一世硝火映霓裳

    
    季峥到乔家医馆下聘的事闹得全城皆知，顾老爷子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
    但更广为人知的是，乔寒笙把前去下聘的季峥赶出了乔家医馆，而且还放狗追了季峥好几条街。
    如果乔寒笙有半点要与季峥结亲的意图，怎么会做得这么绝？
    就算乔寒笙反悔了，季峥那狗脾气，难道不要面子？
    顾老爷子权衡了下，兀自认为乔寒笙在这个时候提季峥是想跟自己拿乔谈条件，面色不由得放缓，温声道：“寒笙，我今天找你来，不是要跟你云里雾里绕圈子的，季峥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两年前他干了些什么，想必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顾老爷子故意提及两年前的事，两年前季峥差点侵犯乔灵，乔寒笙放话不惜倾尽家财也要为自己妹妹讨个公道，可见乔寒笙当年对季峥有多痛恨。
    有这些事横在两人之间，顾老爷子不相信乔家和季家还能结成婚事。
    乔寒笙用舌尖在口腔舔了一圈，认可的点点头：“那件事，我自然不会轻易忘记。”
    得到肯定回答，顾老爷子面色更轻松，有种势在必得的自信笃定。
    “维康自幼念的是西式学堂，如今又是军校的高材生，他的思想观念和我们这些老古董不同，他推崇一夫一妻制，如果以后他娶了你妹妹，我们也不会让他纳妾，只要寒笙你在一天，你妹妹就是顾家正正经经的嫡孙夫人，没有人敢给她一点气受。”
    顾老爷子到底是老狐狸，知道什么时候该抛出什么样的饵才最能诱惑对方。
    恒城保守传统，还没有哪一个人敢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顾老爷子敢替顾恒泽应承。
    乔寒笙最心疼的就是乔灵这个妹妹，只要乔灵能找到一个好归宿，他又有什么好不答应的？
    乔寒笙没有说话，顾老爷子趁热打铁又补了一句：“乔灵这个丫头我之前也见过，维康受伤那段时间，她老是往顾家跑，想来她对维康也是有意的吧。”
    顾恒泽已经表明了喜欢乔灵的心意，顾老爷子又说乔灵是对他有意思的，两人若是两情相悦，这门婚事着实完美得无可挑剔。
    “灵儿与旁人不同，她如今心智尚未完全成熟，情事未开，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男女方面的私情确实一点也没有的。”
    乔寒笙委婉的否认了顾老爷子那句猜测，顾老爷子的脸色未变，淡淡道：“她如此心性单纯倒也不错，维康心里有她，这次被我叫回恒城，当天晚上就去乔家医馆给灵儿送了礼物，他素日待灵儿如何，相信寒笙也是知道的。”
    “是，他待灵儿很好。”乔寒笙并不否认，顾老爷子唇角微扬，带上一点笑意，然而笑意还没完全展现，又听见乔寒笙说：“灵儿的婚事我不会插手，我希望她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又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不希望她的婚事掺杂任何交易在里面。”
    他希望她能很纯粹的去喜欢一个人且被人喜欢着，不用被任何外界因素干扰。
    “维康是真的喜欢她，你怎么能觉得这是一场交易？！”
    顾老爷子拔高声音质问，似乎是乔寒笙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乔寒笙毫无愧意，掀眸平静的和顾老爷子对视：“如果我拒绝交出西黎的配方，老先生您还会同意这门婚事吗？”
    “……”
    乔寒笙的眼睛很亮，莫名有些慑人，顾老爷子一时喉咙发哽，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他们彼此都很清楚，这场对话，始终都是围绕西黎的配方展开的。
    因为有想要得到的利益，顾老爷子才会愿意让出这门婚事，就像当初顾恒泽和苏云染的订婚，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给出更让顾老爷子心动的条件，顾老爷子也会让顾恒泽娶其他人。
    乔灵不是他们的唯一选择，甚至可能不是他们的最佳选择。
    她是乔寒笙此生最珍贵的珍宝，他怎么会让她沦为白菜萝卜一样的物件供人挑选？
    错失了最佳的回答时机，顾老爷子也不装了，沉着脸道：“寒笙，你应该清楚，不管是在恒城还是在别的地方，这门婚事对你妹妹来说都是极好的，如果她和维康成了亲，这对乔家医馆和顾家都是双赢的事。”
    顾老爷子向来是利益至上那种人，他相信乔寒笙也是，毕竟他看人的眼光一直很准。
    然而他算漏了一点，乔寒笙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可以计较最大利益，但他谋求来的那些利益，并不是为了医馆的壮大亦或者自己享乐，只是为了能把乔灵保护得更好。
    天大的利益在乔灵面前，都一文不值。
    “老先生，西黎会让人上瘾，本质上是会害人性命的东西，苏家这些年多行不义，已经遭了报应，我不会再仿造这种东西。”
    乔寒笙斩钉截铁的说，顾老爷子没有见过那些吸食了西黎的人最后会变成什么样，乔寒笙见过。
    以前他仿造这个东西是逼不得已，如今苏家倒了，他自然没有继续助纣为虐的道理。
    顾老爷子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整个人脸色黑到极致，好好地一条发财路被阻断，没有人会感到高兴。
    乔寒笙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他高不高兴，起身冲他行了一礼：“我还有事要处理，今日就先这样吧，舍妹的婚事自有天意注定，就不劳顾老先生挂念在心了。”
    这话是彻底把顾老爷子回绝了，顾老爷子的眼神冷得跟寒冰一样，在他的注视下，乔寒笙挺直背脊走出去。
    外面的雨势变小，洋洋洒洒如牛毛针，乔寒笙撑着伞步调缓慢的走在街上，绕过几条街道，他又来到上次那个窄巷。
    抬手轻轻敲了两下木门，门吱呀一声打开，扎纸人的老太太凑近看了他半晌，确认他是谁以后侧身让开，哑着声道：“进来吧，都等了你好久了。”
    “刚刚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他边说话边收了伞进屋，雨虽然变小了，伞收起来以后还是在往下滴水，老太太眼神不好，耳朵灵得跟什么似的，立马呵斥：“伞不知道搁外面吗，把我屋里东西弄坏了怎么办？”
    乔寒笙刚想说话，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他刚刚路上遇到了人，把伞放在外面若是被人看见恐怕要惹麻烦，万一真的弄坏了屋里的东西，我再帮婆婆糊好就是了。”
    循声望去，那人穿着一身靛青色短袄长裙坐在屋角，手里拿着一个纸人正专注的糊着，虽然如今做妇人打扮，脸上的神情却和少女无二致，一瞬间让乔寒笙有种时光错位的感觉，好像这八年时光并未流逝，她还是当初那个追在他身后的姑娘。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也掀眸朝他看过来，那眸光清冽如水，跨越了八年光阴，没了当初的执拗伤心，只余下淡然平静。
    “阿笙，好久不见。”
    她轻声说，唇角微微上扬，像许久不见的好友。
    好久不见。
    乔寒笙以为自己可以很轻易地说出这句话，真正见到面的时候才发现要说出这四个字有多难。
    他到底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一直记着自己亏欠了她。
    恒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在这里等了他八年却连他一次面都没见过，说他不是故意的，鬼都不会相信。
    但她明知如此，也一直耐心等着，如今见了面，云淡风轻一句好久不见，便将所有的一切揭过去。
    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他竭力克制着没有让情绪外泄，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问：“今天来，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吗？”
    似乎他只是为了获取有价值的信息才会前来，并没有丝毫想要见到她的意思。
    她的表情明显怔了一下，唇角的笑意微僵，随即又恢复如常，弯眸道：“有啊。”
    ……
    顾恒泽知道乔灵被抓到司令部以后，立刻回家请示顾老爷子，想让他派一点人手给自己，好直接去司令部把乔灵接回来，然而顾老爷子并没有同意他的要求，反而让人把他看起来，说外面很乱，在大势未定之前不许他出门。
    被关了一夜，今天一大早顾恒泽才被放出来，听说司令部被季峥端了，乔寒笙已经带着乔灵回了家，顾恒泽直接赶去了乔家医馆。
    阿山守在门口，一看见他便笑呵呵的领着他往里走，走到后院，叶蔺奉正在熬药，见他又来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顾恒泽担心乔灵的紧，并未在意叶蔺奉之前说的话，关切的问：“灵儿没有受伤吧？她现在怎么样了？我昨晚已经跟我爷爷说过要退婚的事了，这一次谁都拦不住我，师父您放心，在取得灵儿和寒笙的认可之前，我不会越矩乱来的。”
    他老实守礼得很，和季峥不管不顾胡来的性子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叶蔺奉也不好再把人赶走，叹着气道：“小灵儿受了点惊吓，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恐怕就算看见你也认不出你是谁。”
    顾恒泽心底一惊，忍不住追问：“现在能让我见见她吗？”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  ，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