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静言从自己的口粮里拾撮了一盒泽州的点心,给二伯母尝尝鲜,毕竟泽州呆腻心的味道和京城这边的不大一样。她也捎带手的,向二伯母讨教集招厨艺,便备了马往伯府去,才带着青苗出了二门上了车,赵卫就跑了过来。
“大嫂这是要上哪去啊?是不是去伯府啊?”
齐静言掩嘴笑,这人还惦记着那事儿,不过也不怪赵卫心急,是这姑娘属实是生猛,将他吃干抹净就跑了个没影踪,所以她这遭去也是为了把这戏做足了,从姨娘那里骗来卖身契,也好全了陈四喜的筹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也别一个人蒙头瞎想了,耐心点的等等,会有柳暗花明的时候。”
赵卫说着摘下颈项上穿了绳子的的狼牙,递给了她。
“这是狼王的牙可以避邪的,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嫂子你帮我交到她手上,你就同她说,我那晚说的话多会儿都算数。”她要是不稀罕……
赵卫说着便局促的低下了头还想说什么丧气的话,便咬着牙走开了。他怕自己说了,就应了这言灵。他不敢也不想。
齐静言被丫鬟带到正院里,打着帘子进去,刘蒙正坐在榻上翻阅着一本佛经呀,丫鬟在一边扇着扇子。
“二伯母我来讨扰了,您不会嫌弃吧?前个世珺才回来,给我带了些泽州的点心,我想这京城不常见稀罕,便分了一半,带过来给伯母你尝尝。”
齐静言将礼盒从青苗手中接过,又递给了二伯母的丫鬟,有道是礼多人不怪。
刘蒙笑着将佛经合上,仆从献宝似的将盒子打开,刘蒙捏着尝了一块赞不绝口。
“你这丫头可是有心了,世珺惦记着给你的,你也舍得拿来分我……真的是,比我那几个孩子强多了,真没想到我没等来子女孝顺,到是等来了侄媳妇的惦记。我、我这也算是沾光了吧,沾了白锦的光。”
“瞧二伯母说的,我哪有这般好呢?不过是嘴馋了,想拿这点小点心换伯母你煮鱼的方子吗?常言说得好,要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留住男人的胃。”
刘蒙抚掌大笑:“你这个鬼灵精你才多大呀?世珺稀罕着你呢,你就到了抓男人胃的时候了?”
齐静言拍拍自己的脸:“哎呀,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儿嘛。谁让好姑娘都一茬一茬的往府里来呢,我不努力点不行啊。”
“是不是那方姨娘又到你府上闹你去了?”刘蒙翻了个白眼冷哼道:“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一天天的心思都不往正处用。侄媳妇你可别闹心了。不用理她,她就那点能耐折腾不出个花来,你越理她,她越来劲。”
刘蒙似是满腹的怨恼,拉起她的手:“你且瞧好了吧,今个中午伯母就给你露一手绝的,拿下个把男人的胃还是轻轻松松的。走!咱们娘儿两去厨房。”
齐静言任由她拉着,心想二伯母这副心直口快的样子还真有点对她胃口。可毕竟都在一个府邸,一般点的主母就算在怎么不顺眼小妾,也是人后,人前还是要装一装的。
这样明张目胆的厌恶,她前世一次都没瞧见,只见这她吃斋念佛了。短短二年……是什么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无欲无求。听她现在说话的口吻,怎么也不会成为那样的一个人啊。
齐静言不由的想起桌上的佛经,随口那么一问:“刚才儿媳妇好像瞧着二伯母看佛经了?我祖母也爱这些,我也跟着看了几年,不知二伯母读的是什么经文?”
刘蒙摆手:“瞎看的,左右那些年吃斋拜佛,苦心求的事一桩也没遂了我的愿。估计是菩萨见我心不诚不管我了,我也不稀的念那经了。要不是朋友让我帮她抄抄,我翻都不待翻一下呢。”
“原来这样,不知伯母求了什么?”
刘蒙一边指点丫鬟切菜,一边侍弄调料做准备,齐静言在一旁打下手,就是这么闲聊般的随意问起。
“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说给你听也无妨啊,我们这些给人家做儿媳妇的,有的时候真的不确定自己嫁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所以选男人全靠命。”
刘蒙大刀阔斧将那鱼剁了三刀,眼神狠厉仿若切了仇人一般。
“盛平七年七月的时候,我生了一个小男孩叫林世贤,那是伯母怀的第一胎也是府上第一个孙儿。我向菩萨求他一世顺遂,可百日宴上他就让人毒死了。他才三个月,皱巴巴的小脸才刚长出点人模样,就被毒的双唇发紫,眼圈发黑。我就求菩萨啊,让她把儿子还给我,可夭折的孩子不吉利,一把火就烧了,连点念想都没给我留。我又求菩萨,儿子不还我,那总能让真凶不得好死吧。可两个月后真凶生了个儿子,府里的嫡长子,你二伯处处防着我,怕我害了她。可我那时还信菩萨……”
刘蒙低下头,从自己的厨具盒里取了一把银白色的薄刀,在水翁上磨了一磨,便将切块的与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挨个码盘摆出,那手起刀落,仿若将这鱼千刀万剐了一般。
“想不想知道我又是怎么被菩萨舍弃的?”
齐静言砸吧砸吧了嘴,二伯母说的这个真凶不出意外,应该是方可吧,那个嫡长子就是林世珺!
“一定不是让伯母开心的事吧。”
刘蒙放下刀癫狂的笑着,冲她招了招手,让她附耳上来,一直一句的说道:“怎么会不开心?菩萨不帮我,我却自己做到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齐静言眉心一跳,二伯母这是何意?一命抵一命,那方可的儿子就不该活着,难道是二伯母丧子心痛,已然失了神志混言乱语?
刘蒙笑了好变天,笑声戛然而止,端起自己的鱼盘盘子来,丫鬟已经熟稔的放了萝卜雕刻的小花和两个芫荽做装饰:“怎么样?片鱼儿学不学?一刀杀了鱼是不够痛快的,要这样将她真正发发削个十几二十刀才痛快呢。以前伯母都是趁鱼半死不活的时候,这样削下来,不过世平见了说太过血腥,我便不这么做了。”
林世平是刘蒙丧子六年之后,生的第二个儿子。
齐静言看了又看,生鱼片虽然口感嫩滑,但是……:“侄媳妇想学是想学,就是我这刀工实在粗鄙拿不出台面,根本不能像伯母这样好。恐怕削出来也不能吃的,反到糟蹋了这上好的食材,徒增笑话。”何况,这哪里是在做鱼脍,这分明是二伯母在泄自己的私愤。
可是,她又一点不明白。同样是子嗣,二伯为什么不守着自己的妻儿,却去回护小妾腹中的骨肉呢?不,那时的方可根本算不上妾,充其量就是个同房丫鬟,长的也不如二伯母娇艳动人贤惠知礼,莫不二伯审美有问题?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啊!
不过,二伯母的话,还是让她为之一振。如果,二伯母句句当真,那么林世珺根本就不是方可的儿子。她以后不必看她脸色,林世珺也不必为有这样的母亲黯然神伤了。
“哪有什么难与不难,不过是想做与不想做。你若花心思了自然就不难了,他若心上有你了,你做的在不好,他也懂得体谅。要是伯母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说吧,与其花心思做这些,倒不如嘴甜点,多奉承逢迎几句男人,比你做满汉全席都来得管用。”
齐静言羞赧的一笑,赶忙吹了个彩虹屁:“想不到二伯母,不仅有这样精湛的厨艺,还有这样拿人心的小诀窍,怪不得与二伯恩爱有加呢。”
刘蒙一笑:“我?我啊……是那个做满汉全席的人。”
……这马屁拍的算是拍到马腿上了。
*
屋中燃着香,丫鬟煮着茶袅袅白烟升起,方可正在屋里坐着凝神上呢,陈四喜轻轻的揉捏着方可的太阳穴:“我在家中常给我母亲这么按,最是解乏了。母亲上了年纪,这肩颈啊……僵的不行,不像姨娘这般柔嫩的,若是不说我一按还以为十七八的大姑娘呢。就是我这肩膀粗活做多了,也没姨娘这般身姿软,果然姨娘与我等不同,是个有福之人呢。”
这话递进方可耳朵里,那就更灌了密一样,她多希望她那儿媳妇有这点眼力劲啊,不过……算了,反正儿媳妇又不是不能换,不顺眼不顺心换掉不就得了,这还有什么好寻思的。
“我听说丫鬟说,那齐静言今个来了?”
四喜手下愈发卖力了:“是吗?我就知道林夫人善妒是个坐不住的人,但没想到她来的这么快。姨娘你可要为四喜做主啊,莫要被她三言两语哄骗,就白白让她捉了短处去。怎么也得等我这肚子里的孩子显怀了,我们有较量的资本,在将我送出去。”
方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四喜你且放心吧,就齐静言那个泼妇,男人能忍她一天俩天,能忍的了她一年两年,她迟早是个被休。到时候,姨娘就扶着你做林夫人,你说怎么样?”
“那四喜就谢过姨娘了,四喜即使当了夫人,也是四喜。是以以姨娘马首是瞻的四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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