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飞升一朵花

第一章 再见清洲

    
    青州城,比记忆中更繁华了些。走在热闹喧嚣的大街,谁能想到紧邻的清洲湖里住着个大妖怪呢。
    师傅说我修炼遇到了瓶颈,需清除心魔,方能在修仙一途有所进益。我的心魔,便在那清洲湖里。十年前,那湖里住着的大妖怪,使我一夕间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这似乎要从十年前说起。
    那时候,我还是个只会在爹娘怀里撒娇的小女孩。那一天,我跟阿娘怄气。因为我将她打算留给我当嫁妆的一方锦帕偷偷换了份烧鸭。那烧鸭的味道我如今还记得,香气扑鼻,肥而不腻,我们一家三口都难得地饱了次口腹之欲。
    但是,我终究是做了错事的。
    阿娘生气,独坐屋中,就着那一点点微弱的灯光做着绣活。阿爹去地里刨了些地瓜,在屋后架起柴火。又是不变的晚餐,烤地瓜。我坐在屋前的树台上,闻着地瓜的香味,眼巴巴地盯着湖面,想着湖里鱼儿的鲜美。我能想到的鲜美味道,是烧鸭那样的。
    我们家从不吃鱼。因为我们住在清洲湖畔。爹娘说湖里有神灵守着,湖里的东西不能杀更不能吃。可是我经常看见青州城里有人出船去湖里,一网一网地捞着。我还看到有人在湖边持着一根长长的杆子,一坐就是好久。我知道他们吃湖里的鱼虾蟹,听说味道很是鲜美。
    我们家从不吃湖里的东西,我以为我们也是受神灵庇佑的。
    然而,我不该在那日与阿娘怄气的。那是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一条突如其来的水浪打湿了阿爹的柴火。紧接着阿爹突然抱起我,阿娘也出了屋子,然后,就是漫天的水浪。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下着小雨。我转过头看到了阿爹,他那双能抱着我一整天的胳膊断了一条。阿爹头朝着我这边,脸色苍白,面上含着微笑。我跑过去,抱着他摇着他,他却一直那么冷。我还找到了阿娘,她倒在一片水洼里。我将她翻过身来,然后发现她和爹一样,再也不会给我温暖了。
    我刨了个大大的坑,将他们埋了下去。在我累晕或者说是哭晕的时候,我倒在了师傅的怀里。
    师傅是个仙人,一开始我这么认为。后来才知道,像他这样能腾云驾雾的也只是人,是高人,世人称作修仙之士。在那以后我便一直跟随师傅修习法术,直到遇到了师傅所说的瓶颈。
    清洲湖里住着的不是神灵,而是个妖怪。师傅说他替我探查过,十年前的那场世人称道的潮汐巨浪,摧毁了青州城墙,就是那妖怪发的邪火。据说他的一个小辈被人活捉且给煮了。
    这跟我和阿爹阿娘有什么关系呢。原来跟“神灵”住得近些,不一定会受其庇佑,还可能莫名地遭他人的鱼池之殃。
    我选了离我家很远的一处下了清洲湖,如果要说为什么,可能就是近乡情怯吧。我着实不敢去那曾经有座茅草屋的地方,我怕我会有悲伤或者愤怒的感觉。修仙者,修的心,要心如明镜,方证大道。不过师傅也说我年纪尚轻,做不来那般高深的模样,尽力而为便是。
    入到湖底,我看见一座如传说中水晶宫般的宫殿。难道这妖怪是龙王一族不成。我被这明亮璀璨的宫殿迷了眼,竟没发现四周没有一丝虾兵蟹将。我进到宫殿,惊叹其间的奢华。琳琅满目的珊瑚礁,碧玉相缀的走道,这真是个会享受的主。想当初我们做着你的邻居,只有一间茅草屋。
    这该死的邻居!
    我不是说他比我们富有就该死,而是我才刚进来拜访,他便抵了一把利刃在我脖子上。
    “你是什么人?”
    声音很是好听,如果我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为这声音我也会很着迷。妖怪惯会的不就是魅惑人心么,在这一点上他修的可真不差。一不小心走神了。没听到我的回答,脖子上的利刃又近了一分,那嗖嗖的凉气钻进我的肉里,我猜是把宝剑。
    “我是来杀你的人!”说话前一刹那我便离了那人剑下还顺带在他胸前击了一掌,用上了我八成劲力。师傅画的定身符,一般人解不开,更何况是个带伤的。哦,我是怎么知道他有伤在身的。因为他抵住我喉咙的那把剑贴着我肌肤时我感觉到轻微的颤抖,该是腕间无力,想来便是身上有伤。
    我猜对了一半。这的确是个受伤的,但他在魅惑人心上修得并没我想得那么好。他有着迷人的声线,有着明亮深邃的双眸,却顶着张平淡无奇的脸。
    我们已经剑拔弩张。却在这时,冒出一个鲜血淋漓,人身鱼尾的家伙。师傅所说的清洲鱼怪,是条美人鱼,还是条俊美非凡的男美人鱼。
    我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我想我是认错了人,不,认错了邻居。
    “你这害人的妖精,道爷在此,还不快束手就擒。”我说着拔剑向那人鱼刺去,正中心脏。
    可我身上好疼。
    我的眼前光华璀璨,我的后背正中一剑。
    唉,怪我话太多。身后那人该是听了我要杀他之言,刺了我。身前这位,不肯束手就擒,断然自爆。我一下子晕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挺舒适的房间里。
    “你醒了。”
    我看过去,是那位其貌不扬声音却很好听的男子。我下意识地看了下自己的身子。还好,师傅的换身咒挺靠谱,如今还是男儿装扮。这样不管替我换衣衫的是男是女,都不可能占到便宜。
    “你是?”我很委婉地先行打听他的来历。
    “千叶门,云里。”
    说起话来的确让人云里雾里,一是好听,二是很短。
    “白华。”跟他学了一把,我自报家门也很简洁。
    接下来是不是该互相道个歉再互相说一下出现在那的缘由,或者他该跟我说说我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
    这些都没有发生,他只是将我的行李放下,然后走了。
    是的,他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因为重伤未愈下不得床,每天起居饮食都是客栈老板的女儿在照料。据说是那位云里大爷亲自嘱托的。
    当我终于可以下床走动时,我赶紧跑到客栈老板那,准备跟他结帐。要知道,我住的可是天字一号房,用的老板女儿当婢女,这花销,我想想都心疼。
    “哦,天字一号房,云公子留了一锭金子,还没用完,您要结帐了?”
    这年头,有钱人都这么低调不成。我本着钱财来之不易当珍惜的原则果断退了房,取了尾款,背起行囊,准备去往青州城外。
    就在我走出客栈的那一刻,我听到老板嘀咕了句,“开房的时候是个姑娘,怎么结帐的是位公子。这世道,唉。”
    唉,这世道,有钱人都会金屋藏娇。那位姑娘,可别怪我鸠占鹊巢,是你家相好的把我打成重伤,这是他的责任。不过,修仙之人也还有情欲之念?
    我来到青州城外的清洲湖畔。这里立着座孤坟。阿爹阿娘的坟头上长出了一棵青藤,缠着数朵牵牛花。看着挺好,我不能伴着你们,就让这花儿陪着你们。
    阿爹常说,我是生来的花仙子。我出生那日,小屋门前的那棵枯树开出一朵白色小花。阿爹说像梨花,又像梅花。而我,白老爹的女儿,便唤做白小花。因为,白梨或白梅都不贴切,只有“白小花”这个名字才符合阿爹心中那朵白色小花的样子。
    原本我以为那是阿爹为他这不艺术的起名编的噱头。可师傅说我是个有仙缘的,也许阿爹说的没错。
    其实不管阿爹是不是骗我,我都不会怪他给我起了这样一个名字了。
    我给爹娘带了只烧鸭。只是,从那天以后,我再也不吃烧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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