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飞升一朵花

第七章 情窦初开

    
    我入千叶时日不长,但还是知道,青天峰归属掌门一脉。我正想再多问几句,云重又二话不说地走开了。
    翌日清晨,我正享受着透进窗的第一缕阳光带来的温暖,就有一名不速之客来打扰我的安宁。周宏来到了青天峰飞天阁,云重的独立小院,当然现在多住了一个我。
    “云师叔,青云峰周宏拜见。”起先我听到周宏的声音,以为是幻听,接着我又想,他是不是拜错了地方,哪里来的师叔?
    我躲在大门口偷偷朝外看,果然是周宏。他正站在数层台阶下,耐心地候着。我小心翼翼地退回去,跑到云重的房间外,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声。这时外面又传来周宏的叫唤。就算不念着幼时与他的交情,好歹他也当了我几天便宜师傅,我觉得我得跟他知会一声,这里没人。
    “云重不在。”我走出去,弱弱地说。周宏见到我,像是意料之中,“师叔说你要留在青天峰,果然是真的。我来就是告诉你,从此后我们不再是师徒。”他淡然中透出冷漠,深深看了我一眼,“白华,你好自为之。”
    我打心眼里就没将他认作正经师傅,见过云重入了这飞天阁后更是将他抛诸脑后。所以这师不师徒的,我毫不在意。只是我没想到这短暂的师徒情分在他却是这般看重,否则此刻也不至生冷得有些伤情。想到平日里他待我的好,又念及与他幼时的情谊,竟觉得有些不忍。看着周宏渐远的背影,我不禁脱口而出幼时的称呼,“周宏哥。”
    周宏离去的身形微滞,但到底没有回头。我看着他消失在云峰下,从此往后,我与他之间怕是再不会有纠缠,就像过往的青州,再也无法让我心生涟漪。这般想着,突然觉得心口特别疼,一股冷意蔓延开来激得我无法呼吸。一双大手适时将我扶住,我听到云重不以为意的嘲讽,“又不是生离死别,有什么好难过的。”
    没什么好难过的。我只是突然发冷,冷到无法自持。云重的出现就如一块浮木,我仅剩的一点念头就是紧紧抱着他,好暖和一点。
    云重一下一下地抚摸我的背,他掌心透出的热力慢慢化开我浑身冰冷。“你这都什么怪毛病!”待我缓过劲来,云重一把推开我,嫌弃得很。我自知这发病的缘故。原本这几天精神头都不错,不曾想竟发作得如此突然。云重还等着我解释一二,我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加之身上还有些凉意,我恐再发作一回就更不好了,当下也顾不得云重,便往屋子里钻。进了屋,服下泠泷的仙果,调息片刻方觉得大好了些。只是身上乏得很,我索性歪了身子靠在床头歇会。
    本想着歇会就好,谁知竟一脑子地睡着了。等我醒来,觉得腰酸背痛,看外面天色暗沉,推门出去竟是快入夜了。自晨时见过周宏,如今一整日的辰光,我已觉得饿着了。飞天阁自有一处小厨房,我估摸着那里有些吃食,便往那里寻食去。
    说到吃食,我一开始以为云重也是个中好手,毕竟我刚醒来时见他这里琳琅璀璨,锦衣玉食。后来才发现云重清心寡欲,是个十足的修仙范儿。这些身外之物他毫不经心,只不过是惯常如此,并不以为奇。于饮食一途也是不沾不染,想是早已辟谷。而我因从小苦着了,自随师傅上了灵墟山,满山里瓜果甜香,鸡豚肥美,师傅也不加约束,便养出我一副贪食的毛病。不仅贪食,我对这世间的奇珍异宝也是爱慕得很。若说我本无心,故贪得无厌,也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我终究还是觉得,我虽修仙,却仍是尘世中人,何苦强脱去这一层俗世之态。
    言归正传,我正往小厨房走去。因为云重虽然自己不用,每日倒还给我备下好饮好食,有时由他给我送来,有时就在小厨房,我自去取。我走到近前,见屋内点着一盏明灯,约莫还有个人影。我轻轻推开门瞧去,竟是云重端坐在内,正自斟自饮。我站在门口,愣愣地不敢进去。云重倒先抱怨起来,“山下沽酒的说烈酒醉人,原是假话。”
    我猜他定是有什么心事,想一醉方休。只是这凡间的烈酒,想醉倒修仙人,怕是不易。难得他今日如此兴致,我也不藏私。我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盏酒,乃我师傅灵墟道人亲酿,下山前我偷偷带出来的。师傅酿的酒沁香清冽,入口温和,后劲颇大,只怕不消两杯,便可醉人。
    “喝这个吧,保你一醉方休。”我将酒盏递给云重,另见桌上摆了三四样点心,便坐下享用。云重倒了一杯,酒香沁鼻。我瞥一眼,见桌上还有一只空杯,便偷偷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吃过点心,轻轻抿了一口,只觉满口清香,而这熟悉的味道似乎将我一下子带回灵墟山。
    算起来自我下山已近半年,离开时尚未入春,还是一副冬日的萧条模样。如今该是花叶繁茂,秋果将结,而师傅他老人家又祸害山里的小精怪替他采茶汲水没有。我自回想,一不留神,那厢里云重已自喝了个干净,伸手推了推我,“好酒,再来!”
    我晃了晃酒壶,一滴未剩。再看云重,脸上哪还有往日的从容淡然,面色微红,眼泛迷离。我知他醉了,想平日里跟他说不上几句话,如今可是个好机会。
    我给他倒了满满一杯他自沽的酒,“来,继续喝。”云重听话地喝了一口,就咕囔着“难喝”。我凑到近前,问他,“你是什么人?”云重“啪”地将酒杯一放,指着我笑,“你竟然不知我是谁!”我正等他再说下去,他却指着我问,“白华,你又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来我千叶?你知不知道,你总是出现在我眼前。我受伤时看到你,伤好了还是会看到你,走路看到你,打坐看到你,就连出去散心都有你。而你又一会这样,一会那样。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样的魔怔!”
    云重果是喝醉了,伸出手来捏我的脸,下手重得像是要扯下我这一层皮,“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你?为什么我老是想着你?光想着你就够糟糕的了,而你居然还出现在我面前!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
    原来云重也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我却来不及消化!他说他想着我?是青州之后就一直想着我了?这样那样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个时候发生过我不知道的事?
    “你,你说清楚!难道,你看到了?”我不禁回想当初那旅店老板的话,说一开始住的是位姑娘。云重摸着我的脸,像个偷窃的小贼,“我知道,只有我知道!”云重突然抱着我,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华儿,我喜欢你。”
    云重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感到胸口生出一股暖意,传遍四肢百骸。而我也几乎可以肯定,在青州的时候,他见过我真正的样子。
    我无法恼他,反觉得喜滋滋的。身上的暖意烘得我脸颊发烫,云重身上透出淡淡酒香,熏得我有些迷醉。
    “云重,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痴痴地问他,等着他说出更动人的话。可是,等来的却是肩上一沉,云重歪着脑袋睡着了。
    我将云重扶到椅上。细细看他的眉眼,真是俊秀得不可方物。我轻轻抚摸他微烫的脸颊,而他的双唇还残留着酒香暖意。我忍不住悄悄凑近,蜻蜓点水般沾了下他的唇角。我已自羞得双颊绯红,好在他并未醒来。我趴在桌边瞧着他,任凭睡意袭来。
    我似乎听到有人唤我,我转过身去,身后空无一人。推推云重,他尚自好眠,我只好一个人出去看看。奇怪,屋外立着一棵树,树上凝着许多小花苞,此刻竟慢慢绽放,传出一股幽幽的清香。这香味很熟悉,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树上开出的是白色小花,我很好奇,急于凑近了看。
    我走了片刻,只是那树还在那里,不曾近一分。我正烦恼,却见一人走至树下,轻靠树身,一树的白花遮住他的容貌,而他又一袭白衣,似与树合。片刻后传出幽幽笛声,丝丝缕缕,清而不悲。我听得入迷,心神随那笛声婉转,竟至花前。
    “这花心怎么是空的?”我看到空空的花心,诧异地问。没有人应我,树下那人依旧吹着笛声。我略感无趣,便想回去找云重。
    待我睁开眼,花和笛声都消失了。天已大亮,原来不过是一场梦。桌上已收拾干净,我正靠在椅上,云重不知去了哪里。想到昨夜里他的荒唐模样,真是有趣又有些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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