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迷茫在林中,一尊石桌安静地躺在地上,等候着远方的来客。
一杯茶,轻轻地放到桌上。
一袭灰袍在林间缓步而行,苍老的双眉,隐不住风霜的侵蚀,那灰淡的袖管中,伸出一只嶙峋的枯手,一支金黄的灯笼在其手中慢慢晃动,双目抬起,看着石桌,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笑意。
猝然止步。
灰袍人默默看着石桌,耳边渐渐响起一阵淡淡的脚步声,灰袍人淡淡一笑,端起茶杯,轻轻地饮了一口。
“你来了。”一人在迷雾中悠悠说道,迷雾清淡,不浓不厚,这人站立在迷雾中,竟将全身的踪迹全部隐藏掉了,呼吸,心跳,一切的一切,竟都被他隐藏了过去,他仿佛已化作了一山一水,一树一石,随风而舞,随水而逝。
灰袍人正沉浸在那茶的芳香中,闻言心神倏地一震,淡然道:“你出手了?”那人微笑道:“剑神之名,名不虚传。”灰袍人淡淡一叹,一丝颓废闪过目间,喃喃道:“你实在不该出手的……”迷雾渐渐浓实,将远处的林木包裹。
林间瞬间寂静了下来。
忽听那人道:“婉儿,出来吧。”随他话尽,一道青影飘出,一名少女面色苍白,低声道:“他相信我了……”灰袍人淡然道:“很好,这么一来,我们的计划已经完成大半了……”那人缓缓摇头:“不,我们虽然已经把沟挖好了,但他不来踩,一切皆属枉然。”话语渐渐霸气浓烈。
上官婉儿听着二人话语,咬了咬樱红的双唇,迟疑道:“我们,可不可以换其他人?”灰袍人一怔,双眉倏地一凛,冷冷道:“那怎么行!我们整整筹备了十五年,怎么可以轻易改变呢?”一丝杀气慢慢涌上,迷雾中那人悠悠道:“为什么呢?”
上官婉儿双眸渐渐现出一丝希冀,喃喃自语道:“他对我,没有利用,没有欺骗,没有戒备……”那人微笑道:“那我们呢?”灰袍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左手向上一抬,一道幽冷的寒光隐于掌心,在迷雾中氤氲流转。
陡然间,一人拽住他手臂,灰袍人回头一看,见那人的面庞已经在迷雾中透出,不觉皱眉道:“萧凌,你干什么,怎么可以让人看到?”那人面容清秀,霸气在他双瞳流转泻出,正是“日出圣手”萧凌。
上官婉儿双膝倏地一软,几乎要摊倒在地,愕然道:“萧先生……”
萧凌轻轻一笑,淡然道:“计划到了后面,就算让别人看到,也没多大关系。”灰袍人沉默半晌,缓缓伸手将面罩除下,双瞳若剑若电,逼射四方,却是蜀山掌门莫不醉。
萧凌看着上官婉儿,一挥手,漫天迷雾竟都在他一指间撕裂,不甘地晃动数下,分开了五丈余的空间,三人一展无疑地站立在迷雾中。
他看着她,嘴角勾出冷冷的笑意:“婉儿,你不会喜欢上了他吧?”上官婉儿面颊倏地一红,莫不醉在侧冷然道:“你若动了儿女私情,你爷爷的仇就永远都报不了,”两道幽电射到她双目,直逼入她的心头,“你可明白么?”
上官婉儿咬住樱唇:“我知道了……”萧凌看着她,微笑道:“你去吧。”上官婉儿微微点头,转身踏着碎步,渐渐消失在迷雾中。
漫天的迷雾,又渐渐合拢了起来。
莫不醉看着他,冷冷一哼:“你不该让他看见的。”萧凌看着他,双目露出丝丝讥讽:“就算让他看见,又有何妨呢?”莫不醉目吐精芒,二人四目一对,四周迷雾仿佛都静止了下来。
莫不醉冷冷看着他,却被他霸气逼退。半晌,莫不醉缓缓叹了口气:“莫某老了,江湖,将是你们年轻人的了……”转过身子,一步一步,望着林外走去,身形萧索颓废。
萧凌走到石桌旁,端起酒杯,看了片刻,嘴角现出一个笑意,一个冷酷、残忍的笑意:“你不该多嘴的,你必须明白,这杯酒,可不是为你准备的……”莫不醉身形陡然一滞,一股狂热的气息从他胸口瞬间蔓延开,不住沸腾,似乎在不断吞噬着他的内脏,他霍然转目,厉声道:“你……”
萧凌看着他,悠悠道:“你确实是老了,已经不需要了,不是吗?”莫不醉爆发一阵狂烈的怒吼:“老夫杀了你!”右手剑气凝形,漫天风华皆被他一击引动,向萧凌轰了过去。
萧凌默默看着他,笑道:“你何不老实些,这样可是会更痛的?”一道光芒自他袖间喷吐而出,莫不醉一声惨叫,踉跄数步,摔倒在地,一柄沾有幽光的剑柄在他胸口犹自摇摆。
萧凌淡淡地一笑,走到浓雾之中,仰望天际。
他的身形仿佛已与天地融合一体,这仿佛是自然的得意之作,又仿佛是高山流水,幽林一叶,仿佛天地在他的手中执掌。
淡淡地,一笑。
上官婉儿一路疾行,忽地拐到一处水阁,池中绿菏碧水,一股淡淡的幽香在空中飘动,几条金鱼在水中摇头摆尾,四下游动。
她肩倚阁柱,娇躯微微颤抖,泪水顺着她雪白的面颊淌下,她终是忍不住双手掩面,失声痛哭了起来。
当崇楼那俊俏的面颊出现在她面前,那紫色的双瞳在他心头晃动,那重叠的光芒,氤氲流转的自信光辉,都在她的心头扎下了根。可是她身负灭族之仇,若不去利用他,决难报仇。念及至此,她不禁又再次失声痛哭起来,泪水不绝,渐渐沾湿了她的衣衫。
忽听背后一人叫道:“好啊,你在这里!”上官婉儿心头倏地一惊,回头看去,只见几名太监站在她身后,正恶狠狠地盯着她。她蓦地想起,自己现在还是偷偷逃出来的,自己一时伤心,竟忘了这些,跑到这里。
见那几人一步步逼来,她心头不禁涌起一丝惶恐,尖叫道:“你们……你们……被过来?!”她双手紧紧拽住阁柱,指甲慢慢弯曲,竟有几分裂痕。她心头不由想到:“若他在,或许就没事了吧……”
眼看几人越逼越近,陡然半空亮起一道厉芒,如同灼热的龙阳,撕裂虚空,向几人之间扫去,一声龙吟,那几人竟在瞬间被震退数步,抬目看去,只见一名少年仗剑而立,紫色的幽光在他双瞳氤氲流转,面容间布满了自信和骄傲。
为首太监面色惨变:“侍卫长……”
崇楼冷冷一哼,“玉龙剑”在他手中轻轻一晃,冷然道:“马上给我滚,这宫女我要了。”那太监面色瞬间灰淡,迟疑道:“这……”崇楼一声怒哼,银光自剑锋凝聚,化作白色滚龙,向几人逼去。那几人“哇哇”惨叫几声,掉头就跑。
崇楼手臂一歪,白龙瞬间消逝,他沉吟着,待几人快要走出阁楼时,才道:“圣上那边,我自会去说。”那人身形顿时一滞,转过头来,干笑道:“侍卫长说笑了……”一掉头看见众人都已跑光,心头暗骂,紧步跑出。
上官婉儿不料他竟半途杀出,一时愕然不语,崇楼见众人跑尽,面容微微一颤,倏地吐出一口鲜血,软软摊倒。她一慌,赶忙跑来,慌道:“公子……”崇楼面色惨白,摆了摆手,他身形萧索,叹道:“你真会惹麻烦……”他咳嗽数下,以手撑地。
上官婉儿痴痴呆呆地看着他,只觉他虽然站在自己身旁,但两人却仿佛相距万里,永远也靠不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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