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世界

第一部 小米 第139章 牛大棒子和牛二猛子

    
    牛大棒子来回朝院子里瞅了瞅,见望春娘正撅着屁股收拾大灶前没烧干净的劈柴,就一蹶蹦从板凳上站起来,两腿交换着迈过板凳,就奔着院子外面跑过去了。他刚冲出院门儿,要不是迎着院门儿回来的望春躲得快,就结结实实地跟望春撞个碰头了。
    牛望春愣在那儿皱着眉头紧盯着牛大棒子。
    “牛老歪他们家就没过来个人伸伸头儿?”牛大棒子也是一脸的迷糊,瞅着牛望春问。
    “牛老歪他儿子牛斜眼儿不让老歪他女人伸头儿,说牛老歪是在这儿出的事儿,理应该这边给牛老歪在医院里看得利亮了再送过去。”牛望春脸上没啥子表情地说。
    “这个死逼屙出来的玩意儿,斜着两眼儿倒会耍赖了。”牛大棒子听牛望春这么一说,马上就骂了一句,说,“这样耍混蛋,他爹嘴歪他眼斜,后生也不会有个啥好。我去找这个斜眼儿的东西讲理!”
    “你去找他讲理?”听到牛大棒子叫嚷的牛二筢子已经和牛二猛子从桌子上下来,站在牛大棒子的身后,向牛大棒子说,“就你这张嘴,牛斜眼捂上半拉嘴也能把你讲得没有啥子话说。这事儿就算了吧,好在望夏回来说牛老歪没啥大事儿,给他看就给他看吧,也没啥儿。”
    “这多窝憋都慌!”牛大棒子听牛二筢子这么一说,很觉得憋气地说,“又不是咱捏着他的鼻子给他灌酒了,是他自己不能喝酒,自己偏要喝酒。”
    “牛斜眼不是说了吗?牛老歪是在咱这儿出的这事儿,咱就得管,就得看。这个理儿到哪儿人家都能说得通,咱们也没啥话去跟人家讲这个理儿。”牛二筢子瞅了瞅牛大棒子,回头又瞅了瞅牛二猛子和望春,叹了一声,抬头向望夏一挥手说,“赶紧去吧!”
    噗噗突突的柴油机的声音让牛望夏听不清牛二筢子他们几个都在说些啥子,但是,牛二筢子的手势他看得清楚,就踩着后轮儿上的脚踏板,屁股一欠就坐到了后面的座子上,离合、挂档、油门儿几样家伙儿一折腾,手扶拖拉机就突突嗒嗒地跑开了。
    看着牛望夏开着后面拖着一辆架子车的手扶拖拉机跑出了村子,牛二筢子这才回到院子里,招呼着牛大棒子和牛二猛子两个人重新坐回到桌子上。
    “让望春也坐上来喝两盅子酒吧。”牛二猛子看着坐下来的牛二筢子,试探着说。
    “他坐?今儿谁都能往桌子上坐,就他不能!”牛二筢子回头看了一眼望春。
    这个时候的牛望春已经自个儿拽过一条板凳坐到了大灶棚子的旁边,谁也不知道是咋的了,可能是因为他挨了牛二筢子的大嘴巴子和泚棱的话?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新郎官儿的那股子遮挡不住的兴奋和幸福。
    “你今儿有点儿那个了,看把这孩子弄得,跟受了大委屈似的。”牛大棒子也看了一眼牛望春,回头向牛二筢子说。
    “他觉得委屈?我还觉得委屈呢。”牛二筢子说,“一家人差点儿没忙掉了头,他倒好,打给他回来那天起,就没伸手帮家里忙过啥子。就算是老母鸡请窝儿下蛋,到窝里也该挠上几爪子吧。他整个人就成了甩手掌柜的了,屁事儿不管不问。”
    虽说牛二猛子比起别人来心里的弯弯绕儿要少不少,但是,他还是觉出望春有别的啥子来似的不吱声地一笑,端起脸面前儿的酒盅子,向牛二筢子一比划,说:“他是年轻人,没经过啥事儿,不知道操心,这也难怪了,咱不能跟他年轻人心里去计较这个。不管咋的,总算把他的事儿了了,也算你的任务又完成了一个。”
    “嗨……”牛二筢子叹了一口气,端起酒盅子说,“为了他望春,春梅那闺女真的是委屈了。”说着,他吱溜一声喝下了酒盅子里的酒,“望春这孩子呀,心里就没一点儿底儿似的。”他心里也觉出来了,望春在外面这些年了,心已经离这个家远了。虽说望春现在变成了这样,虽说自己打心眼儿里不高兴望春现在变成了这样,但是,望春的事儿仍在自己心里横着,再咋,自己是望春他爹。今儿总算把他望春成亲的大事儿结了,虽说自己心里赌气儿望春,可为他望春一直提溜着的心总算是落地儿了。
    牛二猛子跟着牛二筢子把手里的酒也喝了,他不由得又瞅了一眼望春,这孩子今儿结亲成家,咋的都觉得这孩子的心思不在这个家里,像是还有别的啥心事儿似的。不过,这事儿只是自己的一个觉得,没个啥子理由,也不好跟牛二筢子说叨。他把酒盅子往桌子上一放,端起酒壶先给牛二筢子满上一盅子酒,然后把自己的空酒盅子也满上了,抬头看着牛大棒子说:“等着你了。把你脸面前儿的酒喝了,我给你满上一盅子,然后我敬你一盅子,按筢子的说法,算是我给你陪个礼儿,把咱们两个以前的事儿都忘了。”
    “这就对了。”牛二筢子听牛二猛子这样向牛大棒子说话,笑了一下,催着牛大棒子把脸面前儿的酒喝了,说,“你们两个其实以前啥事儿也没有,就是小时候落下的心里的疙瘩。”
    牛大棒子慌忙着把脸面前儿的酒盅子端了起来。
    “慢点儿喝,别跟刚才似的。”牛二筢子见牛大棒子端起了酒盅子,慌忙着提醒着说。
    牛大棒子向牛二筢子点了点头,这就把手里的酒慢慢地喝下去,龇牙咧嘴地摇着头,嘴里哈着气儿说:“这酒,真够味儿。”说着,他把手里的空酒盅子放到了桌子上。
    牛二猛子给牛大棒子满上了一盅子酒,把酒壶往桌子上一放,端起自己的那盅子酒,向牛大棒子说:“这盅子酒我敬你了,按筢子的话说,咱们小时候落在心里的疙瘩喝了这盅子酒就全没了。打今儿起,咱们两个啥事儿也没有了,以后要好好地处着。”
    牛大棒子喉咙管子里的酒味儿还在辣着嗓子,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菜蹭蹭,就慌忙着又端起了脸面前儿的酒盅子。
    牛二猛子见牛大棒子端起了酒盅子,把手里的酒向牛大棒子一亮,说:“我先干为敬!”说完,吱溜一声把酒盅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净,然后把喝空了的酒盅子向牛二猛子亮了亮。
    牛大棒子见牛二猛子把酒喝了,赶紧把自己的酒盅子端起来,向牛二猛子一亮,一仰脖儿,一盅子酒不再像刚才那样往嘴里倒了,而是像牛大棒子一样,喝出吱溜吱溜的声响来。
    “喝了这盅子酒,啥事儿也没有了。”牛二筢子见牛大棒子把酒盅子里的酒喝下去了,笑着向牛大棒子和牛二猛子看了看,说,“打今儿起,你们两个就没啥儿了。”
    这个时候,望春娘喊着望春再给牛二筢子他们端上一个菜去。
    牛望春很不乐意似的从大灶棚子旁边慢慢腾腾地应着娘的话,把一盘子大肠子汤不声不响地端上了桌子。
    牛二筢子瞅了一眼望春。
    “望春,也坐下来喝两盅子吧。”牛大棒子抬头向牛望春说。
    牛望春笑了笑,向牛大棒子摇了摇头。
    “看,这孩子,一句话也没有。”牛二筢子见望春不说话,只是挑着两个嘴角子那么一笑,艮了一下头,叹了口气说。
    牛二猛子见望春对牛大棒子没有说话,回头瞅着牛二筢子笑了笑,没说话。
    “咱们喝酒吃饭,别管他!”牛二筢子伸手扯了一下牛大棒子。
    牛望春把那个大场子汤放到桌子上之后,就离开了桌子,又回到了大灶棚子旁边坐下了。
    牛二猛子看了牛望春一阵儿,回头看着牛二筢子,嘬了两下嘴,吸溜了一口气,试着胆子似的说:“筢子,按辈儿分来说,比你长了一辈儿,有个事儿我好像瞅出来点儿啥,说出来吧,又是没影儿的琢磨。不说吧,又觉得不是个事儿。望春也回来几天了,你就没觉出点儿啥子来?咱们自己回想一下咱们自己结亲时的光景,虽说那时候穷得一屁股两肋膀骨的,一顿半掺子的馍馍就把贺喜的亲邻招待了,可咱还是打心眼儿里地高兴。可你看望春这小子,我咋的就没觉出他有啥子高兴的地儿呢?是不是他心里有别的啥事儿,你也没有问一问?”
    牛二筢子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望春,回过头来没有说话。
    牛二猛子见牛二筢子不说话,也不再言语了。
    牛大棒子来回看了看牛二筢子和牛二猛子,抬手哧哧啦啦地挠了几下头皮,想说啥子又不知道该说啥子似的咕哝了两下嘴巴,然后回过头盯着望春看了一气,两个眉头拧成了两个小山泡子似的疙瘩,愣是没琢磨出牛二猛子说的话是咋的一个意思。
    牛二猛子不由得摇了摇头,拿起桌子上的筷子自个儿夹了两片儿猪耳朵放到嘴里咯咯吱吱地嚼起来。
    牛大棒子没瞅明白牛二猛子和牛二筢子两个人,见牛二猛子夹了两片猪耳朵放到嘴里咯咯吱吱地嚼了起来,向牛二筢子一笑,让着牛二筢子似的说:“没啥事儿,吃菜!”
    牛二筢子抬头看了一眼牛大棒子,笑了一下,应着牛大棒子拿起了桌子上的筷子。
    牛大棒子见牛二筢子拿起了筷子,一笑,也从那盘子猪耳朵里夹了两片猪耳朵,咔哧咔哧地嚼起来。
    牛大棒子这口猪耳朵还没有咽下肚里,牛大锤背剪着两手咳了一声进了牛二筢子家的院子,这让牛二筢子他们几个差点儿惊得眼珠子掉到地上去。
    牛二筢子瞅着牛大锤惊了一阵儿,马上脸上笑着起身迎着牛大锤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你们几个坐下来接着喝酒,我这是没啥事儿了,过来瞅瞅。”牛大锤见牛二筢子过来跟自己很客气地跟自己打招呼,笑着向牛二筢子说,“今儿你们家这么大的喜事儿,我还是觉得不过来瞅一眼不对。”
    “让你心里挂念着,不知该咋的好话了。”牛二筢子向牛大锤很感激似的说着,忙又回头喊着要望春给牛大锤找烟卷儿。
    这下望春倒显得勤快了,慌忙从大灶棚子旁边站起身,迎着牛大锤递上一支烟卷儿。
    牛大锤倒也不客气,从望春的手里接过烟卷儿,夹在两根手指缝儿里倒是没有马上噙到嘴里去,而是看着望春一笑,说:“你小子,有福气,听说娶了个小媳妇儿。”
    尽管牛大锤没有把烟卷儿放到嘴里,望春还是咔地一下把能蹿火苗子的打火机打着了,递着火儿到牛大锤的脸面前儿,抬头看着牛大锤,一笑,说:“笑话我了。”
    “你这小子,啥笑话你了?”牛大锤看着牛望春,把手里的烟卷儿噙到嘴里,然后歪着头就着牛望春递上来的火儿把烟卷儿吸着了,嘴里冒着烟气说,“我们家的牛笔,眼下都是副镇长了,他小子也赶不上你这小子的这个福气!”
    “你这话说的,望春这孩子咋的能跟你们家牛笔比。”牛二筢子见牛大锤又开始显摆他们家的牛笔,忙接着牛大锤的话笑着说,“望春这小子能跟你们家牛笔比?牛笔是吃皇粮的国家干部,他望春算个啥?就会手把着方向盘在路上来回地跑,现在怕是连庄稼都不会种了。哪天他方向盘把不动了,怕是就该挨饿了。牛笔再咋,风吹不着日晒不着的,一辈子都有皇粮俸禄。再说了,牛笔这么小的岁数就当上了副镇长,以后慢慢还不当县长、省长?”
    牛大锤给牛二筢子的话说得咧嘴一笑,好像他们家的牛笔真的已经当上了县长、省长似的。接着,他把嘴里的烟卷儿吧嗒出很响的声音来,鼻孔而里冒出的烟气儿也翻跟头似的显得得意。他很作模作势把嘴里的烟卷儿用两根指头夹着从两片嘴唇间拿下来,向牛二筢子他们几个说:“还别说,前几天有个算命的先生说我们家的牛笔有这个命呢。”
    “牛笔这小子,打自小老少爷们儿们就看着以后会有大出息。”牛二筢子接着牛大锤的话笑着说,但是,他的心里咋的也都觉得不自在,牛大锤刚才的那话说得,跟不懂事儿似的,啥子他们家的牛笔没有望春有这份福气,这根本就不是人说的话。
    “算命先生说牛笔那孩子占了好生辰,以后的官运通着呢。”牛大锤很得意地向牛二筢子他们几个显摆着他的儿子牛笔。
    牛二筢子他们几个只是随和着牛大棒子点着头,其实,他们的心里都在撇嘴笑着牛笔这小子学会了长舌头,要不是靠山那个老丈人,他牛笔就算是再牛逼,这辈子最多也就是驴堆儿集乡镇一个跟着跑腿儿的官儿,啥子副镇长的那把椅子,咋的他牛笔也坐不上。
    牛大锤见牛二筢子他们几个都对自己迎合着笑,心里的得意更显得招摇了:“老话说,朝里有人好做官,牛笔这孩子升了副镇长,以后咱们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以后有个啥棘手的事儿,他也能在上面给老少爷们儿们帮一把手儿。”
    “这个倒是。”牛二筢子点着头说,“是亲三分向,牛笔坐在副镇长的位置上,老少爷们儿们有个啥事儿,多少他心里都会有点儿偏向。以后咱们村上的老少爷们儿们怕是会不少麻烦牛笔这小子了。”
    “有事儿麻烦他是该着的。”牛大锤笑着向牛二筢子他们几个打包票似的说。
    “倒是刚才望夏去驴堆儿集的时候我忘了交代一句,让他去乡镇大院里找牛笔说一声了。”牛二筢子瞅着牛大锤,笑了一下说,“前几天牛笔那孩子过来给望春送礼,连水也没喝上一口。刚才我也跟你说了,今儿晚上请你们爷儿俩,还有村上的几个人一起吃一顿饭。”说着,他扭头看着望春,交代望春待会儿去驴堆儿集上去请牛笔。
    望春听爹这么一说,立马饭也不吃,就驴驹子尥蹶子似的冲出了院子。
    牛二筢子瞅着望春没上缰绳的驴驹子似的,眉头皱了皱,这孩子小三十的人了,还没个安稳,还这样不懂事儿!
    牛大锤两眼跟着望春看了一阵子,回头看着牛二筢子一笑,摇着头说:“这小子……”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