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先生把那个罐子又放进了那个柜子里,转回身看着望春娘说:“你们家真是有福气,娶了小米做儿媳妇儿。这个儿媳妇儿,以后能给你们家撑起来半边的天。我还原想着再过两年托人把她说给我们家的大孙子呢,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嫁到你们家了。以后你们家要好好待她,这闺女命苦,但很懂事儿,性子倔,能干活儿。”
望夏把化开了的盐水又放到了张老先生旁边的那个案子上。
张老先生打开了那个葫芦,顿时,一股子说不上是什么香味儿的味道从那个葫芦口里散发得满屋子都是。
是艾叶的香味儿?不全是。望春娘用鼻子深深地闻了两下这样的香味儿,心里这样嘀咕着琢磨,咋的好像还有八角的香味儿?琢磨着还有生姜的香味儿在里面?
张老先生见望春娘问着药的气味儿琢磨啥子,一笑,说:“这里面几十味草药呢,有咱们经常吃的,也有咱们经常见不着的。”说着,他小心地从那个葫芦里向盐水碗里倒约摸着倒得有半个鸡蛋壳的分量的药,抬头安持着要望春娘用汤勺把这药和盐水和匀了,就给小米喝下去。
望春娘按着张老先生的话用汤勺把碗里的药和开了,这就端着要小米喝下去。
尽管这上半碗的药闻着香气扑鼻,但是喝起来却说不出来是涩是苦还是酸了。小米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了,尽管她从张老先生号脉的断言里知道了她并没有啥事儿,但是,打她发现自己出血的那一时起,不知咋的,她忽地就想到了豆子,想到了谷子、玉米和麦子,想到了蚂蚱大爷,自己咋的也不能出了啥事儿,他们这些人还都在等着自己把日子过好了能拉上他们一把儿。她咕咕咚咚喝下了碗里和着药的盐水,抹了一下嘴巴,看着望春娘一笑,说:“娘,我没事儿了。”
望春娘从小米的手里接过喝空了的药碗,瞅着小米看了一阵儿,这孩子以前连月事儿也没有,让望春这样一折腾,竟然折腾出月事儿来了,也该着这老牛家马上就能有后人了。她向小米点了点头说:“没事儿了,是月事儿,吓得一家人心里都扑扑腾腾的不踏实了。”
“这样吧,待会儿我给她抓点儿药煨的盐和这葫芦里的药,这两天就先让她吃这个药。等月事儿过去了,再吃我开的药。”张老先生见小米喝下了盐水和药,抬头向望春娘和望春他们几个安持了一声,这就坐下来与小米开了个当归、艾叶、熟地黄、川芎、香附等十几味中药的方子,然后就按着方子抓了三服药。
小米喝过和了药的盐水不大会儿,就觉得小肚子里一阵子的热乎,疼也轻了不少。下身那个地方也在丝丝地往外冒着凉气,但感觉不出有血在往外流了。自打上次麦子那场风邪和自己摔伤了胸壳廊子之后,她就打心眼儿里佩服张老先生的高明和稀奇,花花草草的东西经他一调配,就能治病了。
“回去之后一定要记住了,用生姜和大枣做药引子,不能用铁锅、铝锅啥的金属锅熬药。不管啥子金属锅,都会破药性,甚至会让熬出来的药的药性反了。”张老先生把抓出来的几服药包好了,用细绳子一扎,抬头很正经八百地安持着望春他们一家人说,“这几天这药不能熬着给她喝,一定要等她身上的月事儿净了。这两天就只给她喝盐水和药。”
望春他们几个都向张老先生点着头说记住了。
“这闺女……”张老先生见望春他们几个都点头答应着说记住了,瞅了一眼小米,说不清啥子心情地这样叹了一句,又转过身来用两个瓶子给小米弄了两瓶子的盐和葫芦里的药,向望春他们吩咐了每次的用量。
望夏向张老先生掏了药费,就要和望春抬着小米出门。
“我自己走吧。”小米向望夏说。
“嫂子,那哪儿成!你只穿了衬衣衬裤,披着盖被外面也冷,别再招摇着给冻着了。张老先生都说了,你身上的毛病就是受寒引起的,这个时候再给冻着了,就更重了,还是包着盖被抬你出去吧。”望夏见小米要自己走路,一下子着急了。他瞅着小米,容不得小米有啥推迟地向小米说。然后他瞅了一眼望春,催着望春要望春抱着小米。
望春给望夏梦里叫醒了一样一惊,慌忙着上面把小米身上的盖被裹了裹,这才抱起小米的上身。
望夏弯下腰,把小米下面的盖被裹得更紧了些,抱起小米的两腿,和望春一起又把小米抬到了院子外面的架子车上。
“娘,把下面垫着的盖被折一折,这样我嫂子身上就能盖两层盖被,路上也就不会有多冷了。”望夏和望春把小米放到架子车上,望夏看着紧跟出来的娘说。
望春娘走到架子车前,依着望夏的话把架子车上的两床盖被往小米的身上折了折,这才四处踅摸着找从家里出来时带上的开水瓶:“茶瓶放哪儿了?”
“不会是刚才落到医院里了吧!”望夏也随着娘的两眼挠着头皮四处踅摸了一阵儿,回头看着娘说,“刚才在医院里的时候,我明记得你下了架子车就把茶瓶顺手放到架子车旁边了,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都着忙了,也就把茶瓶的事儿忘了,”
望春娘眨磨了两下眼,忽地记清楚了一样两手一拍两边的大腿,心疼地说:“哎哟我的个娘哎,还真是!赶紧咱们回医院里找找看还在不在,那可是你爹前两天花了好几块钱新买的呀。要是丢了,多糟践呀。”她慌忙着催着望夏。
“娘,都这个时候了,还上哪儿找去?有再多的茶瓶也都给人拿走了。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年的人跟原来大一样了。要是前些年,茶瓶放到那儿到晚末节儿都不会有人拿。这几年人都变得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别说是一个茶瓶,就是一百个茶瓶、一千个茶瓶,也放不到这个时候。”望夏看着娘,一笑说,“咱们还是赶紧回吧,我嫂子这身子不能在外面给冻着。”说完,他手握摇把儿,呼哧呼哧几圈子的摇,顿时,手扶拖拉机就噗噗突突地响了。他把手里的摇把儿往柴油机水箱上的那个千斤鼻子里一别,转身就上了手扶拖拉机,回头安持了娘要把小米搂紧了,别给路上颠着,就拉离合挂档。
望春见望夏没有招呼自己上车,就忙着一排屁股坐到了架子车把和车厢连接的地方。
回来的路上,望夏把手扶拖拉机开得很平稳,不像来时那样没命似的跑了。来时,那是为了嫂子的命,这回去了,就得想着嫂子的身子,再跑得快了,这狼牙一样的路面儿还不把嫂子颠得岔过气儿去?
“孩子啊。”望春娘坐在架子车的车厢里,半抱着小米的上身子,瞅着小米,叹了一声向小米说,“这亲结的,让你受罪了。”
小米向望春娘一笑,说:“娘,这没啥儿。是你的儿媳妇儿了,早晚都是要过这一天的。”这个时候的她还能说啥儿,就算是把前些日子牛二筢子的保证都抖搂出来,啥用也没了,还会惹得这一家人心里生气,就不如这样顺着这事儿了。
“好孩子,娘的好儿媳。”望春娘抱紧了小米,向小米点了一下头,说,“是,是,咱们女人做了儿媳妇儿,都要走这一步。你也别在心里埋怨望春,有了夜里的事儿了,娘在你面前说这话也不觉得寒碜得慌。他也是马上要三十岁的人了,夜里他对你咋的,都是情理中的事儿。要三十岁的人了,能不想早一天有个孩子吗?”
小米在望春娘的怀里向望春娘点了点头。
“刚才张老先生也说了,你这身子里有淤寒。虽说前些日子你吃了些药,把身子里寒气也给解得差不多了,必定还没解净。这些日子娘就伺候着你吃药,把身子里的寒气给解得干净了。”作为女人,望春娘心里知道,女人身上没有月事儿,就很难怀上孩子。张老先生的刚才那些话的意思她也自个儿琢磨了一些头绪,不管自己琢磨的是不是对,眼下小米身上的月事儿既然来了,就一定能怀孩子了。不过,听人还有个说道儿,说这女人身上来月事儿的时候要是肚子疼的话,怀上的孩子生下来身子弱,不好养活。她瞅着小米,很心疼似的说。
小米在望春娘怀里又笑了笑,很听话儿地向望春娘点了点头。
“这两天就不让望春跟你睡一张床了,等两天你身上净了,你们两个再睡到一起去。”望春娘瞅着小米,心里却在掐算着前七后八的日子。这孩子身上净了,估摸着也得个四、五天吧。这四、五天就先按张老先生的说法儿,先给这孩子吃盐水和药。要是不够吃,自己就再来张老先生这儿跑一趟。四、五天以后,再给这孩子熬药喝,怕是这三剂药不一定能把这孩子身子里的寒气给解得干净了,那就自己多跑几趟腿儿。
“娘,不是说头三夜不能分床睡吗?”小米看着望春娘说,“还是让他跟我睡一张床吧,分两个被窝儿睡。”
望春娘回头看了一眼望春的后脑末勺子,摇了摇头,又回过头来瞅着小米,说:“不成!这几天让他去那层院子里歇着,不能让他跟你再睡一张床。”
“那不是就不依着说道儿了吗?”小米在望春娘的怀里向望春娘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呀……,就听娘的吧。”望春娘不知道该咋的跟小米说了,叹了一声,这样倚老卖老似的说。
小米向望春娘点了点头。
手扶拖拉机在日头刚爬出半个脑袋瓜子的时候进了卧牛岗子,有些早起的老少爷们儿们瞅着这个时候望夏开着手扶拖拉机从村子外面回来,都很纳闷儿,这望夏咋的会这个时候从外面往回开呢?按说,这个时候应该手扶拖拉机往村子外面去。再瞅手扶拖拉机后面的架子车上,瓦新瓦新的盖被,盖被里露出他们家新娶进来的新媳妇儿的半拉脸,这是咋的了?尽管人们不知道这新媳妇是咋的了,手扶拖拉机还是在他们瞪大的眼睛里开进了望春他们家的院子里。
这个时候的牛二筢子正火烧屁股似的满院子里转圈儿,见手扶拖拉机进了院子,还没等望夏停稳,他一下子扑过去,抓住手扶拖拉机的手把,火上房一样着急地问望夏:“你嫂子没啥大事儿吧?”
望夏握住了手刹,拉离合摘挡,把手扶拖拉机熄火了,向爹说:“没啥事儿,跑到半里湾儿找张老先生给治的。”
“啥?跑到半里湾儿治的?”牛二筢子一下子很吃惊,慌忙着转到手扶拖拉机后面去看小米。毕竟是公爹和儿媳妇儿,他瞅了瞅裹在盖被里的小米,转头向望春娘说:“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打你们出门到现在,我心里毛糙得,跟猫抓了似的,都着急得我恨不得拿根绳子上吊了。”
“没事儿了!还多亏医院里的那些先生给喂懒了,要不就坏了大事儿了。”望春娘瞅了一眼牛二筢子,很庆幸地说。
“咋的?”牛二筢子皱起两个眉头,抬手挠着没有几根毛的头皮,瞅着望春娘问。
望春娘瞅了一眼牛二筢子,又向牛二筢子瞅了瞅小米。
牛二筢子马上就意识到了有些话不能当着小米的面儿跟自己说,又抬起手来在他那马上就像灯泡一样光溜的头皮上挠了挠,很难为情地笑着给自己打着圆场儿说:“没事儿就好!”
望夏把手扶拖拉机熄了火,回身来到架子车跟前,招呼了一声望春。
望春从架子车上欠屁股下来之后,两手在屁股上拍了拍,似乎很不大情愿地回身瞅着架子车上的小米,然后塌下腰去把小米从娘的怀里接过来。
望夏从架子车的后面抱起了小子的两条腿,就这样,两个人把小米抬进了屋。
望春娘从架子车上下来,把去医院的前后说给了牛二筢子,最后很可惜地叹了一口气:“可惜那个新茶瓶了,好几块钱这样给没了。”
“还讲啥子茶瓶呀,只要人没事儿了就好。”牛二筢子接着望 的话说,“还真是多亏了医院里的先生懒,要不,把人给治坏了咱也不知道呀。”
望春娘收拾着把架子车上的药拿到手里,抬头向牛二筢子问:“咱们家的那个煨壶给放在哪儿了?你这就把她给找出来刷刷,过两天好给儿媳妇儿熬药。张老先生说了,这药不能用铁锅和铝锅啥的金属锅熬。”
“那个煨壶都有几个年头儿没用过了,搁在哪儿了还真记不起来。”牛二筢子听望春娘说到了家里的煨壶,眨巴了两下眼,琢磨着说,“这几年谁有个啥病都吃洋药了,很少有人拿煨壶熬草药了,也就没把咱家的煨壶搁到心上去。”
“那也找找吧,等两天才能用得上。”望春娘拿着手里的药进了屋。
牛二筢子呼啦呼啦挠了几阵子头皮,心里像老先生翻书似的往前捯饬着煨壶的影儿。忽地他想了起来,自家的那个煨壶还是前年癞包他爹熬药用的,用了之后也没给还回来。这都两、三年过去了,还不知道癞包爹还记不记得这回事儿呢。不管他记不记得,得过去问问。想到这儿,他向屋里的望春娘招呼了一声,抬腿就出了自家的院子。
望春娘把药拿进屋,小心地把药往桌子上一放,就赶紧着来到了小米的床前,伸手把小米身上的盖被掖了掖,瞅着小米问:“孩子,想吃点儿啥,跟娘说,娘这就给你做去。”
“娘,你就忙去吧。今儿我也不能帮着娘忙家里的事儿了。”小米向望春娘一笑,说,“娘做啥我就吃啥,也别想着给我特意地做了。”
“那哪儿成!出了那么多的血,身子虚着呢,娘得给你做些可口儿的补补身子。”望春娘回头瞅了瞅望春,又瞅了瞅抬脚要出门的望夏,喊住了望夏。
“娘,啥事儿?”望夏停住了脚步,回头问娘。
“你看你爹把咱们家的鸡放出来没。要是没放,你就把那只芦花老母鸡给抓出来杀了,给你嫂子炖汤补身子。”望春娘向望夏说,“要是你爹把鸡放了,你就再把它抓回来。”
“娘,别杀鸡了。”小米听望春娘要望夏杀鸡,马上向望春娘说,“家里待客剩下来那么多的菜,咱们就先把剩菜吃吃吧。”
“孩子,剩菜是剩菜。那只芦花老母鸡也老了,不咋的下蛋了。老母鸡补身子好着呢。”望春娘向小米说着,回头又催了一句望夏。
小米想喊住望夏,也不知说身上没力气还是咋的,可喊了两声,总是喊不出大声来。
望夏依着娘的话出去抓鸡了。
望春娘抬头看了一眼在床前杵着的望春,说:“你在这儿把她给我伺候好了,娘这去做早起饭。”说着,她回头安持着要小米好好躺着,就转身出去了。
望春看了一眼娘出去的后脊梁影子,回头看了一眼小米,问了一句:“还疼吗?还在往外面淌血吗?”
小米摇了摇头,说:“疼倒不咋的疼了,血还有,不像夜里那样多了。”
“那就没事儿了。”望春又看了小米一眼,说,“你躺着,我出去到驴堆儿集上给你买点儿卫生巾。这两天就垫那个,人家城里的女人身上来了都是垫卫生巾。”
“别花那个钱了,这不是还有卫生纸吗?用这个一样。”小米心里一个暖和,忙向望春说,“有卫生纸垫着就成了。”
“你就躺着吧,别管那么多了。”望春这样向小米说了一句,抬腿就走了出去。
小米并不知道卫生巾是个啥样的东西,在黄庄子也没见过哪个女人用过那东西,今儿望春说人家城里的女人身上来了都用那个东西,那也就一定是很高级的东西了。城里的女人不干活儿,手里又都有钱,就整天想着法子伺候着自己的身子。她见望春走了出去,心里多少还真有点儿想知道卫生巾到底是一个啥样儿的玩意儿。
“你这又去哪儿,不在家好好陪着你的新媳妇儿?”望春刚走出屋子,望春娘腰里扎上围裙从灶房里端着半盆的刷锅水走出来,正碰上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望春,她不由得向望春嚷着嗓子问了一句。
“我去驴堆儿集给她买点儿东西。”望春忙向娘说。
“这个时候去啥子驴堆儿集,你就一句俩瞎话儿的,打回来就老鹰屁似的整天不见个影儿。难怪你爹和你两个兄弟对你心里有气儿。”望春娘把手里的刷锅水向院子里一泼,瞅着望春,埋怨着说,“打昨个儿起,你就是有人家的人了,咋的还没个正性子!驴堆儿集上就等吃了早起饭去,这个时候你在家里好好陪着你的新媳妇儿!”
“娘,我嫂子夜里咋的了?”这个时候,望秋揉着两眼从外面走进来,进门就问娘。
“没咋。你这孩子,昨个儿夜里惹出那样的事儿就跑了,害得我跟你爹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望春娘见望秋从那层院子里回来了,怪罪了一句望秋。
“我哪儿跑了!我是去那层院子里睡觉了,昨个儿夜里都折腾到那个时候了,困得都能掉头了。”望秋看了看娘,又瞅了瞅望春。
“你这孩子,啥时候能让爹娘省点儿心呀!昨个儿夜里,你踢的是大队书记,不是平头百姓,是在给家里惹事儿!”望春娘瞅着望秋,埋怨着说。
“大队书记咋的了?他糟践我嫂子,我就踢他!”望秋很不在乎地向娘说,“我进去看看我嫂子,夜里我望春哥去喊我望夏哥,到天快亮了我都没能睡着,心里老担心着我嫂子别有啥事儿。”
“你看,你还不如望秋呢,他就知道心疼嫂子。”望春娘听了望秋的话,回头又怪罪了一句望春,“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去驴堆儿集,该好好在家陪着她说话儿。”
“他想去哪儿去哪儿,我在家陪我嫂子说话。”望秋看了一眼望春,回头向娘说。
“你陪奶奶嫂子说话是你陪你嫂子说话儿,他陪是他陪,不一样。你也陪你嫂子说话了,洗洗手脸给娘烧锅做饭,你嫂子就让你大哥陪着。待会儿望夏还要杀鸡,灶房里娘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望春娘看着望秋说。
“咋的我二哥还杀鸡?”望秋不大明白地看着娘。
“给你嫂子补补身子,你嫂子身子虚。”望春娘看着望秋,招呼着说,“赶紧到灶房里弄点儿水刷牙洗脸,完了就跟娘在灶房里忙活。”说着,她转头催着望春进屋去陪小米。
望秋听说是为了给嫂子补身子才杀鸡,笑了一下对娘说:“得拣个肥的鸡杀。”
“看这煨壶,给癞包他们家不当一回事儿放在院子里的一个墙角上了,满煨壶里都是泥跟脏水了。”牛二筢子手里拎着那个糊的全是泥的煨壶从外面回来,嘴里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话,还是在跟家里人说话地埋怨着癞包一家人,“还真是那句话,不是谁家的东西谁就不知道心疼。”
“嘴里叨咕个啥儿呀,脏了就好好洗洗刷刷吧。再叨咕也是给弄脏了。”望春娘见牛二筢子手里把住煨壶把子进了院子,听了他的埋怨,说,“平时谁家经常用这个东西?不上心就不上心了,咱自己肥手儿把它洗洗刷刷不就成了吗?你还嘴里不闲着叨咕了。”
“不是我嘴里叨咕,你看这煨壶,都成啥样子了。”牛二筢子说着,把手里的煨壶向上一提,让望春娘瞅了一眼,说,“你瞅瞅,这哪儿还像啥子煨壶,跟个烂树根似的。”
“平日里你可不是这样儿,今儿这是咋的了,嘴上啰嗦个没个完了。”望春娘看了一眼牛二筢子手里的那个煨壶,“再咋它又沤不烂,你待会儿把它用水泡着,晌午天暖和了再洗洗刷刷。反正这两天也用不着,你就多刷上几遍。”
牛二筢子依着望春娘的话把手里的煨壶放在当院子里的地上,然后进灶房舀出半盆水倒了进去,嘴里又嘟囔了一句:“啥东西不能进他们那个家儿,使唤倒不怕使唤,使唤过后该及时送来呀。不送也行,放到心上经管着呀。癞包爹邋遢,癞包娘也邋遢,邋遢到一块儿了。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就别啰嗦了,正好我说着要望秋烧火呢,好了,这下就你进灶房烧火吧。”望春娘瞅着牛二筢子说,“还有些事儿趁着这个空儿我跟你唠叨唠叨。”
“不用我烧火了,刷牙洗脸之后我就陪着我嫂子说话。”望秋见娘让爹烧火,向娘一笑,说,“我嫂子跟我年龄差不多,能说到一块儿去。”
“这孩子,跟你嫂子有啥话说呀。”望春娘瞅着望秋,一笑说,“刷牙洗脸后就陪着你嫂子说话吧,你望春哥屁股上扎了签字,在屋里坐不住。”
望秋一听娘的话,脸上一个喜庆,回头进屋就去弄水刷牙洗脸了。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