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黛很听话的每日待在子书岚卿安排给她的那一方天地养鸟种花,因为那天临走时子书岚卿说他想喝花茶,元黛问他想喝哪家的,他说他想喝自己家的,喝自己喜欢的人种的花泡的茶。
这的确是一桩很蠢的事情,摆在元黛这种对种花养鸟之类事务可谓是七窍通了六窍的人来说,花种出来都不知道何年马月了……但是想想,这是一件极好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你每天看着花默念一遍我的名字,我很快就会回来了,心诚则灵。”
元黛当时就想哦,这真的是傻子才会去做的事情,大家都是不信鬼神的人。
然后就看到翊王府里有个傻子每天双手合十闭着眼睛拼命默念心上人的名字。
终于,在子书岚卿被关入宗人府的第十日的,本来政治系统就极其混乱的丘玥国中央政府内,运行机制彻底崩溃,不仅查案的三府焦头烂额,同样,各职位上的大臣也是焦头烂额。子书岚卿虽现在说起来无职在身,但他其实是在义务身兼数职,多处事务都与他有关联。
学习雷锋好榜样。
不过子书岚卿远不如人家雷锋境界高,因为子书岚卿这次纯粹是利用这来提醒皇帝自己的重要性以及——让自己快点儿出去。
皇帝无能啊,折子经了丞相那一次“过滤”后本来还要到子书岚卿跟前进行分类整理的,只不过子书岚卿无权批复或退回,结果这下没了这一道,可好,那乌七八糟一大堆折子堆在眼前,又不好叫太监理以免阉党当权霍乱天下,只得自己顶着满脑袋黑线就这么批。
可他可以忍,其他的地方没有了子书岚卿这个核心人物,竟然有许多地方无法继续进行,又不好去宗人府问吧?只能上书请求皇帝再委派新人替补。可现下不逢科考,皇帝思虑再三,最终决定从翰林院内提拔了几位去做事,但翰林院是书生的天下,况且现在的科举早已经是一滩浑水,真正有才干的人竟然都找不到,怎么挑最终也只能挑出来那么几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文弱书生,硬加上处理国家大事的重任,于是没过几天,“中央”垮了。
垮是从御史台先开始的。御史台其实是最不该有问题的,因为御史台监督百官——又不是什么重任。可是奇怪的是这几天上书弹劾的大臣有好几个,皇帝随手一批撂给了御史台,结果御史台莫名其妙的就没有处理,告状的大臣里有一个特别轴特别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一封折子上去——弹劾御史台。
百官哗然。
御史台被弹劾!这朝廷得变成何等面目全非之态,才会导致监督机构出现问题?
皇帝一筹莫展。他也没有想到后果这么严重啊!怕是逃不过史书上记的那污糟一笔了——写史的那老头子也是个老顽固不过……好像跟子书岚卿关系还可以,他很欣赏子书岚卿。
又是子书岚卿。
皇帝揉了揉因批折子过久而酸痛不已的脖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身边大太监忙上来替皇帝捶肩,皇帝搁下臂膀,微蹙着眉头,时不时的转转脖颈,半刻方觉好些。“罢了,他也没反心,放他出来吧,就算是……算是朕自己放过了自己。”现下,将几个直接负责人惩办了,再经手的侍从一并处死,方是最妥当的善后之法。“此事的善后就交给太子吧。”
寝殿内,太子与侧妃梅氏并排躺在榻上,梅氏纤细白净的胳膊绕过太子的脖颈,另一只手则不安分的在太子的胸膛上轻轻的画着圈儿。嗓音亦是柔若无骨的甜美:“殿下好些日子没翻臣妾的牌子了,今儿个,怎么想起来到臣妾殿里来了?可是想……”眼睫微垂,烛光掩映下长而弯的眼睫在白净的面上倒映出优美的影。“可是想给臣妾个恩典,诞育这丘玥的长孙?”
往日她这般,太子必是要应她的,可是今日太子却已经淡淡,静默良久方道。“你可还记得,酒宴上你曾换了酒?”
梅氏不解:“什么换酒?”
“你把你与本宫的杯子悄悄换了,你给本宫的酒里,有毒。”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唰的照着人头皮劈了下来。梅氏不可置信的抬头直视着太子:“殿下,一日夫妻百日恩,您当真要臣妾抵罪?那,那琅儿还小,您要让她一辈子以为她的亲生母亲是因为害她父亲才死的吗?您别忘了,您当时是怎么跟臣妾说的?您说您娶琳琅的公主实属无奈之举,您说让臣妾屈居侧妃,将来不会让那公主有孩子,到了该和琳琅断交的时候让她悄无声息的死去然后扶臣妾上位与您齐肩并列……”
太子叹了口气,不看她,缓缓道:“琅儿是本宫长子,本宫是太子,将来荣登宝座,须今早立储。国之储君,非嫡即长,婳儿你也知道,我不会让一个别国公主诞育子嗣,所以我会把琅儿交给她抚养。”
梅氏抬头双目含泪的看着他,拉着他的衣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摇了摇头。太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倘若由嫡母抚养长大便大大不同了,那就是嫡长女,你就算是为了你女儿的前程着想吧。本宫,也不会让你太痛苦的,你的家人,也会,好好的。”
姬妾可再纳,何必吝惜?梅氏已然明了了太子之意,她颓然坠了手臂。悄然无声的死去么?畏罪自杀?
是啊,他曾说他会适时牺牲他的正妃扶她上位,她听了只是高兴觉得自己苦尽甘来有朝一日可以母仪天下——可是她却忘了这话语里的字字无情。
正妃都可以牺牲,人家可是琳琅有权继承皇位的公主殿下,她都可以死,何况自己?
出嫁的时候,她穿着他特意嘱咐了人送来的,只比正室的正红差一点点的布料,由自己亲手绣制成的嫁衣坐在梳妆台前,娘亲那天抚着她的手,嘱咐了再嘱咐,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男人的话不可信,以及成大事者无情,现在看来啊——的确呵。
在他成为九五至尊的路上,一定会有牺牲。
而她,也不过就是其中之一罢了,过一阵子也就会淡忘。
姬妾罢了,何需怜惜。
床前纱帘轻掩,太子的身影影影绰绰,渐渐远去,再看不见。塌上侧卧的年轻女人悄然落下一行清泪,蜿蜒淌至苍白的唇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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