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玄痴和尚显得十分震惊,似乎没想到那声音的主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不过他并不犹豫,直接对着陆忻双手合十,而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穿过大雄宝殿走进后堂,是一条极具佛门风格的走廊。从雕刻到结构再到颜色,皆充满了禅意,用的也都是上等的木料。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打、时光侵蚀,偌大的一条走廊依然崭亮如新。玄痴和尚在前面带路,二人走了将近一分钟,玄痴突然在一扇禅门前停下身,示意陆忻独自进去。
抬头看,禅门之上的牌匾刻着“降龙堂”三个字。里边有一尊降龙罗汉的金身像,两人高,脚踏恶龙,手中拿着法器,十分威严。佛像下坐着一个和尚,背对着门,身形伛偻,远远就给人一种老态龙钟的感觉。陆忻知道眼前的老和尚应该就是九莲寺方丈,传说中的严岑大师了。当下放慢了脚步,神情也变的恭敬了起来。
他毕竟是来求人的,虽然因为心急在大雄宝殿上动了手。但既然已经见着了严岑大师,便没有了任何放肆的理由。让陆忻诧异的是,眼前的老和尚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隔空关上了禅门后,直接道:“玄奘说,有一个长安来的少年这两日会到九莲寺找我。没想到,你果然来了。”
“玄奘?大师是如何知道,我来自长安的?”
老和尚的话简直听得陆忻汗毛直竖,后背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玄奘早就知道自己要来?这怎么可能呢?两人素不相识,只在长安城外匆匆对视过一眼。此后,玄奘便一路西去。而且在十天前,就已经离开了敦煌。此时,严岑大师却说,玄奘知道自己要来。这其中所隐藏的信息,实在是太惊人了。
老和尚听到话后,依然面朝着佛像,脑袋低垂,轻轻敲打着身下的木鱼。笃,笃,笃……一声慢过一声。老和尚敲得很有规律,尽管只是一个声色单一的木鱼,却仿佛敲出了一段安眠曲。陆忻躁动的心情,很快平静了下来。
“七日前,一个孩子来寺里求了一副药,说是要救一个濒死之人。我当时就想,应该是施主到了。”
老和尚没有解释为什么知道陆忻是从长安来的,一边敲打木鱼,一边念起了经文。念过一段后,他才站起身,将陆忻带到了一旁的蒲团前,示意坐下。落座后,陆忻才看清楚了老和尚的容貌。那是一张无比苍老的面容,满脸的褶皱与沟壑,仿佛时间刻在脸上的年轮。老和尚的瞳孔,看着非常浑浊,仿佛蒙了一层灰。但他的目光,却又异常明亮,不时闪烁着刺眼的光。
禅堂之外是一片竹林,透过窗,能看见水绿色的枝叶迎风摆动着。尽管已经入秋,但生机盎然,令百花艳羡。九莲寺的景象,完全是一副恬静的画面。似乎发生在不久前的黑风暴,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般。但是从酒馆掌柜和小猴子的聊天内容中得知,严岑大师应该是见过那黑风暴中的妖怪的。他必须知道,妖怪的巢穴在哪。
“严岑大师,玄奘法师还说了什么?他与大师之间是何渊源?”
“论辈分,我是玄奘的师伯。但论修为佛法,我应该得叫他一声师傅才是。玄奘临行前曾说,那黑风洞里的妖怪,将在这几日遇命中杀劫。而你,正是此劫的关键。他让我助你,度化那妖怪皈依佛门。”
“度化那妖怪?大师,听人说您当年也被黑风暴卷走过。您是如何回来的?那妖怪的巢穴在哪里,您还记不记得?”
越听老和尚的话,陆忻就越觉得震惊。玄奘似乎是算到了所有事情,不但知道自己要来,更是连那妖怪的劫数都算到了。这样的修为,实在是恐怖。
“你先别急,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讲完后,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老和尚皱了皱眉,随即将目光望向窗外,慢慢的回忆起了几十年前的事情。
“那妖怪是一头黑虎成的精,有五百年道行。他曾是妖族至尊,白帝座下的弟子,并不曾为祸苍生。但自那白帝消失后,这妖怪便盘踞到了三百里外的黑风洞中。时常发狂,抓些附近的老百姓回去吃食。仁寿初年,我奉隋文帝之命,从净土寺到敦煌传教。九品莲台寺建成的当日,妖怪卷起漫天黄沙而来,想要摧毁寺庙,并放下话,不准任何佛门弟子出现在敦煌一带。我当时非常惊讶,不明白这妖怪为何对我佛门有如此大的成见。再后来,他将我抓进了黑风洞,我才知道了原因……”
老和尚说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故事,从他的叙述中,陆忻知道了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一百多年前,大约是南朝中期。妖族至尊白帝,被南海无烬佛山倾全教之力追杀,至今下落不明。从那之后,妖族势力一蹶不振。白帝座下的妖怪四分五裂。黑风洞内的黑虎精,也因此流落到了敦煌一带的沙漠之中。当时,妖族之所以大败,是因为无烬佛山有一件至强的法宝,叫九品金莲,让妖族无可奈何。而这,也是严岑大师从黑风洞回来后,将九品莲台寺的寺名,改成了九莲寺的因果。陆忻本想询问那妖族至尊“白帝”是谁,老和尚却只是摇摇头,说他日后自会知晓。
“大师,妖族与佛门之间的恩怨,孰是孰非,如今已过百年,怕是谁都说不清楚。那黑虎精固然有其可怜之处,但掳人为食,凶残嗜杀,岂能放任?”
“非是我不想将他降伏,实在是虎妖修为太高,我也奈何不得。因为这么些年来,我只能与之约定,尽量减少其杀戮。此次,玄奘西出玉门关,我本想让他降伏虎妖。但玄奘却没有答应,说,这是你的因果,要你来还。”
“我的因果?严岑大师……”陆忻顿了顿,越听越觉得事情蹊跷,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某个算计之中。但他找不到证据,小猴子又危在旦夕,只得继续问道:“那我们又该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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