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坡上的哀嚎,李混跑的老远,依稀还能听到。而其身下瑟瑟发抖的小腿不听使唤,飞也似的带着他逃向小镇。
清晨,小镇的大街上行人匆匆,倒也热闹。李混扛着木剑悠哉悠哉的走在大街上,整个一副地痞模样。而其街上,行人看清来人是他,慌了一跳,不知是谁率先喊了声:“小道士又来了!”
随着街头的门市,哐的一声,纷纷闭门歇业。
“啧啧啧……”李混愣了半晌,暗自摇头,心道不就是平日里没银两买吃穿日用,做了些偷鸡摸狗的行径嘛,至于这般慌乱。
能让众人如此神态自然并非仅仅如此,此话若让旁人知晓,定然抱头痛哭,指不定磕头烧香,说要是这般便谢天谢地了。
这些人自然是少数,李混并非每家都去光顾。师父他老人家曾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故而行于市井街巷,见人见鬼守以规矩,行人行事守以方圆,有了规矩方圆便没人会太过为难你。还真别说,师父的这套说辞倒真管用,平日里,这些镇民虽然怕他,却不曾为难过他。
此前来到小镇时,犹自记得小镇南头的铁匠曾说过,镇西的张家闺女近日便要出阁。算算时日,似乎就在今天。
反正有叙大娘在道观里,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不如就此瞧个热闹。
想到此处,李混探着脑袋东张西望了一番,须臾,却见不远处,一对母女正走在大街上,而其女孩手里拿着一个皮布做的小娃娃,煞是精美。
李混认得此女,这妇女姓许,自己曾跟师父到她们家做过客。犹自记得,这风韵犹存的许大娘,也曾半夜去过道观找师父要符箓呢。
此刻,许大娘正牵着自家不过十岁的的女儿走在街道上。忽而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闪到跟前,不禁吓了一跳:“啊呀,原来是清风观的小道长啊。”
李混稚嫩的小脸一红,也不说话,深深作了一辑,而后他督了一眼自顾玩耍的小姑娘,猛地一把将那皮布娃娃夺在手中,掉头而去。
许大娘吓了一跳。
小姑娘亦是愣了半天,少顷,她看到手里没了皮布娃娃,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看着小道士拿着布娃娃扬长而去,许大娘气得牙根痒痒。旋即她又想起了某个人,脸上不禁泛起一丝红润。
镇西的闹市街巷,这里住着的,大多都是有钱有势的富贵人家,据说这些人是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只得跑到这穷山僻壤避难来了。当然,还有一些是土生土长在这儿,除了家中年轻子弟迁居到了郡城,其他的人则留在了小镇。
这里自然是李混经常光顾的地方,由于镇子不算很大,不稍小半个时辰,他便来到了位于梅花巷的张家宅院。
此时的张家,门前大红灯笼高挂,墙檐之下红花结彩,一片欢喜热闹的景象。大门右侧,只见一座八抬大轿,停于墙边,只待唢呐一响,轿夫便会起轿。
李混站得老远,观望着张家门口不停有人进进出出,他不禁赞叹道:“当真是富贵人家啊,闺女出个阁,大半个镇子的人都来了。”言罢,他大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又咧嘴笑道:“不如,趁着这群富老爷不在家,去顺个藤摸个瓜?”
想到此处,他瞥了一眼手里的皮布娃娃,不由得摇头摇头,摆手道:“算了算了,今日且作罢,还是去吃喜酒的好。”
不知不觉日上三竿。
随着鞭炮炸响,一声‘吉时已到’,张家宅院前人满为患,李混铆足劲儿,才抢到了众人前头。于此同时,门前那端着糖糕的仆人,开始挥洒篮中的喜糖糕点。
“新娘出阁……”
喜糖挥洒,唢呐铜锣亦是随之响起,待老喜婆一嗓子扬起,紧接着新娘子被两个丫鬟搀扶出了院门。
“呜呜……娘亲,我会想您的……”
“我的闺女啊……到了赵家要是受苦了跟娘说啊,娘找他们算账……呜呜……”
“呜呜……”
外门锣鼓声声,门内,却见新娘子与一个着装华贵的老婆子姗姗而来。而其老婆子拉扯着新娘子的手,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甚是感人。
“不就出个阁嘛,你们俩家一共才隔着五条街,至于一副哭爹死娘的模样嘛。”
便于两人不舍哭诉时,突然一道稚嫩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打破了温馨而喜庆的氛围。
老婆子与新娘子的哭音随之戛然而止,周遭吹喇叭的乐师亦是瞪着眼睛怔在了原地。
“咳咳……你们继续,你们继续。”眼看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转向自己,李混小脸不禁一红。而其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没入了人群。
……
同为镇西的赵家,与张家不过隔了五条小巷,奈何前来驻足的看客过多,李家花轿一路上走走停停,五条街巷的程路硬是走成了二十条道的路程。而其挥洒喜糖的仆人忙得不亦乐乎,倒是苦了这些吹拉弹唱的乐师,险些断了气儿没能走过这五条街巷。
赵家门前,新郎赵驹一大早便整装来到府苑门前,等着新娘子的花轿到来。大安国一直奉行门当户对的规矩,便是这穷山僻壤亦是如此。虽说赵家在汾阳镇是一等一的富庶人家,但听说赵家此前曾在州郡当过官役,一直瞧不上山里的暴发户。此番为了迎娶张家的美娇娘,赵家可谓是下足了本钱,便是远在六七十里外惠安镇的富家豪门都被请了个遍。
单单这排场,单单这气势,足以令同为山里的富庶人家甘拜下风。
许久,李家的花轿终于在人群簇拥下缓缓而来。
待到八抬大轿来至赵家门前,赵驹迫不及待的整了下衣衫,迎上花轿。
守在轿子旁的老喜婆见状,连忙拦住了火急火燎的新郎官,掩笑道:“瞧你这死鬼样儿,入了洞房都是你的。”言罢,她推了推愣在原地的赵驹,道:“愣着干嘛,赶紧转过去,准备背新娘子入家门啊。”
赵驹这才干笑一声,恍然道:“是是是。”接着,他一边称是,一边转过身,弓起了背。
李混站在人群,交头接耳,怎奈人群嘈杂,而其个子本就低矮,他才看了两眼便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直至新娘子被迎进赵家,看客散去大半,李混才满头大汗的挤到了赵家门前。
来至门前,他不禁腹诽道:“不就娶个娘们儿嘛,道爷回头去个十个八个,气死你们这帮没见识的!”
言罢,他昂着小脑袋,大步迈向院门。
“城东李家,送翡翠玉镯一对……”
“城东冯家,送珍珠玛瑙两颗……”
门口,管事正满头大汗的收着彩礼,却见一个身着破烂的小道士走到跟前,转眼之间便认出了来人。他皮笑肉不笑,拦下小道士的脚步,躬身道:“小道长,这是要到哪里呀?”
李混昂着脑袋,瞥了他一眼,老气横生的说道:“自然是喝酒啊,难不成喝你啊。”而其言罢故作嫌弃,气得管事满面的笑容为之一滞。
“呵呵,喝喜酒自然是可以的,就是不晓得小道长是否带了彩礼啊?”管事强压怒火,皮笑肉不笑的反问道。
“嘿,狗眼看人低!”管事话音未落,李混随之将一个皮布娃娃重重摔在了他的手里。忽而他发现皮布娃娃不知何时缺了一支胳膊,不禁四处张望,旋即在不远处的地上,发现了掉落的断肢。
须臾,他在管事愣然口呆的目光下,屁颠屁颠的跑到大街上,将皮布胳膊捡了起来,再次塞到了他的手中。
做完这一切,李混神情自若,一整道袍,在管事哑然目送下,大摇大摆的进了府门。
不得不说富贵人家的府苑当真气派,便是这偏远边境的小镇子里,扩建的府苑依旧不输州郡里的大户人家。
这才刚踏进府门,只见府苑内卵石小道旁,花廊假山,荷塘雨亭,红花绿树应接不暇。
再往府苑深处走,一处别院当间,此时足足摆下了三四十张宴桌,而其厅堂内,更是摆了十来桌,这般阵势,怕是将整个汾阳镇的富贵人家都请了过来,而张家大小姐嫁到这般人家倒也门当户对。
别院此时,宾客往来,人流嘈杂,赵家家主赵昆则在早已在厅堂前恭维不止,忙得不亦乐乎。
李混来到别院后,随意找了张桌子落座下来。
宴桌上正相谈甚欢的数个富豪宾客,见到身着破烂道袍的小道士坐到一旁,不禁大怒。本欲破口大骂,却见是清风观小道士,连忙打了哈哈道:“小道长好。”
李混摆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而后自顾自的啜着宴桌上的瓜果,只听其一边吃着一边嘟囔道:“这赵家当真气派啊,一个院子便这般大,足足摆下了五六十张桌椅嘞。”
坐在李混身旁的壮汉如坐针毡,硬着头皮笑回道:“小道长有所不知啊,这赵家乃是开镖局发家的,而其家业早已开出了汾阳镇、惠南镇,便是远在百里外的柳镇亦是有他们家的分局。正所谓镖局江湖自是一家,据说这赵家被鱼塘郡的江湖大派看重,收为了分舵。别看区区收纳二字,却让其整个镖局跟着水涨船高啊,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待会儿听说江湖大派的弟子也会前来送上贺礼的。”
哦,怪不得张家的闺女甘愿下嫁,原来是傍上了更大的靠山。李混听着壮汉的分说,不禁啧啧称叹。须臾,他冷不丁道:“有那江湖门派罩着赵家,他们家送个镖啥的岂不是更加安全,怪不得听说赵家的押送镖银比其他镖局更贵呢……你说那些清苦人家好不容易开的镖局,忽然关了门,是不是这赵家搞的鬼啊?”
壮汉闻言一愣,困惑道:“这……我也不知啊。不过,清池溢水漫及草荷,恐怕是被其吞了吧。”
而其言罢,忽觉失言,连忙东张西望一番,悻悻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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