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格看着上方的黑暗,沉默良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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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他低下头,走到了那面幽蓝色的屏障前方,略做犹豫,伸出手,将掌心贴到了那层幽蓝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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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并没有和之前触碰黑色屏障一样,精神被直接包裹吸收进入其中。反而感觉到了一阵阵反斥力量,似乎在排斥塞格的探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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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冥界的力量在倒涌,就像失去平衡的天秤,你无法在不干涉天秤本身的情况下,让重的那一端的水流向轻的一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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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塞格无法看见冥界的事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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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眉头皱起,他右手五指握拳,向幽蓝色的屏障上猛地一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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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无法顺着水流行动,那就逆流而上吧。拳头砸在幽蓝色的障壁上,圆形的涟漪向障壁周围散开,塞格想以强硬的方式让自己的意识进入到冥界的那一方,他想看看对面到底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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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一阵细微的刺痛进入他的脑海,一些他早已忘记的景物在他眼前浮现,是那么真实,好像塞格穿越的时间,回到了从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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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冥界,而是他的记忆,或者说,他的灵魂本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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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十一年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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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个群山之中的小聚落之中,有人在杀人。在这个世界,杀人很常见,甚至可以说很平常,但对于某些人而言则不是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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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孩童蹲坐在篱笆后,他的双手抱着膝盖,微微颤抖,十指上漆黑的指甲深深抠入皮肉。透过篱笆间的缝隙,他能看见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他可以选择不去看,但他没有,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珠死死盯着院内,眼睑都不曾眨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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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空地上,躺着他的父母,他们已经死去多时,血液漫涌,顺着地面的缝隙流淌,形成腥红的纹路,宛如画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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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一旁磨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有人在寻找可以装东西的布袋,有人在生火烧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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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个孩子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人将自己的父母肢解剁碎,投入烹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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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哭,他就那样抱着双膝,静静坐着。那些亡命之徒没有发现他,他在篱笆后的草垛下一动不动地坐了两天,直到那些人离去之后,他才站起来,蹒跚着离开那座自己生活多年的院子,之后,因为被诅咒者的身份,他被迫离开自己的故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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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类聚落之外,一个孩子要活下来是极为困难的事,但他做到了,为了活下来,他学会了很多东西,偷窃他人的食物、狩猎那些弱小的动物、盗尸。同样的,也丢弃了很多东西,比如当初他父母交给他的,所谓的道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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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的某一天,一个咒术师找到了他,并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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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毕竟年幼,他对咒术师产生了信赖感,天真的以为对方是一个好人。直到后来,咒术师将他架在木台上,准备将他开膛破肚,抽取生机和灵魂时,他才猛然醒悟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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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术师没有成功,重伤将死的他被咒术师扔进了地窖中,随他自生自灭。也就是那一天起,“信任”这种情绪被他自己埋进了脑海深处,当他再次把这种情绪挖出来时,已经过了很多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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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把自己的肠子勉强塞回腹中,用地窖中找到的针线缝合了肚皮,那时他还不到十岁,但他知道母亲缝合兽皮的手法。再后来,他找到一把凿棍,花了两个夜晚的时间,磨断了地窖的门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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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咒术师睡去,他才蹑手蹑脚地爬上楼,从桌上摸起那把划开自己腹腔的匕首,咒术师还在梦境中,孩子用这把匕首轻易地割开了前者的喉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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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第一次喝人血,很腥,很刺鼻的味道冲击着他的意识,腥甜的血液抚过他的味蕾。他贪婪的啜饮着血液,直到尸体中已经流不出一滴血液,那具不瞑目的尸体显现出病态的苍白,像是泡了太久水的死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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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现,喝了血液之后,肚子上缝合的位置,已经感染的伤口有了愈合的迹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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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白了血液是个好东西,他靠着墙壁,昏睡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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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咒术师的尸体站了起来,年幼的孩子再次面对死亡威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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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最终很不容易的才逃脱,他看着自己仅剩半截的左掌,抿紧嘴唇,那左掌是被牙齿咬掉的。自此,他明白了第二个道理,除了活人,死者也是很大的麻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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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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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处荒山之中,有两个干瘦得像骷髅一样的家伙拦住了一个少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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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少年看上去十分瘦弱,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在地。不得不说他们三人看上去都像是那种放到路上只能被杀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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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肉,好久没看见了,如果在不来些生机,我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不得不说我们很幸运。”其中一个人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像是夜枭的鸣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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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也没什么力气了,”另一个人靠在树上,他伸手,从口中掰下一颗松动的牙齿。“我的牙也没了,估计也吃不了肉了,我们把他煮烂做羹吧。”他指了指旁边的那口烂兮兮的铁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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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那我先喝点血好了。”第一个开口的家伙说道。“喝完以后再开刀,我也没什么力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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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自顾自地说着话,好似完全将眼前的瘦弱少年当成了即将入口的粮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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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突然中段,之前看见的东西骤然消失不见,幽蓝色的屏障再次出现在塞格的视野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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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塞格收回手,目光有些惘然,“那是我吗?那是不,那就是我!”他的双眼恢复光彩,他再次伸手,贴上屏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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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反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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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的双眼微凝,加大了手掌的力道,最后甚至狠狠的一拳砸在幽蓝色的屏障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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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反斥力将塞格直接掀飞,摔在碎石堆上,那锋利的石块划破他的斗篷,刺穿他的皮肉,没有血流出,他已经没有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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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塞格不会在乎这个,他刚刚看见了自己年幼时的记忆,逐渐回忆起来了自己的名字,但还有很多东西记不起来,所以他非常想要通过这面冥界屏障看一看自己的过往。但现在,幽蓝色的屏障就宛如一面结实而柔韧的墙壁,塞格无法再通过它而看见那些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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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把五指扣入幽蓝屏障中,沉默半晌,迈开双腿,继续向夹缝内部前行。这一路上,他的手指始终保持着与屏障的接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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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走了大概一公里后,贴触在幽蓝屏障上的手指传来一阵冰冷,随后,记忆碎片再次涌现。塞格抠紧指节,继续前行,那些破碎的记忆越来越清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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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没有力气了,可我还有力气啊。”少年笑了笑,露出有些尖利的牙齿,他的牙龈有些红肿,有血液顺着白森森的牙齿淌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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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哈”那家伙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小子,你如果还有力气的话,那你为什么不跑?”他向前走了几步,把脸凑到塞格的眼前,塞格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腐朽的气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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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跑?”塞格扭了扭脖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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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芒闪动,塞格藏在背后的手中握着一把只剩半截的柴刀,虽然刀身断了,但刀刃被磨得锋利发亮。那把刀几乎没什么阻碍,挥向前方,刀身轻易没入了那腐朽之人的脖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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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舔了舔嘴唇,伸出左手抓住他的脑袋,柴刀向后猛地一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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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颅掉落,被塞格揪在手中,那双浑浊的眼珠子里还带着惊恐。尸体失去头颅,断开的脖腔却并没有喷出犹如喷泉般的血液——他体内的血液已经太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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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将头颅随手丢到一边,他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柴刀上残留的那暗红近黑的血液。血液稠得发黏,像是树木的浆液,没有什么味道,包涵的生机少得可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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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了皱眉,伸手抓过尸体,在渗血的脖子上啃了一口,咬下一块干皱的肉。塞格鼓动腮帮,将肉条嚼碎成糊,咽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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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难吃,不过至少能解决一下肚子饿的问题。”塞格擦了擦嘴,捏紧柴刀,向另一个人走去,鞋底将沾血的灰尘碾向两边,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血淋淋的脚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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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过来!不,不不不不!”另一个人吓傻了一般,手脚并用地向远处爬去,可以看出来,他确实没什么力气了,即使手脚并用,爬起来也慢如龟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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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们居然想着吃别人,那么也好歹想想自己会被别人吃啊,像你们这样的家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塞格的声音越来越近,在他耳中听起来宛如来自地狱的丧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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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手起刀落,头颅骨碌骨碌滚得老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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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斜照,食腐的黑鸦凄厉的鸣叫着,拍打着翅膀飞向远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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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中,塞格生起一堆火,火上架着一口烂锅,锅中咕噜咕噜煮着什么。袅袅炊烟飞上树梢,氤氲少年的脸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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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塞格把锅端下,用一把歪歪扭扭的铁勺子挖出一勺早已煮烂的肉糜,吹了吹热腾腾的蒸汽,他将肉糜喂入口中,皱了皱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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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很难吃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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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生存,这个孩子不断学习,随时可能丧命的极端环境使他不断强大,但同时,他的人性也在渐渐动摇。在这个人与人相食的野外世界中,他缓慢且坚定地走上了一条亡命之徒的道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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