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烛台

    
    一名骑士优先冲了上来，他能抢得先机的原因并不是他离塞格二人很近，而是他的速度非常快，几乎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银色影子。
    在之前，莱特就注意到了这个人，因为他和其他的骑士都不太一样，佝偻着腰，并且身上披着一层袄子，像是一名畏寒的老人，在其他站得笔直的骑士之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莱特有种很微妙的直觉，他觉得眼前这位标新立异的人并不是这群骑士的首领。
    他在骑士中站的位置很靠边，低着头，像是不希望注意到一样。
    莱特的直觉一直都挺准。
    几乎是瞬间，骑士来到了莱特身侧，这个位置离塞格稍远，可以保证他不会第一时间受到两个人的攻击。不得不说，选择这样的一个角度非常明智。
    骑士抬起了双臂，他身上的袄子被褪去，露出了袄子下面那显得格外轻薄的铠甲。他的双手各持握一把短刀，大小长度完全相同，可以想象到双刀挥舞起来必定相当迅捷而致命。
    “叮——”
    双刀的刃几乎是同时与莱特的镰刀接触，挡下这一击，莱特挑了挑眉，他发现手头传来的力道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骑士立刻收回双刀，放低身形，拧转腰身，一记凌厉的扫堂腿踢击在莱特腹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似乎并不是随机应变，而是在进攻前就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行动。这一下的力气可比想象中的大多了，莱特高高飞起，砸倒了角落的桌椅。
    看样子这个骑士的目的是分割战场，不希望自己和塞格站得太近，以支援彼此。莱特呼出一口气，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桌椅碎块，站起身。但是骑士似乎并不准备留给他喘息的时间，立刻再次冲了上来。
    “好吧，先生，我也要稍微严肃一些了。”莱特把手探入袍子中，将自己的第二把镰刀拿了出来。
    加维尔，一把由狰狞的锯刃构成的放血刀，无论是大小和重量都在赫菲丝之上。
    手里各拿着一把镰刀，大小和重量都不一样，这样的成对武器，对使用者而言是相当麻烦的事情。
    很多战士都习惯于只使用一把武器，这样可以把注意力更好地集中在武器之上，利于自己的胜利和生存。而两把武器则不一样，这可不仅仅是添加了数量，使用者必须同时分心于左右手武器的使用，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多出来的武器就是累赘罢了，但是如果能够做到，那能带来的战力增长也绝不是加一而已。
    成对武器多以刀、锤出现，并且两把武器的大小和重量几乎一致，这样会利于使用，如果是两把长度和重量都不同的武器，那么使用起来必然会相当的费事。
    每只手上的武器都有不同的攻击距离，考虑到体力，还需要用不同的力量去挥舞，要能够完全驾驭这样的战斗方式，需要多年的磨合。
    眼前这家伙似乎就是那样磨合了多年的存在。
    骑士眉头微皱，双刀挥舞，莱特直接将加维尔横在身前，那宽大的刀身有效地接下了高频的攻击，他抓住空挡格开攻击，左手一刀刺出。
    火星迸发，赫菲丝尖利的刀尖在骑士的胸甲上留下一条细细的白痕。骑士相当敏捷，几乎是贴着刀尖躲开了这一刺，如果慢上半分，刀尖可能就已经贯穿了他本就纤薄的铠甲。
    莱特笑了笑，缓缓垂下双手，他也没指望一击就能有所成效，战斗，可不是急躁就能解决问题的。
    比起自己，他更在意塞格那边的情况。从刚刚看来，塞格的精神状况似乎出了些问题，让他略有些担心。
    一连串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这样的室内环境下有些刺耳。
    塞格面对的是一个拿刺剑的骑士。刺剑的剑身非常纤细，但相对的，剑尖锋利至极。刺剑的攻击手段主要为突刺，在没有盾牌的情况下，要挡下这样的攻击十分麻烦，塞格的剑是一把剑身宽阔的阔剑，用来格挡突刺稍微容易，但也十分费力。
    在刺剑骑士身后，站着那名之前说话的瘦小骑士，那名骑士站在自己的战友身边，显得更加矮小，手中的大剑几乎与身高等长。
    “队长，我没什么问题，这家伙刚刚杀死塔博的那一剑貌似已经耗光了力气，造不成什么威胁了，让我来为塔博报仇就好。”刺剑骑士后撤拉开距离，转头看了看地面那具被塞格斩为两段的尸体。
    塞格大口喘息着，他的脑袋里传来阵阵刺痛，在这样需要集中精神的战斗中，这无疑是极度不利的情况。更糟糕的在于，他的肌肉也在抽搐，虽然本身没有什么伤痕，但是龙魂的副作用依旧对他造成了生理上的创伤。
    队长？听到了刺剑骑士的话语，莱特挑了挑眉，那个全身用板甲包得严严实实的矮小骑士才是队长么？
    “谨慎一些，”矮小骑士瞥了塞格一眼，“只是个徒有力气的蠢货罢了，不要掉以轻心，你要获胜就轻而易举。”说罢，骑士把视线转向了莱特，似乎他看来，莱特的威胁远大于塞格。
    “莱特·莫尼尔斯，对吗？我很想和你来一场一对一的战斗，但是很抱歉，因为你朋友的卑鄙行为，你不再具备和我决斗的资格了。”骑士和莱特之间的距离还隔着数米，他举起大剑，对着莱特。
    “我上了。”
    一声爆鸣，地面坚实的砖块被踩裂，骑士那矮小的身影以恐怖的速度冲向了莱特。与双刀骑士那种灵动的迅捷不同，他的速度充满了霸道的力量感。
    瞬间，危险的感觉包裹了莱特，他也立刻做出了应对方式，双镰十字相交，格挡在身前，放弃了反击，采取了绝对的防御措施。
    一声沉闷的声响，莱特的身形撞碎了餐厅的墙壁，飞过街道，砸在街道对面的告示牌上。
    街道上的路人们看见这一幕，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不傻，看见有身穿盔甲的骑士从那个破洞里走出餐厅时，就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该看的热闹，立刻和身边的人快步离开了这里。
    原本有些嘈杂的大街没多久就安静了下来。
    “疼疼疼疼.....”
    莱特扶着告示牌的柱子站了起来，把手中的两把镰刀举到面前。
    “我说你俩，疼疼....嘶....该不会是故意想看我吃瘪，刚刚没出力吧？”
    “主人，恕我直言，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错都不在我们的身上，因为力是您该出的。”加维尔的声音还是那样冷静。
    “为什么？我们不是一个整体吗？”
    “蠢货！我们俩就是镰刀而已，是你在负责甩！”赫菲丝可没那么客气了。
    “主人，注意左边！”
    “唔。”莱特立刻提起镰刀防御，挡下从左侧袭来的双刀骑士，随后立刻用加维尔钩向骑士的后劲，如果命中的话，可没办法像赫菲丝那样干脆利落地割下头颅了。被布满锯齿的刀刃勾住，切口一定会非常狰狞。
    不过骑士的敏捷并不至于让他躲不开这样的攻击，他俯下身，一个后倾翻滚拉开了和莱特间的距离。现在他们占有人数上的优势，所以他并不急于立刻攻击。
    莱特耸了耸肩，把注意力集中在前方那名矮小的骑士队长身上。那家伙的力量和速度都很可怕，如果可以的话，能跑掉是最好的。不过....
    他看了一眼餐厅内，塞格还在那里有些辛苦的坚持着自己战斗。
    不太方便啊，退一步说，就算自己真的可以逃掉，那么自己的朋友可就没那么走运了，放弃朋友逃跑可不是莱特的风格。更何况，目前来看，要逃走的难度无疑是非常大的，如果自己逃走，对方肯定会呼叫增援，一边应付那个各方面身体机能都在自己之上的家伙一边逃跑明显不现实。
    但是如果就这样战斗的话，似乎获胜的希望也不算大。
    嗯，不算大，但还是有的。
    想想还是要比逃走更划算啊。
    莱特拧转赫菲丝的刀柄，曲剑再度变回镰刀的形状，他握持双镰，摆出架势。笑容重新浮现在他的脸上。
    并不是有了自信，只是习惯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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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叮叮——”
    塞格艰难地挡下攻击，大口喘息着，他越来越被动了，这样下去可不太妙。
    塞格摇了摇头，让有些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一些，他也没想到龙魂带来的副作用会如此强烈，虽然自己在今天之前也经历了战斗，但是副作用却没有现在这么强，这种东西果然留在身体里越久越麻烦，该尽早想办法吸收掉的。
    之前那一剑果然用力过猛了么？在愤怒的状态下果然还是不好控制力量，之后一定要注意这一点。
    不对，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塞格捂住额头，脑袋还在疼，不行，要赶快想起来。
    他正在强行将有些混沌的思维拧转回来，只要能够冷静思考，这些都能迎刃而解。
    自己之前一人应付多人的战斗时，是如何压制住副作用的？
    “叮——”
    塞格挡开了一击，立刻持剑反斩，骑士侧身，阔剑的剑尖在他的铠甲上带起一串火星，但并未将其彻底撕裂。
    骑士看上去游刃有余，他转动上身，伸手推开塞格的胳膊，反手一剑挑飞了塞格的剑。阔剑落在地上，滑倒桌子下。在塞格身躯失衡的瞬间，骑士将刺剑刺入了塞格的腹部。
    血液流淌出来，在地面积起一小洼。塞格看着自己被刺穿的腹部，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他明确的感觉到了那股与龙魂的疼痛不一般的痛觉。这时候，他意识到了什么。
    对啊，是血，之前自己能够持续战斗，是每次在斩杀敌人时都有意或无意地摄取了一些血液。血液能够缓解一些痛苦，并且或多或少的，可以治疗自己的伤势。
    仔细想一想，自己现在的确还有力气，但是因为在意莱特的战况和其他原因，自己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战斗上。
    “结束了，用你这条命换我朋友的命，真是不值得。”骑士有些厌恶地说道。准备把刺剑从塞格的体内抽出来。随后他惊讶的发现，那柄剑像是被卡住了，无法拔出。
    这家伙，居然用肌肉的力量能夹住贯穿腹部的剑？那得忍受怎样的痛楚？
    “朋友....吗？”塞格抬起头，直愣愣地盯着骑士的脸，隔着头盔，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是他还是能看见骑士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措。
    “他被杀的时候，你只是看着......”那白色的眼眸像是经年不化的冰块，让骑士的心里有些莫名的寒冷。
    “住口！”骑士拧动剑柄，想要把剑抽出来，剑刃在塞格的伤口里搅动，更多的血液流了出来，地面上的血洼扩大了。
    “痛死了...”塞格捏住了骑士的手腕。骑士身穿的是轻型的铠甲，薄而脆，就像是瓷器一样，对刀刃的切割与斩击有着不错的抵抗力，但是相对的，这样脆弱的甲胄并不能防御钝器的攻击和巨力。
    一身脆响，骑士手腕上的铠甲连同着腕骨一起被塞格捏得粉碎。骨碴刺破皮肉突出体外，带出一连串的血花。自己用了多大的力量，塞格不太能感觉出来，因为疼痛的感觉在他的感官中占据了绝大部分，他只是凭借着自己心中那若有若无的感觉去使出力量而已。
    相对的，他使用了多大的力量，骑士可是能够明确的感受到的。
    这家伙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骑士忍着剧痛，放弃了拔剑的想法，想要立刻抽身拉开距离。但是他看见了眼前那个年轻人抬起了另一只手，那只手伸得不算快，但是在这样的距离下却无法躲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卡在了自己脖子上。
    为什么，他还有这样的力量？他之前不是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么？骑士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力道，这样下去自己会窒息的，意识到这一点，他咬紧牙关，奋力挣扎，想挣脱塞格的束缚。
    塞格并没有想那么多，摒弃了那些多余的念想，集中精神于眼前的战斗后，他脑海里的目标很简单，也很直白——给眼前这个家伙放点血。
    有血就能让自己的状态恢复过来，只要有血就好。对血液的渴望让他暂时忘记了伤痛，就好像看见食物的饿鬼也能从肌底压榨出自己最后那点力气一样，他捏住了骑士的脖子，缓缓挪动自己继续向前。
    “别过来！”骑士抬起自己完好的手，狠狠击打塞格的脸部，但后者似乎没感觉到疼痛，依旧那样缓慢地把脸凑近自己。
    差不多了，塞格想着，他加大了手上的劲，把骑士的脑袋掰向一边，随后张开嘴，一口咬在骑士的喉咙上。
    为了方便颈部的活动和轻便，骑士并没装备颈部的锁子甲，毕竟那样的东西在这样的任务里并不一定会用上。如果他能更谨慎一些，或许他的命运就会完全不同了。他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在这样的地方碰上这样的事情。
    没有花多少的力气，塞格咬碎了骑士的气管，鲜血喷涌而出，浓郁的腥味充斥着他的口腔。
    “呼——呼——”骑士的身体在颤抖，他呼气的声音像一个破烂的风箱。伴随他每次呼吸，都会有更多的血液从破了个洞的喉咙里漏出去，被塞格吞入腹内。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软软地向后倒下。铠甲与地面接触，发出沉闷的声响。
    塞格压在骑士身上，大口啜饮着鲜血。
    “咕噜——咕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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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莱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站直身体。“今天可真是...不太走运啊。”
    同时应付两个人，对他而言也有些吃力，没多久，他身上就出现了不少大小不一的伤口。
    “噗呼——，就这样吧，虽然死了无所谓，但今天我可不太相死啊。”莱特打量了一下两名骑士，长吁一口气。他平举双手，把两把镰刀伸展开来。
    “把力量还给我一些吧，今天必须要这样了。”
    “主人，那会对您的身体造成负荷，如果您没能直接斩杀眼前的两个人，可能会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加维尔似乎已经猜到莱特的意思了，但它依旧十分理性地做出了判断。
    “我心里有数，”莱特看着前方，那名双刀骑士再次朝着他冲了过来。
    “别啰嗦了，开始.....”
    “砰！”一块木板从餐厅的破洞内飞了出来，直直砸在了骑士身上，将他砸得倒飞出去，撞在街边的建筑物上。难以想象究竟要使出多大的力气投掷木板，才能把一个大活人砸这么远。
    “你还活着啊。”塞格从破洞里走了出来，手里拎着刺剑骑士的脑袋。
    “唔，还好，多谢关心了。”莱特举起的双手垂了下去。虽然“你还活着啊”这样的话听上去不像什么好话，但是根据他对塞格的了解，这句话对塞格而言称得上是关于的话语。
    他把目光投向了塞格手中的脑袋，从断口来看，这颗头颅应该不是用剑斩落下来的，很有可能是硬生生从脖子上撕下来的。
    也有可能是咬下来的。
    莱特呼出一口气，笑了笑。
    这感觉可真是让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