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忧伤成蓝

128 要做他的女人,你得像我一样强大

    
    不用猜我也知道是祝丹妮,她的哭声自带柔弱婉转到底音调,我见犹怜的。
    其实有时我也挺为江左易不值当,那么强悍的男人身边不正是应该用这样一个柔情似水玲珑心的女人做标配么?
    乖巧无主又知冷知热的,怎就横竖也爱不上呢。
    而无论是我还是凌雪,都更合适于跟他合唱句‘兄弟,抱一下’吧!
    唉,长个包子样就别怨狗跟着,受虐也是自找的。这是我第一次对江左易的爱情观产生如是中肯又窃喜的评价——
    于是我上前敲了敲里面的门,听到里面哽着腔调扁出一句不耐烦的回应:“舒岚,我知道是你。”
    我说是我。所以祝小姐您能换个地儿哭么?这儿的洗手间就一个隔间,我需要用一下。
    就听哗啦一声,祝丹妮拉开门便狠撞了出来:“你还想怎么样!我都躲到这里了还阻止不了你来示威么?
    想用洗手间不会去隔壁男间?反正你这个样子也没人会怀疑吧!”
    我本来就没打算跟她吵架,看她此时芳心方寸一起乱的状态,差点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我说祝丹妮,你不是振振有词地说你才是最适合江左易的女人,你不是说会跟我竞争到底的么?这才几天的时间,就怂了啊?
    “我从来没有主观想跟你示威的,祝小姐。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挺感谢你替我照顾江左易的。”
    我说的很真诚,我一向擅长用真诚的态度激怒原本就不够真诚的对方。
    “照顾他是我心甘情愿的,用不着你感谢。”姑娘哽着声音,却又倔强地不愿在我面前示弱。说实话我挺心疼她的,那男人有毒有害,凭什么把她迷得五迷三道啊。
    “我之前就在想,他要是能够永远这么躺下去该有多好。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不会拒绝我……”祝丹妮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抽了一张又一张的纸,在哭花的俏脸蛋上修整妆容:“可是到后来,我发现我还是想得太美了。就算他不能动,不能推,不能抗拒。但睁开眼睛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以你‘舒岚’的名字为祈使。
    他甚至……甚至都不记得我是谁……”
    说实话,祝丹妮的这番陈述非但没能让我窃喜,反而教我心里越发难受得很。
    我无法想象这一个多星期下来,他是怎么样混混沌沌度日如年地煎熬下来的。就如刚刚见到我的第一面,他喊的是我,跟我叫着疼。
    我更无法想象,在江左易的潜意识里,是有多么希望能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
    而我甚至都不曾在他身边照顾过一晚。甚至不曾跟他说过一句对不起,不曾给他半点安慰和理解。
    可是,我又觉得江左易的骨子里还是混蛋了些。明明爱不了,你招惹人家姑娘干什么!只是因为太寂寞?只是因为比我还不敢面对孤独一人的前途?
    也许对于江左易来说,祝丹妮就像是偶尔闯入旅程中陪脚多说了几句话的小姑娘。
    明知道她的家就在身后的村庄,明知道她跟不完整个流浪。但屡屡犹豫,却屡屡下不定狠心赶她回去。
    因为她的山歌很好听,她的陪伴也曾暖心。
    可我觉得,任何不以强硬手段为拒绝的暧昧,都是耍流氓。江左易他妈的就是个大流氓!
    “祝小姐,你知道江左易曾经想过要跟你结婚么?”
    我觉得在洗手间里谈这些话有点奇怪,于是把她带到外面走廊的长椅上了。
    安迪从我们身边经过了一次,表情故意做出目不斜视的样子,其实我猜他恨不得把耳朵摘下来放这边来窃听。
    唉,只恨生就男儿身啊。
    听到我说起‘结婚’这两个字,祝丹妮显然是有些惊讶的,她说她其实从未有过这样的奢求。
    我说这是江左易亲口向我承认的,他之所以愿意把你留在身边,是因为男人在顺境与逆境中,盛世与乱世里,对于女人的要求是不尽相同的。
    你不能说他在骗你,也不能说他从未对你有过情义动过心。
    “我以为,他只是觉得我……我比其他的女人听话……又对小零好。”祝丹妮咬了下唇,那一刻我突然相信这个姑娘还是可以沟通的。
    她并非没有自知之明,也并非是个为爱不折手段的疯子。她的付出是真心付出,她的进退每一步都是经过大脑的。
    我越发为江左易欣慰又心疼,悲催的男人锁住自己的心,你怎么知道你就得不到真正的爱呢?
    我说男人都是天生的猎手,会在不同的阶段里捕捉最适合自己依靠的猎物。
    “其实爱情的本质,说白了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利用。可以贪图对方的美貌财富,温柔体贴。
    所以祝小姐你不要如此难过,在江左易心里,你分明就是不同的。”
    “舒岚你不用安慰我。”祝丹妮垂着头哽了一声,说她知道自己输了,又不是天性输不起的人。讲这些自欺欺人的话做什么呢?
    “我不过只会弹弹琴,端个茶倒个水的,捶个肩捏个背。
    比不了你这样高大上的女强人,能够跟他一同作战,就像古代的侠侣剑客……”祝丹妮委屈之余,叹息不已。
    她说:“舒岚,我是真的很羡慕你。你留在他身边,怎么看怎么名正言顺的。
    而我空有一副被保护的气质,其实什么都不能为他分忧。”
    我说你这是真心话啊?你别忘了江左易肚子上那一刀可是我捅的。
    “哪又怎样,我就是恨你怪你厌恶你,也架不住他喜欢挨你的刀子啊。”祝丹妮咬着鲜红的唇,犹豫了老半天才爆了句粗口,说自己真他妈的贱呢:“总希望自己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我笑说,世间有像我们这样互相羡慕的情敌,你说到底是江左易的幸还是不幸?你希望变成我这样,却不知我有多羡慕能变成你这样。
    “我是有多想要逃离自己这一团糟糕的身份血统,像你一样做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守着他,照顾他,不用再担心自己这双手还没等对敌人出招就染了他的血……”
    祝丹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话,她说这又不冲突,只要他爱的人是你,他身边的位置早晚还是要留给你的。
    “我要是有这个本事,恨不得能替他上阵杀敌呢。”祝丹妮说的很虔诚,我又替江左易感动了一个来回儿。
    我说那如果眼下就给你这么个机会,你愿不愿意抓住?!
    “舒岚你什么意思?”祝丹妮瞪圆了眼睛。
    我说你可以仔细想一下,对于今天的江左易来说,他最要保护的是什么,最无法割舍的又是什么。
    “别想得天马星空了,我指的是两个人。”我循循善诱。
    “他一直在保护他的义父高老先生。”祝丹妮想了想:“至于最无法割舍的,是不是……被坏人绑走的小零呢?”
    我不禁称赞她,说我觉得你有戏。江左易最喜欢的就是聪明的女人,祝丹妮你可一点都不笨。
    女人冷冷地瞄了我一眼,说谢谢我的评价,但她不领情。
    我说我不用你领我的情,如果你真心为他着想,愿不愿意帮我一起为他做件事?
    “帮你一起?”
    我说是的,你得明白,江左易需要的女人可不是简简单单地陪在他身边给他换衣擦血的。你想真的了解他,进入他,拥有他,首先就得接受带着强大风险和危机的洗礼。
    你是个良家姑娘,敢爱这样的男人我佩服你的勇气,那么,我敢做的事你敢不敢?
    你要是敢,我敬你算个牛逼的情敌。你要是不敢,我从今天就开始帮你计发工资,因为你也只配做江左易身边的一个护理!
    “你——”姑娘气红了脸,冲我发狠道:“我有什么不敢?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你说!”
    凭良心说,我并没有从一开始就设计好想要利用祝丹妮。只不过这姑娘的决心和爱意,让我看在眼里都感动。
    我为我的男人庆幸,他一生却温暖少关爱。然而即便到了今天一着棋失,落魄为身心俱伤的程度,还有像祝丹妮这样的女人不离不弃。也实属难得的。
    “我想让你帮他把小零救出来。”我说。
    自从那天江左易倒在我怀里时对我说出小零在陆林霜手上的时候,我的绝望和他的绝望就交叠在一起不断地放大。
    整整一个星期,我强迫自己安稳淡定下来,却没有一刻停止过对这个状况的纠结和思考。
    我可以不要公司,不要钱,不要名誉,可以一无所有。但只要小零不出事,我就不算输。
    可是要从一个尚且没有露面出来的魔鬼手里抢夺这个有血有肉的筹码。我真是愁白了头发也想不到一个万全之策。一气之下,恨得我差点都想报警了他妈的。
    “你以为我不想救小零么?在你出现之前,小零跟我最亲近了。”祝丹妮搓着两只手,眼神黯然几分:“可是就连他做父亲的都没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不急着回答祝丹妮的疑问,而是笃定地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给她看。
    我说你见过这个女人吧?如果我猜想的没错,这个女人就算现在没有找过你,很快也就会找上你了。
    我给她看的照片,黑衣俏脸,是舒颜的。
    祝丹妮仔细辨认了一下,最后确定地摇了摇头,说见是没有见过的,但是说起来,这几天偶尔走在路上会觉得好像有人在跟踪她。
    “但是阿易的人都会跟着我保护,所以我也没有太在意。”
    我一身鸡皮疙瘩,真的很不习惯她对江左易这样的称呼。
    “反正,你留心一点便是。如果你愿意信任我,我们联手演一出戏。”我站起身来,目光渐渐拉向江左易的病房远端。
    我说我想让他前三十年里缺失的爱,加倍被弥补回来。我想让他感受到被保护,被关怀,被挡在身后,不用去在意风霜雨雪侵染了温暖。
    就像他,曾经手把手地领着我走出来,一路腹背受敌地扛着不知道属于谁的罪下江山。
    “舒岚,我信你就是了。而且我……输给你,我心服口服。”祝丹妮站起身来,向我伸出了手。
    我苦笑着说,你没输。你跟我一样,甚至比我更坚挺决绝地对他一往情深。
    我比你狠,是因为我没有你的心那么纯粹,没有你阳光没有你更容易赶到幸福和满足罢了。
    你能安于单恋义无反顾,我却计较得失如履薄冰。至于我们两个谁能最终拥有江左易的后半生——呵呵,不好意思,我怀孕了。
    “心机婊。”祝丹妮咬着唇骂了我一声:“我走了!他等下醒了需要换衣,纯棉的内衣都在第二个柜子里,护士笨手笨脚的弄不好——”
    我点头说我知道了,我弄不好就找安迪来弄,我相信他一定愿意。
    ***
    “冬夜最近还好吧?”我把刚刚梳理过的一叠财报送到楼下给杜辰风的时候,顺便问了问李冬夜在国外的情况。
    “挺好的,她说那里的实验室条件非常高端,都不想回来了呢。”
    我说那就好,现在的时局越来越关键了。能藏起来的弱点,一丝一毫都不能叫敌人揪出来。
    李冬夜和叶子一样,一个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一个是我最难以割舍的朋友。我像个霸道总裁一样把她们当成自己的女人来保护,想象这个违和感我就兴奋得睡不着觉。
    又三天过去了,江左易的伤势总算趋于稳定。昨天开始不再发烧了,感染的状况也有所缓解。
    我缴了他的手机和电脑,让安迪以纯洁之名发誓绝对不可以还给他。
    因为他现在最大的任务,依然是要保持住每天十八小时以上的睡眠。
    “等会儿舒颜会过来是不是?”我看看时间,说之前詹毅给我看了访客预约单。见到她光明正大的登记名字,我一点也不惊讶。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我要出现么?”杜辰风捏着手里的资料,神色愈发严肃了起来。
    我说你最好还是回避,我会故意表现出我已经对你有所怀疑的状态。因为我不相信舒颜会觉得我真的蠢到可以让你接触到中山建业的一切核心机密。
    “舒岚你是要将计就计?月底就是最后一次招标认资了,你觉得这一次,我们有胜算么?”
    我说只要能让舒颜对你有百分之七十的信任,我就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可我觉得她对我的信任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杜辰风表示,李冬夜出国深造的事如我们所愿,被舒颜进一步地加大了威胁的力度——如果杜辰风不肯继续合作,她会曝光李冬夜之前的事,让她连这个千载难逢的事业良机都失去。
    我说呵呵,我这个妹妹还真是个属啄木鸟的。那一张嘴,啄什么都觉得里面有虫子。
    “我当然要假装非常妥协,非常在意,否则能怎么办?”
    我说你还真不用太应声虫,现在这个状态下,我们拼的不仅是谁狠,更是谁稳。
    “你按照我说的做,无论她跟你要什么,你都掺杂些真真假假的送过去。漏洞做的明显一点。
    时间还来得及,我得在救出小零之前,想办法拖住她们。”
    我觉得我能赢,因为只要对方是冲着钱来的,就永远也打不垮我们这种大爱无疆冲着人来的。
    就在这时候,詹毅过来找我。说舒颜已经到了,就在楼下。
    我说好,我马上下去。
    换了一身轻便的套装,我把头发稍微梳整了一下就下去了。
    像个接待外宾的国家元首,我的笑容很职业,寒暄很到位。
    “爸爸已经被安葬了,就在前两天清明节里。”我说当天晚上他还给我托梦呢,说他一点都不怪你:“颜颜,在他眼里,对你的愧疚始终是大过一切的。
    对了,周末我要回老宅子去把爸爸的遗物重新收整一下了,自从莫姨走后,那里就像个鬼屋。你要陪我一起去么?
    我就是这么说说,鬼屋不一定有鬼。”
    “舒岚,你当我三岁小孩么?”舒颜坐在会客厅的另一侧,腿翘得优雅又端庄:“你以为你跟我说这种话,就会让我自乱阵脚?”
    我说这倒也是,我这里全程录像又可以窃听,你不会蠢到当面承认对爸下毒的。
    不过无所谓了,爸爸早年犯过错,如今有了这样的下场就当是天劫了。
    只可惜了你水灵乖巧的花样年华,这辈子被爹弃被娘坑的,颜颜你是用怎样的一种人生观撑到现在的。
    你所做的一切,就不会觉得又徒劳又荒谬么?
    进来快一个钟了,我都没给她说正题的机会。唉,以前我就知道我挺咄咄逼人的,只是没想到火力猛起来,分分钟能犯下一箩筐的教唆自杀罪。
    其实,我只是在点火铺垫,拖延时间。
    “舒岚你别废话了行么?”舒颜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啪一声拍在桌上一叠文件:“还不快点叫叶总下来?你现在已经不是中山建业的一把手了,这些东西你签不了,也做不了主。”
    我说我做不了公司的主,但我依旧能做得了叶瑾凉的主。
    “怎么?江左易已经半死不活了,你转而又回到别的男人身边了?舒岚,我还真是小看你的战斗力了。”舒颜调转话锋,我却不卑不亢。
    可就在这时,会客室的大门一下子就被人闯了进来!
    “舒岚你这个贱人!你明明就在利用江左易,根本就不是真心爱他的!”
    哗啦一声,我事先叫祝丹妮去小区外跟人家老奶奶借的一整罐子狗尿劈头盖脸地就冲我扬了下来。
    这死女人,泼得真是够洒脱的了,也不说故意扬几滴到舒颜身上!
    我演技不行,但道具也是够拼的了。
    而我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这只撒尿的狗身上到底有没有寄生虫.
    “祝丹妮,你还有完没完!”我大喝一声,随手从舒颜那里接过了纸巾,真是,甭管是敌是友,看热闹的总是不嫌事儿大。
    “你这种女人天生就不识好歹,充其量不过是给江左易当当保姆伺候下老小,真以为自己能配的上他?”
    “那也比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强!”祝丹妮该是天生不大会吵架的脾气,出身那样严谨清白的家庭,可能连高声说话都会被爸妈责骂吧。
    现在让她来演撕逼,也是够难为她了。所以我安排叶瑾凉赶紧滚下来:
    “舒岚,出什么事了?”
    男人进门就把祝丹妮给捉住了:“你是谁!再胡闹我们要报警了!”
    这一屋子的狗尿真应景,无论是视觉的狼狈程度还是气味的芳香都呛的我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我还真是挺感谢祝丹妮的,没有接机报复直接泼我一脑袋硫酸。
    “你们这对狗男女,表面上示弱却在背后里算计江左易。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祝丹妮草草收了尾,那委屈的小表情让我看着都揪心。转身咯噔咯噔地跑得快,而我期待的舒颜的眼神,就像安排好了一样,至始至终没有从这姑娘的背影上离开过。
    我摸了一把脸上的狗尿,瞄着舒颜微微一笑。我说你不是要来跟我们谈事情么?
    不介意的话,等我换身衣服?还是说,就这么贪。
    “呵,我看还是改天吧。”舒颜站起身,故意装作满不在乎地跟我握了握手:“反正,你们早晚也要上门主动求我的不是?
    对了,江左易可有段时间没出现了,听说伤得不轻。我要不要告诉那男孩,他干爹快不行了呢?”
    我说呵呵,随便。
    “江左易为了他的义父害惨我的朋友,现在又对我们中山建业恶意撤资。
    我说我想他死,你信不信呢?”
    “姑且信了。”舒颜摇摇手,转身就走了。
    我连衣服都没换就拉着叶瑾凉从另一侧的电梯口下到B2,拉开商务车的门。看到林语轻正在一台窃听设备上捣鼓着什么,一脸技术宅男的表情。
    “怎么样?上钩了么?”
    “哪有那么快。”林语轻戴上耳麦,调好音频:“就是坐下来点杯咖啡也得几分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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