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鬼府,门前童子。
少年与刘月俩人身前的金光符箓,金芒大放,照耀得俩人似乎都像是也披上了一件金衣一般。
似是鬼气越重,符箓就越发光亮。
周九剑将右手持刀改为左手单握,然后又将腰间木剑梧桐给抽出,左刀右剑,两手杀着。
实际上,少年会使剑,却不会使刀,如此拿着,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毕竟他是剑修,又不是刀修,不过说起来,这九洲浩土,亦也没听闻过有什么刀修一说。
不过嘛,修士使刀,却是大有人在,单论西极地洲的道门,就有那法剑法刀之说。
刘月手中“白玉京”,刚才与老道对峙,到底还是没有使出来,不过如今,到了这鬼府门前,看起来,倒还是大有机会的了。
俩人一同望着那名站在这座阴气弥漫的宅邸门前的红衣童子。
一眼即知,不是活人。
一般常人,体表之内,大抵都会流淌有一股气,一般人皆称之为“阳气”。而在修士体内,若不加掩饰,则是流淌着比之阳气更为阳刚、磅礴之气,此气大抵出自于天地灵气所锻养,不过在儒、道、剑、佛四家的说法却又各有不同,儒家称之为“胸中浩然气”,而道家则叫做“天地元气”,剑修又名“长生气机”,至于佛门又曰“因果业力”,虽说细分开了,四家之中,所蕴之气也是有所不同的,然而究其根源,却也大抵还是皆出于那天地灵气所化正气。而至于那些阴邪鬼物,体表之中,却大大相反,不带阳气,而是充满着阴邪鬼气。而这些鬼气,虽说本源却也出自天地,然而又相当于道家阴阳之说,或是那天地初开的清浊之分一般,这所谓鬼气阴气,却也正好与四家的气机、元气、浩然气、业力所抵触,正是两极相反,阴阳相生又相克。
是以一般正道修士,对于阴间鬼物,嗅觉却是极为敏锐的,若是两相遭逢,必然能一眼看穿其体内阴秽,之后结果,自然也只有是大打出手了。
毕竟虽说是阴阳相生,然而却并不相容,阳间阴间,终究是泾渭分明的两条道儿。
而鬼魂妖邪魑魅魍魉一类,大多也不是善类,鬼道修行,走的路子又是极偏,皆是不为世人所容。稍微算好一点的,便是霸占一方山水,吸取那儿的灵气根源,待得其山水灵气凋零无几,亦又转而去寻觅下一处地方,如此做法,却已然算得上是温和一些的了,而若是一些鬼怪,为了早日晋升,干脆就不管不顾了,直接明目张胆的大肆掳掠凡人,吸取其精血阳气为己所炼,嚣张跋扈,为祸人间。
无论是前者后者,如此行事修炼,违背天理法则,自是遭人所憎恶。
是以早在千年之前,便有人提出了:鬼道当诛!
而在各洲各道,却也有不少专职抓鬼驱邪的宗门派系,其中,又以西极地洲那座五雷山的雷法天师观中的抓鬼道士一脉,声名在外,享誉九洲四海。
眼前这座鬼府宅邸,当中恶鬼,不但将此地白竹山的山水气运给占据了,更还掳掠山下凡人入府,吸食阳气精血,两事做绝,可算得上是人人得而诛之了。
少年观红衣童子,鬼气幽幽环绕,自不须多疑,只是不知,他是否又是那两头恶鬼其一。
童子一直在笑着,看着不远处的两人,从诡异无声逐渐的笑出声来,阴阴惨惨,愈发尖锐,光是听着,就让人寒毛竖起,头皮发麻。
待得这名红衣童子笑声渐高,而他的嘴巴也随之越张越大,倏尔变成一张血盆大口,本该是唇红齿白的,却是一对尖锐獠牙,嘴中更有一条鲜红长舌,吐露了出来,单是望着,便令人恶心生寒。
四周呼号的阴风,似乎都被红衣童子刺耳的笑声所覆盖。
蓦然间,却有一道白光从红衣童子因大笑而张大的嘴巴中穿过,自他的后颈穿出,破开了一个血窟窿,一股黑浊的污血顿时从那后颈窟窿中如泉喷涌。红衣童子猛的一声尖锐嘶号,再看其惨白正脸,那一条鲜红长舌已经掉落在地,从其嘴中亦也不断吐出血污来。
“聒噪。”只见少女一声冷哼,似乎对于眼前鬼物极其厌恶。
那道白光,刺穿了这名“鬼童子”的嘴巴后颈之后,又极速刺回,再次从他的胸中穿过,红衣童子又是一声哀嚎!
白玉京缓缓飞回少女身侧,白玉剑体,琉璃光洁,却无一丝童子身上的浊血污秽沾染在其上。
“世间鬼物,竟然也有血么?”少年却是关注着这一点。
看向刘月,刘月摇摇头,居然不知,亦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些鬼物。
“你……们,该死!”那名红衣童子,看似极为痛苦的捂着身上两处被白玉京刺穿的伤口,却是止不住浊血自他的指缝之下不断流出。
周九剑与刘月不做多理会,缓步的往前走来,只是两剑,便已探知了深浅。这个红衣童子,至多也只是这座鬼府宅邸之中的鬼仆喽啰而已,却算不上是什么正角儿。
亦也无足轻重。
俩人愈行愈近,距离那名童子,不过十步距离。
红衣童子,一双恶毒眼眸死死注视着俩人,突然间,看得两人靠近,忽然凶性大发,双手之间,爪牙尽现,拼死朝俩人扑了过来。
周九剑蓦然间,却突然想起自书中看过的一句话: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十步之内,人尽敌国!
此情此景,似乎有那么一点意思在里面?
少年有些恍惚,不过再看向那鬼童子时,却是想到,这个鬼童子,肯定是当不来那个血溅五步的匹夫的。
只见红衣鬼童扑来,还未至俩人身前四尺,却当先撞上了那两道金光符箓。下一刻间,便见这名不长眼的鬼童子才一沾染上那符箓金光,全身就尽皆燃起了熊熊金焰,挥之不散,他立时就疯狂的尖叫挣扎了起来,满身金焰之中,他的神情容貌却也尽被金焰吞噬,只能从他的惨叫声中,感受到无尽的恐惧。
一股股黑雾鬼气在金焰的燃烧中,从他的体内不断冒出,然后随即在四周消散。
刘月娇容一皱,身侧白玉京再次飞掠而出,将这个红衣童子斩成了数段,惨叫声这才戛然而止,总算是耳根子清净了许多。
小鬼喽啰,最是不长眼,然而也极易对付,只是,这座鬼府里面的,可就不好说了。
周九剑与刘月,俩人一同迈过了那大门的门槛,进入其中。
两道符箓上的熠熠金光,立马就黯淡了一半。
往前才走两三步,便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俩人回头一看,却是那两扇原本敞开着的朱红大门,而今已自行关闭了起来。
周九剑一笑:“得嘞,这不就是明摆着有来无回嘛,这两头恶鬼,可要吃定我们咯!”
刘月听后也是掩嘴轻笑,难得打趣道:“那就得看看,它们的胃口,有没有这么大了。”
“怕是,它们就算吃不下,也要想尽办法把我们给吞了,毕竟,相较于普通人的阳气精血,我们俩可要更为可口美味呢。”少年再笑道。
不过,打趣归打趣,这都到了人家老巢里来了,自然是半点大意不得,要不然,若是稍有不慎,在这阴沟沟里翻了船,那可就是自寻苦头了。
再者,人家如今也将那大门关上了,明摆着是要断了退路,自然也不能有那什么“遇事不妙,点子扎手,风紧扯呼”这一说法来了。
周九剑与刘月自是明白的,面上轻松,内里却也是暗自警惕提防着的。
多留一个心眼儿,总归没错。
循着大门庭院的青石小道,然后走入廊道,沿途庭院景色,倒也别致。想来这两头恶鬼,也是颇有品味的。
一路走来,却再不见任何人迹鬼迹,只有少年少女,两人并肩,当头两张符箓前边指引。
四周鬼气,亦如迷雾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弯弯绕绕,走至了一处厅堂之前。
周九剑往里边一看,忍不住有些脚底生寒。
只见那厅堂里边,却别无他物,有的,只有一口口漆黑的棺材,整齐的摆放在其中!
少年少女对视一眼,少女眼中,观此一幕,虽然也有了几分不自然,然而仍是极其坚强。
周九剑往前踏了一步,却是站在刘月身前,头也不回,道:“我去瞧瞧。”
刘月扯了扯他的袖子,关心道:“小心。”
周九剑点了点头,心中提起胆气,往里面走去。
说来也有些奇怪,刚刚在鬼府门前,看着那名红衣童子,却也没感觉到有多少害怕,然而到了这里,看着这一口口棺材静静的摆放着,少年怎么看,心中就怎么都不舒服。
实在也是有些忌讳抵触之心在里边。
周九剑踏入了这个厅堂里边,粗略一看,这里边摆放的棺材数量,大抵有三十口,尽皆紧闭着,少年没有想要打开一口棺材一探究竟的欲望,管他里面是人是鬼,实在是太令人有些反感糟心了。
身前的金光符箓,在这个诡异厅堂上静静飘浮着,也没什么异常变化。
为了慎重起见,周九剑还是将神识外放,将四周都探了一遍,确认过当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后,朝外边一直在注视着他的刘月点了点头,道:“进来吧。”
少女应声,也走了进来。
却也好像尚未遇着什么怪事来,周九剑心神稍定,正想转身朝厅堂后边走去,却见身边一口棺材,棺材盖板猛然掀开!
少年蓦然一惊。
右手梧桐木剑,立马气机运转,朝着棺材里面便是一剑斩去。
只瞧着一道壮硕影子,却从里边跳出,少年一剑,却是斩空了。
周九剑大惊,那道影子,居然朝着他当头扑来。
而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剑鸣,白玉京自少年的肩头惊险擦过,周九剑的肌肤犹能感到剑锋冰寒,眨眼之间,已然刺向了那道影子。
却见那道壮硕身影,身在半空中,看得飞剑迎面而来,却硬生生扭转了姿势,落在了一旁另外一口棺材之上。
周九剑与刘月一同看去,却见,居然是一名身材尤其壮实,满身肌肉硕大虬结的男子,眸中带神光,一脸着急的望向俩人:“快,将刀给我!”
少年一愣:“你……你便是那方道长的法外化身?”
这前者后者差异,未免也太大了一点吧?!
却见那名男子一脸神色凝重,望向厅堂之外,低沉道:“来了!”
周九剑与刘月亦也有所察觉,也随之转头看向了厅外空地。
只见,外边,此时却已站了一男一女。
男穿红袍,女穿白衣,尽皆俊逸无比,宛如一对金童玉女一般,却也极为般配。
只是两人面容,却是极其苍白的。
那名浑身壮实的男子,从棺材板上下来,不由分说,就拿去了周九剑手中的涂膻宝刀。而后大踏步的走向门外,只留给俩人一个敦实的背影,便听他豪迈说道:“哼哼,老家伙给我送来了趁手家伙,来来来,你们两个阴秽鬼物,本大爷再与你们过过招,看看这次,是谁再吃亏!”
便见那名红袍男子妖魅一笑:“那便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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