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荀语擦了擦嘴角鲜血,心想。
最为便捷的路被封堵,好在灵气并未在一开始就反噬,让她更详细地了解了晏珒的伤势。
她将软被搭在晏珒身上,“言谨。”
几乎转瞬,言谨出现在她身侧,“小姐。”
“取一把犀利的匕首来,再寻一个力气大的女子来。”
言谨应下。
没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走了进来。言谨说:“她是张氏,平日里伺候大小姐。”
张氏骨架颇大,面相憨厚老实。她与荀语行礼后,就静默站在一旁,只是目光不停朝晏珒那边飘,眸中满是担忧。
“你先出去,不论发生什么,没叫你们都不许进来。你去取一盆温水来。”后一句话是对张氏说的。
沐澜之心细,在言谨被叫进去后,就猜到几分,立即叫人准备了许多东西。故而,张氏没一会儿就取来了温水。
“将她擦干净。”
张氏早就得了叮嘱,没有任何迟疑,但掀开被子,看到未着寸缕的晏珒和满床的衣服碎片时,还是怔楞了一会儿。
张氏小心翼翼的为晏珒清理,虽然昨日才清理过,可今日擦拭时,仍有鲜血染上白巾。
因不敢翻动,只擦拭能擦拭的地方,就费了足足半个时辰。
“取个没用过的火盆来。”
张氏离开后,荀语自空间里取出青木碳,这是前世刚刚开始学习炼药的初学者所用,以之代替灵火。前些时日查看库存时,竟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存了几斤。荀语又取出一壶酒,酒乃低品灵酒,是她重生后无聊时混杂灵药和凡药炼制的,虽不如真正的灵酒,但聊胜于无。
张氏取来火盆,她将青木碳至于其中点燃。言谨拿来的匕首吹毛见血,锋利无比。将之在泛着淡淡青色的无烟火上来回翻烤,待到刀神发红时,用灵酒降了温。
“将她按住。”
张氏走到晏珒身侧,说了句“将军,奴婢冒犯了”,就坐在床头,一双粗糙大手虚搭在她手臂上,只等荀语一声令下,就会大力按下去。
晏珒的身子,徒有女子之婀娜纤细,却无与之相配的无暇。除却这次的伤,还有许多陈年旧伤。每一道伤痕,仿佛都能看到这位巾帼英雄是如何在惨烈战场上厮杀奋战的。
荀语将灵酒顺着她最严重的伤口处来回浇洒,阵阵刺痛令昏迷中的晏珒不禁皱眉,身子也开始微微发颤。
“按住!”
话音刚落,张氏大力按住晏珒的上臂,同时,荀语双腿压在她的大腿上,小心又干脆地将伤口划破,手一转,只见一道银光闪过,伤痂连带化脓的腐肉一并被割除。
鲜血飚溅,并争先恐后地从伤口涌出。
“啊——”
晏珒一声惨叫,身体反射性的绷起,陡然睁大的眼,空洞无神,冷汗大颗大颗滚落。
荀语咬住匕柄,飞快操起一旁的玉瓷小瓶,拇指一扣,弹飞瓶塞,迅速将乳白色的药粉倒在划开的伤口上。
鲜血浸湿了药粉,很快凝成血糊。荀语连用了两瓶药粉,才将伤口堪堪遮盖。随后,她又取来切割成条、几乎与伤口同长的翠绿叶子。这是凝血花的叶子,乃止血丹之类的外伤药的常用药材之一。
擦干净伤口周围的先后,荀语将叶子铺在伤口上,并用凝血花的汁液——它的汁液黏性很强,且遇水则融——固定。
其余的伤口依此处理。
等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理完时,大半时辰过去了。期间,晏珒痛醒了十余次,一次比一次的反应大。按着她的张氏几乎手抽筋,却不敢丝毫松懈。
荀语也不轻松。不能动用灵力的情况下,她比一般人还不如。可她不但要费力压制晏珒,以防止因她挣扎让之前的辛苦都付诸一炬,还要聚精凝神仔细且快速地治疗。凝血花的叶子一旦离开本体,若无灵气,药效会很快挥发,用以固定的汁液亦是如此,因此容不得丝毫耽误。
外伤堪堪处理完,再调理几日,待到气血稍稍恢复后,再行治疗内伤。
荀语站起身,一阵晕眩感传来,她趔趄了几步,站稳后,才交代道:“这几日她身体不能碰水。”
室外,戚常山转来转去,几乎转得言谨和沐澜之二人发晕。呵斥了几次,可稍稍安静下来,就听到晏珒的惨叫,于是他又开始转了。若非晏珒阻止,他早就闯进去了。
沐澜之心中担忧不比他少,只是素来内敛惯了,没有露之于表。室内不停传来的惨叫,让他也顾不得让人更加心烦的戚常山了。
等了一刻钟,终于没有惨叫传出,他们稍稍安了安心,很快又被静默给抓了起来。
张氏刚一出来,三个男人就围聚过来,她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中的盆给摔了。
“张大姐,将军怎么样了?”戚常山急促问道:“她做了什么?将军为何叫得那般凄惨?”在看到张氏端着的水盆,水被染得绯红,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水底还浸着一把匕首。戚常山眼一竖,顿时泛起了红。
一连串问题几乎将本就筋疲力尽的张氏砸晕,她虚弱道:“我也不清楚,贵人没有说。不过,看她治疗的样子,将军应该没事。”
“我们可以去进去看望将军吗?”沐澜之问。
张氏摇头,“你们是男子,现在不方便进去。”
为防止伤口被闷着,将军此时不但未着衣,连被子都未盖。将军终归是女子,他们这群男人岂有进去的道理。
张氏心想,也不知那炭是什么制成的,就那么几块,燃起来室内如烤着地龙,暖极了。
荀语本想写药方,可笔却重若千斤,眼皮不停地跳,脑袋昏昏沉沉地。不知不觉间,她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
清黎院前。
悦儿冷淡地看着侧妃玉苒,虽不知这女子为何还能好好留在府里,可她非蠢笨之人,居然还敢主动送上门来。
“娘娘近来身子抱恙,不见外人。侧妃娘娘请回吧。”
玉苒一怔,担忧道:“娘娘怎么了?请了大夫吗?可服了药?”
“已经请过了,大夫嘱咐好好休息即可。”
玉苒默然片刻,勉强一笑,“这样啊……那妾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侧妃娘娘慢走。”说完,悦儿就转身进了清黎院。
玉苒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眉眼上的担忧越发浓郁。
只是小恙,就将近一个月不出现吗?荀语之前虽也如此,可并非只呆在房中。她如今是真正的闭门不出,连之前宝贝得不得了的药材也不管不顾了。
是不想见、生了大病,还是其他她无法得知的原因?
不论是哪一种,对玉苒而言都极为不妙。
林玉然的事情公之于众后,她的存在价值就大打折扣。那一位再也不见她,显然是将她视为弃子,如今她想活下去,就只能依靠荀语。
可荀语偏偏……
另一边。
晏珵入了卧室,与荀语打扮一样,身材、样貌、气质有五分相似的女子与他恭敬行礼。
“殿下,她恐怕有所察觉,是否要将之处理了?”
晏珵思索片刻,道:“暂时不必。”
玉苒虽已被月贵妃放弃——或者说,她一开始就是一颗只能用来恶心晏珵的废棋,可若是贸然将之处理,必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宫中的风云未起,玉苒的事必须得拖一拖。只希望她能聪明点,不然……
“她的事你交给悦儿,过几日,你选个时间,去后院露露面。”
女子迟疑,“可是属下虽擅易容模仿,却未真正接触过娘娘。属下唯恐引人生疑,坏了王爷的大事。”
“不必担心,你的能力本王相信。再则,阿语性情大变后,甚少与外人接触。她也不喜出门,你只需露个面。”晏珵道:“他们既然想见阿语,你就让他们见见。”
“是,殿下!”
“边关可有消息传来?”
女子道:“言林他们死了。”
晏珵一怔。
“殿下不必感伤,为保护大小姐而死,是他们的荣耀。”
“起来吧……”晏珵一叹,“你们的忠心本王明白。你将本王的话牢牢记清楚,然后传达给他们。”
“殿下请吩咐!殿下之令,属下等誓死达成。”
“当年,父亲将清河卫交予本王,你们未因本王年幼而欺主背弃,本王甚是感激。所以你们记得,你们是本王,是姐姐,是晏府最后的后盾,若非万不得已,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也要活下去。”
女子眸子剧烈颤动,很快将翻滚的情绪压了下来。
她跪下,肃重道:“是,言心领命。”
晏珵走到后院,药架还摆在远处,那张摇椅也仍搁在属下,只是它们的主人,已然离去。
时间转瞬即过,晏珵都没想到会过得这么快,仿佛荀语离开只是昨日之事。
也不知,姐姐的情况如何,阿语是否安然到了囚荒城……
想到最近得来的消息,晏珵眉眼中闪过一丝凛冽寒意。
那些人,还真是把他当个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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