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遥也不跟付骁客气,伸手就捻了块看上去还完整的烧饼。
一口下去,表皮酥脆,内里软和,就是略微有些烫,兜在嘴里半天咽不下去,得可劲儿哈着气才行。
“就那么容易?”
她含糊不清地问道:“看你两手空空,该不会是诈我吧,东西呢,拿出来让我也长长见识。”
付骁把衣服上那点儿芝麻粒抖腾下去,又把汤盅的盖子打开,拿勺子搅了搅,却也不往嘴里送,只是让它敞着口,散着热气。
“那玩意儿拿到了,但现在不在我手上。”付骁说,“赢是真赢了,你也别不信。”
季遥摇头:“这空口白话的谁不会说啊,就你现在这样子,像是和人交过手的么?装也不装得像一点。”
“秃五前辈先前也是以一当百的主,你与他缠斗,能这般不损毫分?”她侧着身子拍掉手上的碎屑,明显对他这套说辞表示怀疑:“你就算没有外伤,好歹也捂一捂胸口做做样子。”
“那样的话,你会心疼么?”付骁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
“我心疼你个鬼!”
季遥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怼了回去。
“大概是因为我太出息了吧,也没出几招,便赢了。”
付骁平日的画风可不是这样狂妄,现在却是说大话也不带打草稿,随口那么一答又被季遥酸了一句。
“哟,那你可相当厉害呢。”
季遥言不由衷地夸奖道。
付骁当然听得出这不是什么夸他的好话把手里的汤匙撂下,向后一靠歪在椅子背上,斜睨着季遥,说道:“我打进来,就没说是靠比武赢回来的吧。”
“嗯?那还能怎么着,偷来的啊。”
付骁双手抱在胸前,悠然地说:“我前去道明了来意,前辈就把东西给我了。”
“啊?”季遥想不明白,这又是哪一出啊。
付骁坦白道:“他说,这么些年了,我是第一个这么直截了当与他明说的人。让我想拿便拿去,他也乐得看那朝堂动荡,一池子水搅混了才有热闹可瞧。”
“……”
听听,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秃五前辈这想法也真够清奇,哪有这般放着安稳日子不过,只求乱世的主。
这朝堂动荡到头来不还是折腾百姓,民不聊生又有什么好……
不过想想他们当年的壮举,也不难理解。
也是,每逢这种混乱日子,劫富济贫的大侠往往最容易受人敬仰,这秃五前辈怕不是打的这种主意。
季遥无语。
果然这些前辈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股子放荡不羁,爱嚯嚯的劲头,是时间抹不掉的。
“但是……”
在季遥以为话题终了的时候,付骁又冒出来两个字。
他说:“但是,为了让我们的会面稍稍有些仪式感,我们还是缠斗了一番。”
季遥扯着嘴角干笑,差点没忍住为付骁鼓掌。
心道,你们武林人士也真是有意思,结局明摆着,偏要费那个事儿补充点过程。
“那你们是选择了推手,还是划拳啊?”
季遥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疼。
她万没想到前期铺垫了那么久,又是探情报又是下决心做准备的,最后落得个这么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
你要我便给,也太过于省事了吧。
付骁撸起半边袖子,露出手臂来,提起手腕起了个势然后往下轻轻一压,做了个落子的动作,补充道:“我们,下了一盘棋。”
季遥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精彩纷呈来形容了。
江湖中人过招,不是什么真刀实枪,而是把刀光剑影那一套搬到了棋盘之上。
这像话么?
怎么这么有意思啊。
她着实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只能拿起筷子继续吃点东西,以光明正大地占用自己的嘴,不用接付骁抛来的话。
“然后,我唰唰几下,就赢了。”
付骁像是存了坏心思,偏生不让她消停,见季遥不搭理他,又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
季遥一筷子肚丝儿刚进嘴里,听到这话嗓子眼一松,被辣椒油呛着了。
为了不让嘴里的东西喷出来,连嚼都顾不上,囫囵吞下之后,这才捣过了劲儿,开始咳嗽。
付骁眼瞅着季遥咳得满脸通红,空握着拳在她背上敲了几下,又将那盅晾的差不多的鸡汤端到她面前。
季遥掐着脖子,只顾得上瞪眼,挥手示意不用,咳了好一阵才停了下来。
“这还用你说?怎么不得意死你?”
季遥的嗓子都有些哑,这才就着勺子喝了一口温热的鸡汤。
带着油花的汤顺着嗓子眼流下去,又惹得季遥轻微地咳了两声。
“谁输谁赢不都定好了么?”她拍着前胸说道。
“那倒不是。”付骁矢口否认道:“前辈在棋盘之上,可没那么好说话。”
“哦。”季遥瞥了他一眼:“那你当初拿了东西就走不就好了,非要多此一举做什么?”
“为了仪式感啊,我不是说了么。”
付骁摆出一副正经八百的姿态,“那可是我凭本事赢来的。”
“呵呵,那你好棒棒哦。”
季遥配合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二人又安安静静吃了一会儿饭。
季遥吃了七八分饱便率先放下了筷子,多嘴问了一句:“你下的什么棋赢了?”
“五子棋。”
“……”
好家伙,也是好意思说出口。
付骁还欲解释些什么,季遥急忙竖起手掌说:“打住,你当我什么都没问。”
付骁点了点头。
不过也只是沉默了一小会儿,他又开口说明道:“我们厮杀了将近三炷香来着……”
“够了!”
季遥捂着耳朵,仰着头,眼睛直勾勾盯着房梁不去看付骁,道:“我可不听这个!”
“这可是我这些年难得的超常发挥。”
付骁没脸没皮地继续嘚吧,语气忒为认真。
季遥原本还想着,怎么着两人对弈都该是些费脑子的下法。
挑了五子棋下……也真是随心所欲。
二人“交锋”的情景,单是靠想,都有些可笑。
一老一少就地蹲着,在磨盘上的简易棋盘上你来我往?也当真是闲得慌。
秃五与付骁屏息凝神,轮流落子,出子之前还要有模有样地预判对手的落点,再夸一夸对方布局的精妙。
那专心致志的模样让旁人瞧见,说不定还会误以为他们是在解什么惊世残局。
这还不算什么。
重要的是,这俩人的彩头,竟然是能让一国之君抖三抖的传国玉玺残块。
只能说,实在是任意妄为。
这画面感实在太过强烈,以至于季遥没绷住笑出了声来,笑骂了句:“我可没听说过这个,五子棋能下三炷香,你就别嘚瑟了。”
付骁将剩下的那些残羹剩饭打扫干净,意犹未尽般地小声补充道:“你是没见着,还真挺激烈的。”
“可以了!”
季遥从一旁拿起面纱,冲着付骁那边猛地抽了一下。
两人挨得近,也不用考虑准头。
只是这打是打到了,但那玩意儿总归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付骁也压根没什么感觉。
单是觉得那东西有些碍事,随手一抓,又趁着力道收回,团在自己手里。
季遥手里一空,扁了扁嘴,见付骁吃得差不多,撂了筷子,便要起身,想要把那些收拾回食盒里去。
不过看着盘子上的油点子又有些犹豫,手伸了一半又收了回来,将袖子挽了几折。
她特意将手指贴着边以避开油渍,另一只手还仔细着袖子和衣裳,单手颇为费力地端起。
付骁见状,把那团面纱丢在身后,出言制止道:“没事你且放着,一会儿我来。”
季遥自然乐得答应,把手里那个碟子小心放进食盒便坐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在桌布的边角擦了擦手。
付骁把两条袖子折好,将那些个餐盘收拾妥当,末了把沾了零星油点的桌布一角掀了起来。
季遥难得勤快那么一次,顺手帮忙端起了茶盘。
付骁轻轻松松一拽,便把桌布撤了下来。随手叠了叠,摞在食盒之上。
将这食盒拿到了门口,放在了地上却也没着急回来。
季遥探了脑袋望去,见付骁拉住了一个路过的伙计,低声吩咐他们换一块新的来,顺便再送一壶热茶。
待他接过伙计送过来的东西,这才折返。
附小的目光正好扫到被他踢到一边的那只鞋上,上前两步,又踢回季遥脚边。
季遥方才吃饭的时候都差点忘了这茬,此刻也是终于结束了右脚踩左脚的状态,拿脚一勾,马马虎虎地穿好,然后看着付骁将桌布重新铺好,又接过她手中的茶盘,沏了两杯茶,啧了两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先前就是做这一行的呢,手脚这么利索。”她感慨道:“锦音山庄的少庄主还用做这些啊?”
“哪有那么多讲究,不都是为了生活。”付骁笑道:“非要装腔作势等着别人倒茶,说不定早就渴死了。”
“嚯,觉悟还挺高。”
季遥吹了吹杯里飘着的茶叶梗,再次问起那玉玺残块的事来:“你直接把那东西给二皇子了?”
“没有,我没时间见他。”付骁吃饱喝足,背靠着椅背闭目养神,道:“我让莫迭把东西送去了。”
季遥“哦”了一声,仔细一咂摸又觉得哪里不对。
付骁这家伙有时间买烧饼来吃,还有时间搁这儿休息,怎么的就没时间去见那二皇子了?
分明没说什么真话。
她决心探一探付骁,小声问道:“你若是不亲自去,那二皇子怎么能相信这东西是真是假?”
付骁慢悠悠地把脑袋转了过来,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半眯着看着季遥。
“我这般轻松取来,他势必要和我多说几句,我可懒得招架。至于,我派莫迭前去的原因……”付骁顿了顿,说道:“你觉得,正常人又能和他对话几个来回?”
季遥回忆了一下莫迭向来不带停歇的说话方式,只觉得憋得慌,不由点了点头,道:“那倒是,能听他说个三句还能保持微笑的,算我输。”
“那接下来呢?”季遥依旧好奇地问道:“接下来,你又该找谁下五子棋?”
付骁把唯一睁着的那只眼睛闭严实了,摆了摆手说:“哪能次次下棋啊!不过这事儿先不急,你容我缓一缓,休息一下。刚刚啊,费脑子得很,累得慌。”
他说完,还真就一动不动的歪那儿了。
要不是胸口还轻微地起伏着,季遥都怀疑这是个死人。
既然人家付骁明着说了,要休息一下,季遥也不好再追着不放。
又是一阵无所事事,她干脆也撑着脑袋发呆,等着付骁缓过劲来。
没成想,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季遥都差点睡迷糊过去。
付骁转醒,看到的就是季遥眼神涣散,杵着腮帮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头。
他惊诧于自己竟然能在这种状态下睡熟了去。
一不留神,胳膊撞在了桌子上,惊动了季遥。
季遥回神打了个哈欠,甩着发麻的胳膊道:“你倒是搁这儿午休来了?”
她眼睛里蓄了两汪泪,又是一个打哈欠:“你家莫迭这么老半天没见回来,你这个做主子的都不管么?心咋就这么大呢。”
“他没回来?”
付骁先是皱眉,倏地又展颜道:“隔壁正睡得欢呢,估计早就回来了。”
“啊?”
季遥一头雾水,又见付骁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终于理解了,没什么好气儿地回了一句:“都说当心隔墙有耳,怕不是防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付骁无辜地摊了摊手,表示没有办法。
他们自小便学着调动五官五感的灵敏度,仔细去探听自然是比寻常人听到的更多。
不过比起季遥的能耐,这都不算什么。
“你就没想着找一找莫迭么?”
付骁突然发问,倒是把季遥问懵了。
季遥这才意识到,她好像压根忘了自己还有这用途功能。只是傻不拉几的竖着耳朵听着动静,并没有去细搜莫迭人在何处。
“啊,呵呵,我没想起来。”
季遥也不找什么借口,只是暗暗埋怨自己,怎的遇着付骁之后,就愈发地愚笨了。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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