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的人,正是宋玲玲的父亲。而宋玲玲,就是那个悬在半空中的女子。
这样的场景让我既尴尬又难受,顿时脸上火烧一样,只得和周桐抓住他的手说道“大哥,别这样,起来坐。”
宋父捂着脸,身子却又不停的抽搐,花白的头发乱蓬蓬,应该很久没有修整了,身上穿的白色短袖T恤沾满了灰尘,脚上老旧的棕色皮鞋因为下跪的关系而严重扭曲着。
“领导,求你们,救救我姑娘,他只有21岁。”他放开了手,半跪在地上,满脸泪痕的看着我们,眼睛里因为过度激动和哭泣而布满了血丝。
舔犊之情,人皆有之。我的内心一热,和周桐一起抓着他的手,强行把他拽起来。
这时候,听见外面有动静的王参谋长赶了过来。
“我爱人和老岳母都被埋在下面,三条人命啊,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帮帮忙救一下。”宋父佝偻着身子,脸上全是泪水,又朝着我们作揖打拱。
“我刚才和她通电话,这孩子在上面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他一脸泪水地拿出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是和宋玲玲的通话记录。
“老哥,你不要急,给我们点时间,你女儿在上面,我们马上去救她下来,我们还有人在废墟里面找你爱人和岳母,你不要担心。”王参谋长一边说着,一边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带人出了指挥部。
宋玲玲此时的心情是处在极度惊惧和恐慌之中的,甚至有些短暂的恍惚,她只记得自己在卫生间里感觉天旋地转,房子像地震般摇晃不已,当她想回头喊妈妈的时候,却发现卫生间的地面上裂开了一道巨缝,客厅的地面也在晃动,她奋力的抓住了卫生间的门栏,她眼睁睁的自己家的客厅从眼前分裂,所有的墙壁和地板瞬间变得像玩具般脆弱,就像有一只巨大的怪物揭开了整栋楼的房顶。
出于求生的本能,她在失重的时候紧紧地抓住了洗手台的支撑部位。但仅仅几秒钟,整个客厅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眼前突然被刺眼的阳光照射,耳朵边传来一阵阵巨响,吓得她不停的大叫。但,巨大的嘈杂声中,没有人能够听见她无力的呼喊。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母亲、外婆,这两个最爱她的人,会在一瞬间突然从家里消失,前一秒还在有说有笑,后一秒却天人相隔,她甚至没有机会吃一口老人晨练带回来的稀饭和油条。
宋玲玲无法抑制自己过度悲伤的情绪,用尽全力爬到只剩半间的房子里,从小声的啜泣,到放声大哭起来。
第一组的战友已经在现场开始搜索了,有人拿着生命探测仪,有人带着搜救犬,在废墟周边不停忙转。由于不断的有落石滚下,安排了带着口哨的安全员随时盯住危房,一旦有异动,随时准备撤离。
我带着周桐和孙浩,绑了几十米的救生绳和滑轮(以备不时之需),从危楼入口准备寻找位置。
我想起王参谋长一再提醒我:找点要准。这个准的含义除了营救方便,更关键的还是能够保障自身的安全。毕竟,作为救援者,如果自己都照顾不好,何谈营救他人?
在小心翼翼而又快速地穿过危险区之后,我们来到危楼之下。虽然此刻,安全员就在离我们不远的位置实时监控,但是遇到突发的险情,能救自己的,还是快速反应的能力。
我们沿着单元内的楼梯,快步前行,楼道内安静的出奇,人们早已在出事之后被疏散到了安全区,每一户的门都是被打开的,里面的环境真是惨不忍睹,有沙发和床悬在半空的,有厨房灶台垮掉一半的,地面几乎都是从中间撕裂开。
我都顾不上看。说实话,在单元门口我是一直看着自己的头顶,担心有石头落下来。而在单元内,我更担心会不会二次垮塌。所以每一步尽量快速,而又极为小心。
好容易到了九楼。这时,我听见从楼下废墟里传来的搜救犬“汪汪”的叫声,对讲机里,城南消防中队的中队长李福林向王参谋长汇报了他们的进展情况,搜救犬在废墟的中间的横梁下发现一具尸体,不过被压得很死,请现场医生鉴定,已没有了生命体征。不过,另外一边的生命探测仪又发现了生命迹象,正全力组织搜救。
时间就是生命。宋玲玲家的大门,此时已经变成了镂空的,直接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整个客厅已经不翼而飞,残垣断壁随处可见。虽然阳光刺眼,但站在空门外,我感觉一阵阵风吹过。埋头就可以看到废墟,另一组的人员带着搜救犬和探测仪正在周围爬上爬下的晃动。指挥部的房子就在不远的地方,周围的楼房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凭我的判断,宋玲玲身处的厕所,位置就在拐角处,距离我们大约25米左右。
“哎……哎……宋玲玲,听得见吗?消防队的,来救你。”虽然才知道女子的名字,我也顾不得了,迎着风,双手摊开放在嘴边叫道,这两哥们儿也跟着我叫唤。我必须立刻确认她的位置。
然而,拐角处并没有反应。
我正失望。
突然,看见一只手从拐角处伸出来,向我们挥了挥。
我确定了位置。
“指导,我上去看看。”周桐看见了挥的手之后,表现得跃跃欲试。
也难怪,这小子刚参加全省消防业务技能大比武回来,得了单项科目的两个第1名和一个第3名,迫切想要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
我没有说话,我发现垮塌的房屋边都留有一道支撑,人可以站在支撑上,但想要移动,就非常的困难。而且部分墙体已经开裂,露出很大的缝隙。此外,宋玲玲所处的位置,正好是个拐角,就算走到那里去,转身也很困难。
九楼的高度不是开玩笑的,弄不好就是粉身碎骨。
正当我思索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拿出一看,是王参谋长。
“方路,刚才宋玲玲他爸打了电话,说宋玲玲状态不太好,情绪低落,你们要抓紧时间,更要注意方式,一定要注意好两方的安全。”王参谋长低沉的声音让我感觉像要发生啥事,但又一下子弄不清。
我应声答好,周桐这小子却凑在我耳朵边听了个大概。知道我挂了电话,头一下缩了回去。
“指导”。周桐一字一顿的说道。“时间不多了咯。”这湖南兄弟脸上表情很丰富,急躁起来的时候眉头能拧成一团。
唉,再能干,也不是超人,何况也只有23、4岁,作为一队主官,我也要对战士的生命负责任。
“呼”。思想向后,也暂时想不到更好的救援办法。我长吐了一口气,仿佛是和命运在做着一场赌注。“兄弟,我们一起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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