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一刻,我才真正心凉到极致,因为之前都不过是我猜测,但凡我判断错误,以陆续的脾气绝对是会发飙,而这时他给与的回应是死一般的沉寂,等于是默认了一切。
我没再逼问,他也没再开口,无声沉默里,彼此呼吸纠结在一起。直到顶上传来遥远的声响,才打断了静凝,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到光束以极快的速度由远而近,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砰的一声落水了,转而水底漾开波光,渐渐地如一盏水下灯一般照亮了昏暗空间。
心没有因为能看清环境而欣喜,反而是沉到了谷底,因为那么大的动静以及这光,知道是什么从上面坠下来了。晶石,那块被称为操控各层微生物的会发光的晶石。
这一沉坠,意味着它里面链接各层的线带都断裂,会造成什么情况,没有人知道。
透过光再看顶上,是一个巨大的窟窿,似乎是我们所处的那个石室兜底下沉,全部坠到了这空间里。以目测的高度而看,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那第六层空间巨大无比,上下高度有几十米;要么就是我们直坠几层,摔到了最底下,而这种情形意味着我们原先所处的石室底部是镂空的。
这时耳旁传来陆续的轻声:“看来我们不是跌到了八层,就到第九层了。”
我回转眸,他也这么认为?还是开口询问:“为什么就不是第六层?也许这六层空间比较特殊和广大呢。”却见他摇了摇头道:“之前我不觉得刚才那间所谓的控制室有何特别处,现在明白了,它的特别不光只在于那块能与微生物发生磁场感应的晶石,还有与底层空间的密切联系。它是直通最底层的最快捷径。”
嘴角抽了抽,“最快捷径?以这种摔下来的方式?”那设计这个古洞的人,也太奇葩了点吧。
一声闷笑后他答:“自然不可能是这样摔下来了,我没猜错的话咱们刚才待的那个石室是有下来的暗口的,或者原本还有个绳梯什么的直通到底下,但随着刚才那毁灭性的坍塌,那些装置应也都沉入水底了。难怪晚晚挖通道要在石室门外而不直通石室里了,原因就在此。”
又提向晚,我就想起刚才没有结果的话题,从他的口吻中辨知,即使向晚对他做了什么,他也并没有怨怒。不想一直纠结在这上面,即使得知了内情也解决不了眼前的困境,还不如将心思移转别处,又到一个陌生空间,甚至可能是第九层古洞,可以预知这里一定不会太平静。
首先眼前这潭水就透着古怪,不知道是不是受晶石光的影响,它整个呈现的是幽绿颜色,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很快就想出那熟悉感从何而来了,从外套内袋里摸出那颗球珠,与这水潭相对比,从色泽和亮度上看,几乎完全一致。刚好目之所及范围内,水潭也是圆的,所以更形象点说,我手中的是个小球珠,而这潭水就像是个超大的球珠。
陆续先开口下了结论:“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联系。”
我提出大胆的假设:“你说会不会本身这个古洞就存在自毁系统的机关,当炸药震动到它根基时,这个机关就开始启动,终极目的就是为了让这块晶石沉入这幽潭?”
“小九,咱们先离开这。”陆续在沉吟数秒后做出决定。我二话没说从他身上爬起,然后去拉他,歇过刚才那会,他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些,扶着能够勉强站起。
明白他意思,幽潭诡异,若我的假设成立,那么这个古洞的自毁系统必然存在某种作用,很可能就是以这幽潭为起点,产生各种异变。在不明动向情况下,最好是先远离这处再看。
背光而行,刚才光一照明时就看到我们所上的岸,一边是幽潭,一边则是空旷看不到头的,类似于长廊的幽径,当然,这条径要比我们之前走的任何一层都要宽广,两边石墙间距都有三十米左右。从空间地理位置上判断,所走的方向是在石室暗门之外,顶高约六米。
只走出一小段路,就察觉到了异常。原先每一层基本上都是天然而成的洞壁,除去向晚挖的通道外,都没有人工的痕迹,可这时我们在石壁上看到一些雕画。无疑,是人为,并且雕画上不知是洒了荧光粉还是什么特殊材质,能够在黑暗中清晰看到画上所刻的场景。
所以,终究是与之前各层不同的。其实原本,在陆续不打算找韩建成报仇后,我们就可以退出这个古洞了,但事与愿违,总有一些人一些事会牵绊,然后就像命运之手在操控一般,将我们一层一层地向下推。
墙上的雕画还算清晰,刻的是一个国家从君王到朝臣,再到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似乎这个国家很富裕,因为从上到下有条不紊,百姓也是安居乐业。其中有一处比较瞩目,因为多次刻到皇宫宅院时,那个地方就会占据很大面积。那是在宫廷的大门外广场上,正中间有个台子,起初我不知道那台子的意义,后来看到有个身着黑袍的人站在台上,抬头望天,而底下万民朝拜时,大致明白那应该是个祭台,那个穿黑袍的人是个祭师。
想必这个国家对祭祀活动非常信任,从而祭师的地位也变得崇高。脑中回想古时有哪个朝代是将祭祀活动是放在皇宫正门口举行的,翻了一圈,由于对历史的匮乏,想不出来。
随口问及陆续,以为他也不大会知道,却听他肯定地道:“这个国家应该不在正史记载里,可能属于偏远的某个小国。因为我们古时虽然几乎历朝历代都对祭祀活动信奉,但没有一个朝代是将祭台直接就造在皇宫大院门口的,多数皇帝都是去哪个山上朝拜祭祖。”
我又问:“那会不会这所刻的宫殿其实正是某座山上的行宫之类呢?”他摇头,抬手指着跪拜在地的无数人,“没有一个皇帝出行祭祖朝拜,是会带着平民老百姓去的。”
仔细一看,确实那跪拜着的人所刻形象,好多都是百姓普通装束。
后面雕画里开始出现战乱了,但似乎并不是在皇城,刻画中凸出的是个女子,她站在战车之上,战车四周是密密麻麻的士兵簇拥,最后那场战役应该是胜利的。随后回到朝堂之上,女子跪在了堂下,君王坐在其上,旁边有人捧着书卷在宣读什么,我猜应是对这女子赐封。那场战役之所以能胜利,估计就是这女子的功劳。
但看后面却令我大吃一惊,与我所想有了出入。一座高台之上,女子横躺在那,台下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四周百姓围观无数,意思是不但没有赐封这女子,反而将她烧死了?
向后看已是确定她真的死了,因为一道背影之前,竖立了一座坟墓,从那背影的衣装和身形看,似乎有些像这个国家的君王。我不由叹息,低喃了句:“就这么死了,可惜。”
却听耳旁传来陆续的声音:“不,她没有死了,小九,你看。”顺着他指的方向,那是已经跨越过去好几个场景了,却见那名本该丧生于火海的女子又一次出现在刻画中。
这次的场景是在皇城的宫廷之内,准确地说应该是在那名君王的寝宫。女子跪在君王脚前,匍匐在地,不知要哀求他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幅有君王刻画的,几乎都只刻他的侧影或者是背面,从没刻过他正面,所以从画中也看不清他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
随后场景就移换到了一个小湖边,只有君王一人背身而站在那,光看这幅看不太懂意思。画与文字的区别在于,单看其中一个场景,会了解不了所想表达的涵义。向前走了几步,就明白了,原来是那女子下湖里去了,这君王是在等她,看到女子冒出水面,他就把人给拖了上来。
但看女子全身上下都结了冰,猜想湖水可能极寒,当时的气温也定然很低。场景再度转换,回到了君王寝宫,女子在对他说着什么。这幅壁画上,是有意刻了女子神态的,她的眼神坚定又似哀戚。接下来的场景感觉有点抽象主义色彩,似乎表达的意境是风云突变,随着那天空乌云层层覆盖而去,地上的房屋与人开始消失,甚至一草一物都在被吞噬。
直到最后一片荒凉之地上,又一次站着君王的背影,这时我感觉到了孤独苍凉味。是表达天地之间,只剩他孤家寡人的意境吗?这是一个君王的慨叹,还是雕画师塑造的一个虚构故事?意在表述历来君王都是孤独地站在最高处,看似地位崇高,其实却不过是个可怜人。
我把想法讲给陆续听,他朝前面又多走了几步,在看到壁画到这处结束后才回转身,手指在最后君王的背影上说:“雕画师就是他。”
“你说这些壁画是他刻的?有什么依据?”
他抿唇一笑,侃侃而谈:“依据很简单,任何一个以旁观者心态来刻画的师傅,他们在描摹人物时,最喜欢的是抓人神态,所以人物的面部表情是许多雕画的精髓。但我们看到的这些刻画里,除去那名女子有过一两个面部刻画外,几乎就没对任何人进行刻画。就连君王这么重要的角色,也大都以背影来替代,那么除去君王本身为画师外,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别的画师敢这样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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