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与卿

    
    得亏苏遇忱眼疾手快接住了包, 才没让那个包掉在地上。
    他转过头看向言卿, 见着人笑得眉不见眼的，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两道新月。
    所谓是月下美人灯下玉。
    言卿的皮肤本身就白得晃眼，眉眼姣好，更何况今天还特地涂了口红, 整个人精致漂亮得仿若刚从什么时尚大片的海报里走出来一样。
    “你连个包都……”苏遇忱话还没说完, 言卿就挽上了他的手，漂亮修长的手指搭在他的臂弯上, 抬着头看着他, 轻轻眨了眨眼睛。
    他生生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不就是拿个包, 拿就是了。
    ……撒什么娇啊。
    有家里那么几个人在, 言卿的衣服鞋子的数量不可能少, 不过平时也是随便拿到哪件穿哪件, 但这次为着跟苏遇忱出来，特地挑了几件出来。
    只是玛丽珍鞋这种东西, 看着确实漂亮, 但是穿出来逛街简直是有点反人类。
    走了没一会儿，言卿就已经有些走不动了, 她其实穿不太惯这种带跟的鞋子, 所以仅仅只是走了不到三四千米, 小腿就酸软无比。
    她直接停下脚步，拉了下苏遇忱的臂弯。
    “我走不动了。”
    声音带着南江口音里天然的娇软之意, 撵过别人耳根子的时候, 像是温泉水一样。
    苏遇忱叹了口气, 笑着看着人：“那你要怎么办？”
    “我们去前面坐坐。”
    前边有个奶茶店，外边装修得古香古色，番旗木桌，看着像是个听书的茶馆，不过内里仍然像是个，寻常样子的奶茶店。
    好歹是暑假，虽然水烟镇算不上太有名的景点，不过附近周遭的人倒是挺喜欢来这儿玩上一两天，所以在奶茶店里还是挺多人的。
    言卿和苏遇忱走到吧台，言卿扫了一眼菜单：“一杯少冰少糖的奶盖乌龙茶加双份寒天，树莓芝士蛋糕和一份原味多士。”
    说着就抬头看向苏遇忱：“你要什么？”
    “一杯美式谢谢。”
    苏遇忱拿手机结了账，拿了牌号跟言卿去了临水的座位。
    他微微蹙着眉：“你刚刚不是吃不下，现在又吃这么多。你这样对肠胃不好。”
    语气酷似言卿的老父亲。
    言卿：“……你说这话，跟我爹一样一样。”
    苏遇忱向来自律，还是有多少看不太惯言卿这样的习惯。
    即便是两个人一起同居在盛州这么些日子，他几乎每天都在挑言卿的毛病。
    可惜耳根子太软，言卿随便撒个娇就能搪塞过去，最后也只能听之任之，尽力帮她改过来。
    “你这样回头再胃疼，别让我帮你揉肚子。”
    言卿撇嘴：“你不懂，对于女生来说，肥宅快乐茶以及甜点，和正餐是装在两个胃的。”
    不等苏遇忱说话，又反客为主胡搅蛮缠：“啧啧啧，以前叫人家小甜甜，现在让我肚子疼的时候自生自灭，渣男。”
    苏遇忱揉了揉额头：“……”
    算了。
    反正总归出来玩一次而已。
    两个人正在说话，突然有个女生走了过来，理都没理边上的言卿，笑着跟苏遇忱说道：“小哥哥小哥哥，我想给你变个魔术可以吗？”
    边上直接被忽略的言卿一时语塞：“……”
    她顺着那个女生来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人在录像。
    其实她一时竟然没有生气。
    ——因为震惊于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有这种物种的存在，而一时顾不上生气。
    她一直以为这种生物只存在于知乎刚编的故事里边。
    她好整以暇看着苏遇忱，一脸藏不住的看戏心态。
    苏遇忱刚开始也是怔了下，后来微微皱起了眉毛。
    然后就见着对面那个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言卿。
    连着心情都有些复杂。
    他半分不带搭理那个女生，直接继续跟言卿说话：“走这么点路你就不行了，你明天想去哪里？”
    言卿没想到他会直接cue到自己，一时没反应，不过还是下意识说道：“租条船就好了啊，在船上晃一天？”
    “想在船上晃一天……那你干嘛不去游轮。”
    “下次再去？”
    那个女生被落了面子，有些许下不来台：“小哥哥，我可以给你表演一个魔术吗？”
    “不可以。”
    “你是怕女朋友介意吗？”说话的时候还特地挑衅似的瞥了一眼边上的言卿。
    却没想到边上的言卿真的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反而笑得相当真诚，甚至隐隐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刚刚没有注意，现在扫一眼却有些许怔愣，言卿的长相确实是相当晃眼。饶是那个女生同为同性，都被晃了眼。
    苏遇忱直接站了起来，拿了桌上的餐牌，伸手掐了下言卿的脸：“别笑了，走吧。”
    说着就直接绕开那个女生，牵着言卿换了个座，临末了回头看了人一眼：“让你同伙把视频删了，只要在任何公共平台看到这段视频，你都等着收律师信。”
    然后就拎着已经忍不住笑到几乎岔气的言卿换了个座。
    那个人再没脸没皮，大概也没脸跟过来了。
    两个人重新换了个靠河的位置，
    “……别笑了，收收，法令纹要出来了。”
    言卿强行忍住笑意，揉了揉脸上的肌肉，横了人一眼，眼睛因为笑得太欢沁出了一点眼泪，所以半点的威慑力都没有，反而有些许撒娇意味：“怎么了嘛？有法令纹也是好看的法令纹。”
    “是是是，好看的法令纹。”
    语气极其敷衍。
    “小哥哥，小哥哥，”言卿捏着嗓子，学着刚刚那个女生的强调说道：“我可以不可以给你表演一个魔术？”
    “你变。”苏遇忱脸色不变，扬了下下巴，拿了自己的钱包出来，打开钱夹，从钱夹里边找了一个硬币，放在桌上。
    言卿：“……”
    她瞬间收了脸色：“怎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难道没钱就不配被尊重么？”
    “你说这话……”苏遇忱揉了下眉头，“要脸么？”
    “不要。”
    理直气壮，毫不犹豫。
    ……怎么说呢，如果一个人真的不要脸，那确实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东西很快就上齐了，言卿心满意足地吃着树莓蛋糕：“你知道Cheeseisstrength.的下一句吗？”
    “Franch is Bacon”苏遇忱扬了下眉毛。
    言卿笑了出声：“啧，小哥哥连这个都知道的吗？我还以为你脑子里的英文单词只有元素周期表。”
    苏遇忱面不改色，轻笑了声：“你要不要清醒一点？英语不好的是我吗？”
    言卿沉默了一下：“……哥，过了啊。”
    连出来玩都要被diss英语水准，她觉得自己没跟苏遇忱分手的最大原因大概就是，
    她还得仰仗人家帮她临考救场。
    “何况我怎么可能只知道化学元素周期表？至少我还知道一个事情。”
    “什么？”言卿抬眼看向人。
    苏遇忱抿了抿唇，欲盖弥彰的强行压着脸上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开口道：“75C？”
    言卿面无表情，伸腿踢了一下人的小腿，只不过踢的时候没算好距离，脚尖踢到了卡座的座椅上，脚踝被卡了一下。
    一下子疼到脸都扭曲了一瞬。
    “怎么了？”
    “我踢到椅子了。”言卿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遇忱没忍住，笑了出声。
    言卿：“……”
    过分了啊。
    两个人吃过饭，就起身准备回酒店。
    只是吃完东西的言卿，吃饱喝足也不妨碍她腰酸腿软。
    她站在茶馆的门口，陷入了沉思。
    水烟镇什么都好，但只有一点是真的讨厌。
    就是这里……根本没有马路，更不用说什么诸如出租车之类的其他的交通工具。
    只能靠两条腿走回去。
    言卿有些绝望。
    其实刚刚扭了一下也只不过是一时疼了一下，很快也就恢复了原样，不过小腿依然酸得不行。
    她拉了拉苏遇忱的手：“大哥，我是真的走不动。”
    “我帮你拿包。”苏遇忱相当自觉地接过言卿的手提包。
    “不是包不包的问题，”言卿虽然从善如流，相当迅速地递给苏遇忱：“我是真的走不动。”
    苏遇忱看着人，揉了揉眉头：“你在这等着，我去找找看有没有船，你不要乱跑，也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好的好的，我也不会吃陌生人的糖果的你放心去吧哥哥。”
    言卿闻言神色有些莫名复杂，不过还是相当乖巧听话的态度。
    苏遇忱去问了下边上的人家，问到了船家的地方。
    那个船家正在吃饭，见着有人来找：“这个点早就收啦，哪有人到这个点的。”
    船家笑着说道，“我们这水烟镇的人都是这样，基本上都五点收工，现在这个点还开着的，基本上都是外地来的，多半不是我们当地人。钱要挣，也要有时间花呀。”
    “真的很麻烦您，我可以出三倍价格。”
    有句话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可以直接解决百分之七十的事，间接解决百分之二十的事情，如果解决不了，那么多半是钱不够多。
    那个船家脸色不变：“……走吧，去哪你说。”
    苏遇忱回到茶馆门口，就见着言卿被一群人围在中心，笑着跟人签名。
    远远见着苏遇忱走过来，她弯着眼睛跟其他人说道：“我男朋友回来了，我先走了。”
    “不能签完么？”
    “不行哦，他让我不要和陌生人讲话。”
    众人一时语塞。
    言卿也趁着这个机会脚底抹油跑了过去，扑到了苏遇忱的怀里。
    “走吧哥哥？”
    苏遇忱认命地带着言卿走到了河边。
    两个人坐上船，船家长杆一撑，船就离开了岸。
    她蹲下身子，一手抓着苏遇忱的裤子，一手伸出去，撩拨了一下水面。
    水很凉，暗色的水面上的月影被船划过的痕迹划拉出几道波纹，碎成星星点点的光。
    四周其实没什么其它船只。
    “晚上河道人这么少？”言卿有些好奇，“平时也没人晚上出来吗”
    “不是，”店家倒是实话实说，“一般这个点我们都不开船的，大家都要回去歇着了。”
    “嗯？那为什么……”
    店家非常真诚地说道：“我这不是拒绝不了三倍酬劳么。”
    言卿：“……”
    她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遇忱哥哥，您这作风……有点暴发户，一点都不少女漫。”
    先前她和苏遇忱的事情闹上热搜之后，她经常就拿这个来跟苏遇忱说事。
    上到苏遇忱让她背单词练口语，下到苏遇忱不让她喝太多肥宅快乐水，都可以被说“你这样一点都不少女漫。”
    最过分的莫过于有一次言卿自己画画的时候没有思路，都坐在床上幽幽叹了口气：“你这样一点都不少女漫。”
    彼时才刚刚回家，要把刚刚脱下来的衣服挂到衣架上的苏遇忱：“……”
    见着现在她又拿这个说事，苏遇忱嘴角抽了下，十分虚心地请教：“那您说说，不找个船的话，我该怎么办才比较少女漫呢？”
    “背我回去？”言卿沉吟了一下，提议道。
    其实她不过只是顺口说说，只要不走路就可以了，剩下的不过是习惯性跟苏遇忱找麻烦。
    “……宝贝儿，你对自己的体重有点正确了解，负重拉练也就四十斤，不要太为难我了。”
    言卿：“……？？？？”
    其实说起来酒店离那个位置真的不算特别远，所以一会儿就到了，苏遇忱跟人结了账之后，先上了岸，再向言卿伸出手。
    言卿把手递给人，借着人的势，跳上了岸。
    苏遇忱捞过人的腰，帮她扶稳之后，把包递给了人。
    言卿怔了下，眼神里是显而易见的控诉。
    苏遇忱微微俯下身子，语气平淡：“不是要我背你么？上来。”
    言卿脸上微微腾起热意，耳根子一路连着烧到了苹果肌。
    她垫了下脚，把手环在了苏遇忱的肩上，跳了上去。
    苏遇忱扶住人的腿，往上垫了一下，真的往上走。
    完全置旁人的眼光于无物。
    言卿刚开始不过是闹着玩，结果这么一来回头率实在太高，虽然是她起的头，现在却比着苏遇忱还些局促。
    她把头埋进苏遇忱的肩窝，脸完完全全被散落在脸颊边上的头发挡住。
    她抱着苏遇忱的脖子，手上还拎着自己的那个手提包，轻声笑道：“可惜你不姓朱，不然我现在还可以放个Bgm？”
    这个时候刚好走到了酒店门口的时候，苏遇忱闻言顿了下。
    “怎么了？”言卿抬起头。
    整个水烟镇，统共也就一个五星酒店，所以如果来这里玩的话，遇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个鬼。
    酒店门口，言卿就见着自家亲哥哥，勾着自家好友的脖子，正亲昵地说着什么话。
    然后他们两个看到自己和苏遇忱的一瞬间，也愣住了。
    水烟镇的晚上，风带着水汽，有那么一点点凉。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