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师一脉,借助山水灵气之势,是下等,而融入山水灵气之中,才是上等,而这个困住王元宝与唐霞客的阵师老者显然属于下等之列,借助山水灵气还须得江湖人精血填充阵势,才能激发列阵的杀势,不过,在凤毛麟角一般的阵师中,这个阵师老者,已然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虽然在攀山五境之上的山巅修士眼中,阵师老者布置的列阵,如同小孩子玩闹涂鸦一般,但困住王元宝这样的江湖武夫,却是绰绰有余。
这也是阵师一脉,在山巅与江湖之中极为珍贵的缘故,原本需要数十个攀山五境之上修士才能完成的伏击或是正面袭杀,只需一名阵师,就能够轻松完成,如同举手般容易,自然珍贵。
只不过,阵师老者布置下如此杀势的列阵,却是杀鸡用牛刀。
王元宝握紧手中的思无邪,一身拳意流转外放,捕捉着阵师老者的蛛丝马迹,但是,拳意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再没了踪迹,列阵之中,也就是桂树林中,山水气运与灵气与树林之外,截然相反,就连山水灵气的运转,都逆转过来。
唐霞客看着陡然变了脸色的王元宝道:“别大意,这老家伙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之上。”
话虽然如此说,但是唐霞客心中也没有底,他江湖阅历,说到底,都是些老于世故的江湖人的打交道的事,像阵师老者这般,几乎已经站在山巅之下,江湖顶端的人物,却是从未经历,他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应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是,能走多远,全得看运气。
王元宝点点头,这次围杀的幕后黑手,已然不言而喻,阵师老者的狠辣,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也只是一瞬,江湖本就是快意刀,而江湖人就是山中草,割去一茬又一茬,但还是一片草原。
树林之中,腾起一阵阵阴秽罡风,树龄日久的老桂树坚硬的树皮之上,在罡风吹拂之下,竟然裂开了数十道口子,而王元宝与唐霞客的衣衫之上,也给这罡风撕裂。
血色,隐隐渗红了衣衫。
王元宝紧紧盯着一处林木稀疏之地,手中的思无邪剑刃之上,缓缓蕴起白雾,而王元宝一身拳意流转,武运皆聚集到了左手之上。
这是个无解的杀戮之局,要想破局,就必须杀出一条生路,旁的,再没有旁的办法。
唐霞客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得请出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那个不知到底为何物的东西,这杀戮之局,还未开始,自己气府丹田之内的气机,竟然丝毫无法动弹,经络之中仿佛给灌注了铁水一般,灼热异常。
阵师老者的冷笑声在列阵之中响起:“如今束手就擒,还是有缓和的余地的,不过,除了那符以外,你们还得把手里的兵刃留下,就算是给你们的一条活路的价钱,嘿嘿。”
唐霞客闻言骂到:“老东西,想要小爷的东西,先过来给小爷跪下,问问小爷手中的刀,乐不乐意!”
王元宝开口道:“白日做梦!”
那阵师老者闻言嘿嘿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等会儿,我就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乖乖跪在我面前,求饶,嘿嘿,到时候,我看你们还有没有这般的硬骨头。”
话音未落,一阵罡风骤然而起,向着王元宝和唐霞客环绕围来,罡风如刀,腾起的呼啸之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一般,而罡风之中,竟然又显现出数道黑雾人形!!
阵师老者最为得意的,
便是如今布置下的这个列阵,以山水灵气为引子,再以人的精血为饵料,引动九幽怨气与阴气罡风,最是阴毒,凡是死于阵势之中的,便再无法魂入轮回,只能在这阵势之中,成为傀儡阴魂,若不是忌惮王元宝手中的符,阵师老者绝不会用出这等压箱底的杀手锏,因为不察死在这魂幽列阵之中的攀山五境修士,委实不少,皆成为了这列阵之中的傀儡阴魂,这也是阵师老者立身的根本,若不是看上了王元宝身上,足以震慑逼退长歌江河伯的符的品秩之高,他此刻,恐怕早就坐上了山巅修士宗派的客卿位子。
王元宝提起气府丹田之内的剑气,尽数灌注到了手中的思无邪之中,一时间,剑气纵横,而剑气中属于读书人的浩然正气更是炽烈,那如刀罡风,与数道攀山五境的阴魂傀儡,给这剑气与浩然正气阻隔,周身腾起的黑气竟然也在这二者的步步紧逼之下,不断消散。
阴魂傀儡凄厉的嘶吼不断在列阵之中回荡,唐霞客暗暗松了口气,紧紧扣在手中的那枚古玉符也收回了袖中,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唤出那个非人非鬼的怪物。
王元宝面色苍白,气府丹田之内的剑气大雪山之上的雪花不断消融,而落下的剑气雪花却入不敷出,剑气大雪山之旁的武运紫胎隐隐占了上风,经脉窍穴之中的武运也蠢蠢欲动。
若是还不能尽快击杀阵师老者,只怕先死的,不是阵师老者,而是他王元宝。
力竭而死,才是最为致命的,无尽的绝望,不断在心中腾起,人最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前的绝望。
而列阵之外的阵师老者也不好过,魂幽阵之所以能成为他的压箱底的杀手锏,最为重要的,便是心魂涟漪,若是阵心收损,要的,不仅仅是列阵之中的阴魂傀儡的命,还有阵师老者的命。
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上,阵师老者强行吞了下去,铁锈味骤然充斥在了胸腔之中,颤抖着从腰间的须弥囊中摸出一瓶丹药,阵师老者吞下自瓶中倒出来的黑色丹药,一抹病态的潮红浮现在他的脸上,摸到了攀山五境的门槛,而没有可以修炼的法门,摸到门槛,也是白搭,这是许多由武入练气的江湖人不可逾越的鸿沟。
就算是阵师老者将要去那座山巅修士宗派,也不能拿出足以让阵师老者直接跨越门槛的法门,不仅仅是因为资质,还有寿元,修士练气,最讲究的便是法财侣地,阵师老者所占据的,只有财一门,后两者或许还可以补救,但是这首当其冲的修行练气法门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用财去卖。
所以,阵师老者才将心思落在了王元宝身上的符之上,纵然不能在坊市之中换得修行练气法门,也好歹能够换得一枚假丹,成为一名“伪修士”,八十年的寿元,足以寻到练气法门。
就在王元宝与阵师老者相持不下时,市井之中最高绝的一座楼阁之上,却有两个身穿绛红色道袍的年轻人观望着这树林内外的局势。
说是年轻人也是妄言,这二人的年纪,只比王元宝要大少许,说是少年人也不为过。
其中最为瘦小的身着绛红色道袍的少年人,手中拿着纸笔不住地记录着什么,而他身边略微成熟些的少年人道:“怎么样?可曾记下来了?”
手拿纸笔不住笔耕的少年人头也不抬道:“哪有这么容易,若是容易,你怎么不来?”
那成熟些的少年人讪讪一笑,道:“这列阵可是不易,这老头只不过半个时辰便能布置下如此杀意凛然
的阵势,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不过,我最是欣赏的,还是那阵势中的两个江湖人,在阴魂傀儡的围攻之下,竟然还能反转必败的局势,着实是天下风云出我辈啊!”
不理会成熟些的少年人的感慨,执笔少年人道:“那又如何?还不是得被我写到这纸上,再如何风流的人物,给记载到这纸上,还不是得凭着你我编排?”
闻言,成熟少年人皱了皱眉道:“你这话不能让师父听到,若是知道了,只怕你这执笔人的身份便再也保不住了,我们家在百家之中,能有一席之地,凭借的便是虚虚实实之中,我们写出的,终究还是真相,你这样的想法要不得!”
成熟少年人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执笔少年撇了撇嘴道:“那师父还不是在那本书里,将真相给遮掩了不是?就算是编排了,又能如何?这世间,真的始终还是没有假的多,就算我编排了,再由着你的口说出去,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三人成虎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师父更不会不明白。”
沉默了一会儿,成熟少年人叹了口气,一件事记载在纸上之时,就已经变了滋味,家虽说是百家之中,仅次于史家的存在,但史笔如刀的真相笔下春秋,还是学不来的,三人成虎,才是如今市井中最多的。
见成熟少年人不再言语,执笔少年人嘴角上扬,不过手中的笔却丝毫没有停歇,他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让他来记录这些个江湖人的故事,但是,既然笔在自己手中,那如何写,还不是得看自己的心情?
只是这个念头还没有落在心湖之中,执笔少年人手中的笔竟然骤然断裂!
平铺在书桌之上的宣纸上的字迹如同有了生命一般,一个接一个地消退,不多时,本记得满满当当的宣纸之上,骤然成了空白一片!
而执笔少年人更是不堪,心湖之上仿佛给重锤击打了一般,腾起了万丈波澜!
原本已经在心湖之中打好了腹稿且已经录入悬空的书册之中的故事,皆空白一片,执笔少年人呆愣地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盯着远处的桂树林。
而成熟些的少年人见此忙放出心湖涟漪探察执笔少年人的情况。
方才那折断笔的威压仿佛只针对一人,而近在执笔少年人身旁的成熟些的少年人却恍若未觉。
“呵呵,有些事情,不是你们这些小家伙们能够接触的,此次念在是初犯,本座先饶过你等,如若再犯,身死道消的后果,静候。”
楼阁之上的两人如遭重创,软软倒在了地上,再没了方才那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天命风流。
桂树林中的王元宝终于还是支持不住,收了已经接近枯竭的剑气,只是手中的思无邪仿佛还未过瘾,只微微一颤,便从王元宝手中挣脱而出,向着那几道阴魂傀儡悠悠飞去。
如刀罡风早就在剑气纵横之时便如同烟云般消散,而那几道攀山五境修士的阴魂,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竟然瑟缩在阵势角落之处,不住地发抖。
而思无邪则仿佛一个巡弋自己领地,顺带着收拾猎物的国君一般,悠悠然地向着那几道阴魂傀儡飞去。
而就在这时,异象陡生!
阵势之中逆转的山水灵气骤然旋转起来,竟隐隐形成了一个漩涡!
“小心!”
唐霞客猛然开口喊道。
王元宝周身拳意骤然流转起来!
鬼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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