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道试在初六开始,各宗参加年会道试的弟子都在朝廷修建的长生堂内养精蓄锐,虽然距离年会道试还有十多天。
往年道试,优胜者是有奖励的。
太上山的道主炼制的法宝。
苏有生带着从相国寺里折来的桃花,从寺前的喧哗热闹里走了出去,她和方源一样,看淡了热闹繁华,所以只剩下平淡。
而方源则与苏有生分开走,毕竟年节还是要回自己家的,爆竹声中一岁除,没有春风,只有瑞雪兆丰年。
有些许诺是要兑现的,没有人强迫,但是会有因果。
苏府在青瓦街,那里是众多朝廷大臣的私宅所在。
大理寺丞方府则在御泥街,更为清幽,但是住在御泥街的人,又有哪个不是可以令朝野震动的大人物?
相国寺离御泥街不远,方源也乐得轻松,走路是修行,但是走得多了,还是会厌倦的,就像学堂里的孩童,读书读得多了,都会向往学堂外的无书可读的同龄孩子。
这就是一种惰性。
大理寺丞方辞这一个月来,睡得并不安稳,神都的年会道试的名单早就在各个衙门公开,镜山一剑宗的那位“弟弟”,也在名单上。
瀛洲山海关的剑主,这是一个让人听之胆寒的地位,方辞也不例外。
势力范围三千里的玄观派被自己这个“弟弟”给削了爪牙,所谓的“爪牙”是人命,这点上,方辞每每想到,后颈总会发凉。
但是该来的总会来,是福是祸只能受着,这是前辈惹下的债,后人必须去还。
家里的那几个婆娘还在打牌,这是从老桂州传来的消遣,不到一个月便风靡了半个大秦。
方源走进了方府,并没有什么不适,本就该如此又何必惺惺作态?
方辞从后花园走了出来,门房的通报让他顿时有了精神,自从年节朝堂开始休假,他便一直都安逸恬淡,方源的到来,让他重新找回了上朝时的感觉。
“你回来了。”尽力掩饰自己心情的方辞决定用最平淡的语气来说这句话,但声音终究还是有些颤抖。
看着强压心头悸动的方辞这个胖胖的兄长,方源淡淡道:“年会道试这一月,我就住在这。”
闻言赶来的方辞的妻女,也看见了这个比方辞更瘦更漂亮的小叔。
本来躲在方辞妻子身后的可爱小女孩,从母亲的身后探出头,偷偷的打量着这个漂亮的小叔叔。
后花园足够温暖,自来熟的方言,也就是方辞的小女儿,跟在小叔叔方源的身边问东问西,对于仙人的好奇,战胜了陌生。
“小叔叔,你会驭剑飞行吗?”
“仙人是不是都不需要吃饭啊?”
“那你有什么异兽坐骑吗?”
对于这些小女孩的问题,方源不反感,但他不是多话的人,所以只用几句话便回答了小女孩方言的问题,当然不会太有趣,但就是这样,也不能掩盖方言这个可爱小女孩对于仙人小叔叔的崇拜。
方辞夫妇远远地看着跟方源丝毫不生分的女儿,放下心来。
不过方源的说的
话,却让他们又激动起来,自然是好消息。
“你想学吗?”方源伸手摸了摸小方言的头,认真问道。
小方言仰头望着这个漂亮的小叔叔,看他不像是开玩笑,鼓起勇气大声道:“想!”
“好,我教你。”
瀛洲山海关的剑经和剑诀不允许外传,但是方源要教给小方言的,并不是一剑宗的剑经和剑诀。
小方言的资质,更适合修行九州宗的小重山,方源没有小重山,但他有比小重山更好的法门。
简化的,终究不是真。
方辞夫妇彻底放下心来,这个弟弟,送了小方言一个机缘。
……………………
相国寺前依旧热闹非凡,繁华虽然有人看透,但是世人最喜欢的还是繁华,要不怎么战争灾难后第一个重建的,就是城池?
无情客背着他的剑,从海上来,玄色道袍上沾染着鲜咸的味道。
潮来宫的无情客。
他的剑之所以背到身后,是因为他所修的剑道,有情。
剑尊是潮来宫的掌门,而无情客是堪比剑尊的存在。
曾经的灵古大陆上有过战乱时代,那个年代崛起的剑仙人物,比之百年前只多不少,杀伐才是剑仙的道,而其中也有个别例外,无情客就是其中之一。
镜山创立时,无情客曾经上过山,为的就是砥砺剑意,那时的一剑宗掌教亦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半步陆地神仙,但却只堪堪胜过无情客三招。
那时的无情客,才只是破神境,剑意青涩但却初具灵性,他的剑意,就是他的剑,他的剑道也是他的剑。
有情剑,无情客。
潮来宫的传承来自于无尽之乡外的寒山,虽然改去了其中的大半前人糟粕,但是仍旧比不上青遥剑派的定海潮,更别说镜山一剑宗的九大剑诀。
剑尊终究还是一代枭雄,折下面子从无尽之乡与森罗天下的边缘请回了正准备进入无尽之乡的无情客。
潮来宫从无情客回来后,一战成名,可与青遥剑派与风雪山上的苦修剑修比肩的存在。
而无情客在潮来宫改出的剑诀的名字叫做“八方潮来”。
无情客对于后来的潮来宫亦师亦友,剑尊的师弟学的,不是剑尊,而是无情客,除过百年前御剑破空进入无尽之乡的青莲剑仙,无情客可称为剑仙之下第一人。
方源和灭明,走的不是剑道,而是长生,要是以极致之道而论,无情客走的正是极致的剑道。
文圣老夫子成就陆地神仙不过耗费几十年,而无情客百年前就足以成就陆地神仙,他却一直徘徊在执象境上。
相国寺门前来了一个玄色道袍的剑修,佛子的神识感知到了这位可爱的老朋友,知客僧素慧没有再去阻拦,因为明远提前打了招呼。
青松白雾茫茫间,闪过了一道剑光。
不是所有的剑修都是方源这般不喜欢驭剑的人,无情客之所以叫无情,就是因为不愿等待。
有好多人和事都需要等待,不愿等待就叫做无情?
佛子如是说。
桃花被
剑光掠过后零落纷飞,下起了一场娇艳的桃花雪,佛子无奈的笑笑,这位老朋友果然还是这般性急。
“我有事问你。”无情客的剑,躺在佛子的膝上。
佛子伸手把剑放回无情客的手上,笑道:“怎么,准备封剑皈依我佛了?”
剑叫做有情,不代表无情客有情:“白墙巷的事,你知道。”
虽然是问,却像是自问自答。
信手低眉拈起一朵零落的桃花,佛子淡淡道:“你觉得白墙巷做的对吗?”
“我不管他做的对不对,我只知道他是我徒弟!”
剑光再次亮起,映照得佛子如同白玉的修长双手更为洁白温润。
“他破坏了规则,就必须为之付出代价,勾结冥原妖孽和丰都,这个罪名你可还满意?”佛子最擅长的就是平地起惊雷。
恍若雷霆的话语,从他的嘴中说出好像只是邻家的猫抓了邻家的狗一般平淡。
剑光熄灭,无情客阴沉的面容,更加阴沉似乎要滴出水来,风雪山,老桂州愿意用一生守护人间的,他们的荣耀,不容玷污。
白墙巷他不知道,他的师尊虽然无情却并非彻底无情,有些坚守的心底的东西,不是说放弃就可以放弃的。
老桂州到风雪山筑起的太平长城,是用万千热血儿郎的头颅堆积起来的,而守护长城的,耗尽的是一生。
“以吾默默无闻,守护繁华人间世
以吾战剑染风霜,不使妖邪肆虐
此生如此,生生如此!”
老桂州到风雪山,每个无闻的人都会这古拙的战歌,此生如此,生生如此,这是一个誓言,而缔造这个誓言的,正是前辈抛头颅洒热血的一往无前和此生无憾!
无情客沉默了,佛子也沉默了。
禅房外的桃花还在不断地零落,就像风雪山与老桂州上的那些人一样,他们不会死,只会慢慢凋零。
时间,就这样静默。
“我,不会去干涉你们的计划,但是最后我还会用我的剑,阻挡你们,只有一剑!”无情客冷冷开口,这是他对佛子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一剑,就只是一剑。
佛子淡淡道:“事情不会太急,只要他不反抗,他只会进阴狱。”
但是这话只能对他自己说,剑光掠过了天际,禅房里只剩下佛子一人,还有满地的桃花。
禅房里只有两个蒲团,佛子的手下压着一枚棋子,而棋盘就在禅房的地面上,纵横捭阖的不止是棋盘,还有这泱泱数万里的大秦与灵古大陆。
一枚棋子叫镇神头。
就在棋盘的中央,他不同于黑白分明的棋子,半黑半白,这是佛子下的一手好棋,每个人的夙愿,佛子都是了如指掌的,兼顾天下的人,能做的,就只有未雨绸缪。
青山会白头,因为它一直都在静默,而雪是不停地,快晴时,一泓秋水皱起眉头,有情无情其实都不重要。
“镇神头,希望他真的可以镇神头。”佛子把手中的棋子落下,是一枚黑棋,就在棋盘中央,这是推波助澜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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