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了娃娃坟的怪事,再去医院看望完阿爷阿奶,已经是大中午了,阿爷他们仍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昏迷不醒。
鬼丫头还让我去吃点东西,可早上在娃娃坟折腾一早,虽然肚子空空的,却完全没有什么食欲,没办法,哥们现在鼻子里都还是那股恶臭的泥土味,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从村里到镇上,再回到村里,虽说不是很远的路程,可来回折腾却是能把你的耐心都给磨没了。
路上我一直在想事情,所以也没怎么注意遇到了哪些村里人,甚至我听鬼丫头说,人家跟我打招呼我都不带搭理的……
汗,我那是不搭理人家吗?我都不知道有人跟我打招呼啊,弄得好像我出去读个书回来变得多拽一样。
大公鸡的话,自己家里倒是养着,其他的香烛碗纸也都有,不过先前听她说是正午行动,现在都过了时间点,也不知还行不行得通。
当然,为了不让阿奶她担心,我所有即将进行的行动都是瞒着她的,只是大公鸡的事,被我换了个说法,跟她说是下午宰只鸡熬点鸡汤,带来给她们。
但我最担心的,还是王支书坟地那里还会有其他人,那样一来,我就不太好实施计划了。
对于我们这些打小生长在环境宜人、生活简单的乡村的人来说,和家禽家畜打交道,那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而自然,说起来,哥们小时候还跟小伙伴一起去放过猪的,嘿嘿。
那时候,村里的田地陆续被征收上去,家里养的老水牛也就被卖掉贴补家用,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村里挨家挨户或早或晚,都放弃了养牛,转而开始大规模的饲养猪、羊等家畜。
像砣子哥他们这些大我几岁的孩子,可能还感受过养牛放牛的日子,而到我这一批,几乎就没有几个孩子骑过牛放过牛。
拿一个干燥的空饮料瓶,灌进去半瓶多的玉米粒,边晃动这“法宝”,边吆喝着“呢(ni)来来来……”,大母猪便会循着声过来,而它带着的小猪崽们,自然也会乖乖的跟着。当然,遇到实在不听话的时候,也免不了拿竹棍子做势抽打一番,现在想来实在是快乐的很。
哥们一路上边抱着大公鸡,挎着其他物什,一边跟鬼丫头侃起了以前养猪的光景,她既好奇于我怀里的大公鸡温顺的就像睡着了一般,又感叹人不可貌相,说没想到我看着白白净净的,以前却还跟猪玩得欢。
当然,好在坟地离得不是太远,哥们脚力也好,直到眼睛看到了那山坡上耸立着的坟头,又看清楚了四周都没人,这才放心的抱着鸡上去。
支书的坟旁,又添了一个新坑,看来是准备安葬新死的翠婶,只不过石碑和棺材那些都还陈在支书家里。
时过正午,我问鬼丫头时辰过了会不会有影响,她倒让我放宽心,按照计划和步骤来就行。
我把大公鸡头上套着的口袋取掉,将它放在地上后,又在墓碑前插香摆好刀碗,按照她的要求,刀横放于碗上。
而这时,还不等我鼓弄公鸡,它却突兀的叫了起来,叫声显得急促而又惊慌。
“看来这饕尸已然成了气候,不然这鸡也不会被吓成这样,好了,事不宜迟,你赶快焚香,一定要在香烧完之前,把鸡血绕着坟撒上一圈,明白吗?”
我点点头,正奇怪自己此时居然很轻松坦然,点上香之后,忽然紧张了起来。刚拿起刀,大公鸡居然一下子惊跳而起!
“不好,快抓住它!”
鬼丫头大喊一声,我忙扔下刀子,三步并两步的去追赶那只鸡,看来这察觉危险和感知生死,都是生物的本能啊。
好在哥们身手矫健,公鸡虽然受惊逃窜,还是被我逮了回来,可回来一看却傻眼了:刚才才点上的香已经烧灭了,甚至连根断在那里,而那只白瓷碗也碎裂在一旁,就连刀也不见了!
我视线离开这边才不到两分钟的功夫,这明显是被人故意搞破坏的,可是有谁有这么大本事,能在我和鬼丫头眼皮子底下弄这出?
想到这,我后背一阵接一阵的冷汗,这人要是搞偷袭,哥们能防得住吗?
她也感到不可思议,按说我没注意到还情有可原,毕竟我后脑勺上确实没长眼睛,可就连她都没感知到有什么风吹草动,这就有点离谱了。
我提溜着公鸡,沉思一阵,“会不会是支书她老娘?”
在我目前的认知中,有本事躲过她鬼目的人,也就只有那老太婆了。
“不管是谁,总之是为了扰乱我们的计划来的,要命的是我们在明他在暗。这样的话我看就算现在我们的行动成功,等我们走开或者没注意的时候,就又会被他蓄意破坏。”
“那怎么办?现在香灭碗坏,刀也不见了,你的办法是不是行不通了?”
怀里的大公鸡此时还在低鸣,我忽然感觉手心里有种湿热的感觉,低下头拿出手一看,居然是一点血迹!
正奇怪这是哪里来的血的时候,发觉公鸡的状态有点不对劲,仔细一看,它的眼角和嘴巴部位,居然在流血,原来这血迹是公鸡的!
鬼丫头应该也是感应到了公鸡的异样,惊呼一声“不好!”,然后让我趁着公鸡还没断气,赶紧将它杀了,否则公鸡一死,我们此行便会前功尽弃不说,还会无形间加重饕尸的怨气。
这可让哥们犯了难,带的刀也不见了,让我怎么杀啊?
要说还是她鬼眼珠子好使,竟然能看到我后面老远处有一小块巴掌形的石头,我抱着鸡抓起石头一看,顿时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就用这个吧,待会儿我给这石头缚个咒,保准比你带的那把刀还要锋利!”
她的话给了我很大信心。
这石头恰好就是那种中间厚边缘薄的类型,咱们老祖宗早先不也用石头来打磨成各种工具使用吗,这就是一只很好的“石斧”,只是没有柄罢了。
我迅速跑回到坟前,一个人杀鸡是不好杀的,但这只大公鸡此时已然没了那股子挣扎的狠劲儿,我便把住它的脚,倒拎在身前。它似乎是明白了即将要发生的事,低沉的悲鸣一声,这时我也收到了鬼丫头的信号,叹口气拿着石块在它脖子上一划拉,却不曾想这“石斧”果然如她所说一般锋利,我都没怎么用力,这鸡头已经落在地上了……
“别愣着啊!快,把鸡血绕着坟围洒一圈!”
我拎着还在扑腾的鸡身,赶着从断口处喷流出的鸡血,迅速的把支书的坟包围在了一个“血圈内”,神奇的是,这个血圈刚画完便立马隐没不见,似乎是钻到地下去了一样,除了哥们脚边的几摊零散血迹外,再寻不到圈的踪影。
我把公鸡的尸体放在一旁的地上,紧张的退到一侧,默默注视着那座坟。
忽然,“咔嘣”一声清脆的异响吓了我一跳,然后我就听到了鬼丫头得意的声音响起:“哈哈,凑效了,这大公鸡还真给力,我倒要看看你这恶名远扬的饕尸,现在还有多少本钱!”
我好奇那声异响的来源,便慢慢凑过去看了一眼,你们猜怎么着?嘿,墓碑居然裂了个大口子!
这个口子从右下角开始延伸,一直到石碑左边中间处结束,弯弯曲曲,十分显眼。
我问她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饕尸被干死了?她却骂了我一声“猪头”,说这玩意儿本来就是死尸,哪里还有再死一次的说法。至于刚才的动静,那是因为鸡血沁透土层,穿过棺木,先前又经过焚香洗礼,附上石斧的“金气”,带足了五行之力,给妄图吸血进补的饕尸来了一剂“猛药”。可惜这药对它来说是剧毒的,它的煞气和鸡血相互争斗之下,激烈的差点撑爆饕尸的身体,于是只好将这股携带着它煞气的力量宣泄出来,这才崩裂了石碑。
“血气为精,也为根本,泄精就是泄了血气,自然会伤到根本,所以从古至今都在说养精蓄锐、惜精如命,这都是有道理的。你看这饕尸得以仰仗的,无非就是煞气,这煞气就是它的‘血气’,咱们泄了它的血气,就等于给了它实质上的伤害,就算它真的破棺出世,那也只是个纸老虎,不足为惧!”
她说得信心满满,我却反而有点担心,不是因为怀疑她,而是担心之前给我们搞破坏的人,从今天那人双双瞒过了我和鬼丫头的耳目这点看来,基本上就是支书他老娘没错。
这老太婆接连干扰我们的行动,肯定是对这饕尸的事有所了解,我甚至怀疑,胡三一都只是被利用的对象,饕尸一旦炼成,他都只是个随时都能被抹杀的弃子……
而至于此时仍然躲在暗处的,是否真的只有老太婆一人,哥们还在持怀疑态度。
我把疑虑跟鬼丫头一说,她沉吟一阵,也表示老太婆能轻松瞒过她的灵目,对我们确实是个巨大的隐患,她虽然能破解这“隐身术”,但却也只能见子打子,换而言之,就是并不能提前预知或感应到对方的接近甚至偷袭。
“饕尸现在元气大伤,但奈何还有餮童这个小崽子在,小崽子无论如何都会鼓动和怂恿饕尸破棺去害人,所以今晚这俩害人精是一定会出来的,要解决它们也只有今晚这个机会了。不然它们一旦出世后发现斗不过我们,就会伺机逃窜,远远的躲起来养精蓄锐,而且餮童这小崽子十分记仇,不一次性解决它,此后便会被它缠上,防不胜防……”
鬼丫头给我分析利害,却忽然示警说那边树后有人!
我一激灵,下意识的就把那人当做了刚才使坏的家伙,便朝她示意的树的方向怒吼道:“谁!出来!”
见对方没动静,我捡了一个土块,准准的砸在了树上。
“啊飞,是我。”
我很意外,却又暗暗在心里给这人打上了个“记号”。
“砣子哥,你在这干什么?”,我语气十分不善,不只是因为先前对他的种种表现的不解,更多的还是对他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感到紧张。
他出现的这么突然,在鬼丫头和我看来几乎是瞬间出现在这里的,仅从这一点,他就又引起了哥们的怀疑。
“我是看到你神神秘秘的上来,这才跟过来看看的,没想到啊飞你居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他这个“也”字,用得就耐人寻味了。
我机警着,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便再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从容的走到坟包这边,看了一眼地上尸首分离的公鸡,转而继续说:“啊飞,你别瞒我了,从小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人正义感很强,心肠又软,可惜人太老实了……说说吧,这对付饕尸的法子,你是从哪里晓得的?”
我瞳孔一阵剧烈收缩,震惊于他知晓饕尸事件的同时,一种强烈的陌生和恐惧感油然而生,这个从小如亲哥哥一般的人,此时竟让我看不清了。
……“赤壶隐身法?你们就是靠这个瞒过了我和……呃咳咳,瞒过了我?!”
在和张拓的交谈中,我了解到,原来他和刘老太(支书老娘)之所以能像施展仙法一样,在我和鬼丫头面前隐去行踪来去自如,是因为施展了一种名叫“赤壶隐身法”的法术。当然,公鸡的事,我只说是以前在老妈口中偶然听到过,并不向他说起鬼丫头的事。
据他所说,这赤壶乃是登星村独有的一种藤生植物,找遍整个中国恐怕也只有这里才有,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而鬼丫头却在我脑海里,接着他的话为我做了解释:先前说过,在登星村聚宝盆的地势下,大量阴煞之气得以汇聚到娃娃坟,进而让原本就难得一见的鬼骨岩得以在此地长年累月的存在。而登星村整体的风水也因为这聚宝盆的功效发生了转变,最明显的,就是地气受到了影响,所以才会诞生“赤壶”这种罕见的植物,其实从本质上来说,这赤壶也可以看作是和鬼骨岩差不多的产物,因此有某种独特的效用也说得过去。
先撇开这些不说,在他的叙述下,我们得知了刘老太酝酿的一个巨大阴谋!
胡三一利用杨红翠的无知害死了王有富之后,按照计划从警局要回了王有富的尸身,匆匆施法下葬之后,本来可以静静等待饕尸成型和出世,谁成想被人设计。我啊爷和其他抬棺人中毒是他意料之外的情况,而杨红翠的倒戈和揭发更是让他始料未及,以至于他最后都没能等得到自己的饕尸出世,便和杨红翠一起死在了王有富坟前。
而包括抬棺人中毒、胡三一杨红翠身死、以及一直跟我们暗中作对,这些都是刘老太的作为,你很难想象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竟然如此心肠歹毒!
尽管这些都是张拓的一面之词,但因为昨晚我确实看清了刘老太的样子,于是尽管心里还在提醒自己再谨慎一些,却已经对他这番话信了八九分。
“娃娃坟的鬼骨岩,你知道来历吗?”,问出这句话,我当时就后悔了。
因为我捕捉到张拓的神情有一个极其细微的震惊转为杀意再转回震惊的变化,而鬼丫头也在一个劲儿的骂我白痴……
“你对那东西了解多少?”,他的语气有点冷漠,也有点谨慎。
“只是后来听我老妈提起过这名字,具体是什么东西她也没跟我说。”,哥们暗中沉住气,很自然的撒了一个谎。
他看着我的样子,忽然放松一笑:“你只需要知道那不是个好东西就行,以后尽量别靠近它吧。”
“啊飞,饕尸今晚必定会出世,但好在你提前给它搞了一针虚弱剂,要除掉它的话,今晚就是最好的时机!只是你一个人的话,我觉得并没有多少机会能做到,毕竟还有刘老太这个棘手的家伙,我怕到时她会加以阻拦。”
我听他的意思,是打算和我一起联手,估计在他看来,我既然能想到用鸡血这个方法来约制饕尸,还认识鬼骨岩,那想必也是个精通术法的人吧。
我眨眨眼,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好在鬼丫头善于随机应变,让我顺着张拓的想法走,先答应跟他联手合作,毕竟刘老太的赤壶隐身法,还只有他有办法应对。再不济,也能让他和刘老太相互牵制一下,不管谁好谁坏,咱们只要能顺利除掉饕尸和餮童就行。
“砣子哥,既然你也知道饕尸的危害,我希望你能帮我,咱们一起思考对付饕尸和刘老太的手段。这不只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了村里大家的安危着想。”
“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好了,我们把这里打扫一下,然后回去准备准备吧。”
他说完,捡起死鸡,吆喝上我一起离开了坟地。
入夜,乌云遮月,给我也用了赤壶隐身法的张拓,带着我蛰伏在坟包后面的大树后,紧张的盯着此时格外静谧的苞谷地。
忽然,喀喇一声响起,刺耳尖锐,我手一抖把红线掉地上了,弯身去捡之际,猛然看到一条满是泥污的腿,悄无声息的探出了坟包!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