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开裂

第657章 祖业脱手

    
    千里之堤,也会溃于蚁穴,何况是几十上百个蚁穴!
    就像水流冲刷,一个在前面跑,几十个在后面跟。很快,五里城墙全都变成了葡萄架,挂满了往投官军的民军;有没有眷属在城外的都一样跑掉。
    人人都是人生父母养,谁的小命那么不值钱呀!
    白思孟先还叫人大概地记数,后来记不胜记,便不管了,只叫人严密察看,无械或缴械的才能放入港口。
    再过半个时辰,连这都用不着了,铜坞的东城正门干脆来了个大门洞开,成队的民军高举刀枪缓缓地走出来,一到壕边就把刀枪扔下去,然后才加快脚步,通过吊桥投向这边。
    两都督听说来投的也有下级军官,便叫人喊几个过来。
    一问才知:虎贲军和民军高级军官先还意图制止,后来见势不妙,赶紧夹着尾巴逃走,连叫他们搬进王府的大炮也遗弃了十几尊。现在除王府外,全城都已反正。
    问了好多人,说法基本相同。白思孟大喜过望,立刻下令前部五千人进城,分占要道,搜索驱除老仙儿的残余力量,收缴民间武器。
    目视大队前军快步通过吊桥进入高大的东城门,白思孟又是意外,又是高兴,不禁热泪盈眶:
    劳瘁一年,终于兵不血刃地攻入铜坞。平定整个大青铜已是指日可待。
    回头望望那正在指手划脚,紧张吩咐后勤军官这事那事的朱品声,他心中一股热流汹涌而出,又是感佩又是疼爱。
    值此大战收功之际,他真恨不能抛开一切顾虑,奔去她的身边,就在大众前,来个紧紧的、忘情的拥抱!
    城破当天晚间,官军已经分头占领各个街区,基本肃清了敌方残军,包围了占地上百亩的青铜王府。
    这还是一个很大的圈子,周遭连绵数里。估量五千人不够,白思孟命令再增兵三千,将大炮也运进去,围成一圈,数百黑洞洞的炮口全都指向王府。
    初步克复的捷报由白思孟口述,军中老夫子精心做了一篇好文章,立刻派快船送往桃浦,然后飞递京城。
    这事之后,两都督就不着急了,只忙着清理城区,起出粮食,重新入库,同时迁回难民,命令还有人的店铺尽快复业,迅速安定了市面与人心。
    原来的民军两万人圈居城外,交由成先率统领连夜分批甄别,准备大部遣返回家,各操旧业。除了极少数曾经为虎作伥,欺压良善的给予惩处,其他一概不问,但也不让他们加入官军。
    两都督从容不迫,按部就班地加强围困,要等到军事与私事全都协调妥帖了,才发动最后的进攻。
    信使两天疾驶,到达桃浦。事不宜迟,合议都督府先于朝廷,作为官方,立刻正式公布了铜坞光复的消息。
    米家终于有借口光明正大地宣布要迁址就矿,搬往大青铜扩大生产了。
    这重大消息一出,无疑是米家大作坊的极大利好。商界议论纷纷,都看好它的前景,即使战争财再发不成也无所谓。
    因为铜和金银都是铸币金属,什么时候都值钱,只大青铜三个字就值成千上万!眼看大青铜就要变成米家的猎场,谁不兴奋?于是市场发酵,立刻把米家作坊的估值提高了一倍。
    变成了投资热门,自然就好办了。米家那些搬不走的窑炉堤坝和林场山头,连带各种设施,一共卖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另加三万二千两黄金。
    这么巨大的一笔钱财,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米家财大气粗,也不租什么船行的船了,直接买下五条新造的三桅大船。
    这些原本是商人投机,提前赶造,预备卖给官军的战船。现在已经战胜,官军不见得还要,米家要买,船厂自然求之不得。
    不打仗也得防海盗,于是这些新船也装备了充足的大炮,配备了火枪,变成了准军舰,然后把金银财宝,以及都督府里那些粗精不等的自制的机床和散件,全都装了上去。
    米家大姑和少爷们都是有名的会吃好穿,于是各种内陆食材、衣料绸缎乃至活鸡活羊也装了上去。
    至于压舱物,自然还是米家生意的特色,用的都是铜铁,甚至还有砌冶炉的耐火砖。
    这也很好理解,大青铜上到处是铜矿铁矿,耐火材料却不一定上乘,带些去说不定马上就用得着。
    但是破家值万贯,搬迁工程因此就极为浩大。每天米家往码头运东西的大车都是络绎不绝,足足忙了半个月,才勉强就绪。还有许多带不了的东西不得不送人或是干脆就留在空房里。
    米大姑只出面,不管事,诸事都是万蒋二都督在共同操持。白朱二都督在铜坞,干着急,却一点也帮不上忙。
    也不怪他们着急,朝廷那边如今全是狗脸,变化奇快。但不管好话坏话,一道道的诏旨、部令都是催着快些擒获首逆,结束战争。
    先是白思孟接收难民时,专门慎重地向朝廷报告,说是仰体圣心,悯此生民,特地网开一面,以免良莠不分、玉石俱焚。
    谁知回复到来,朝廷根本不接这顶高帽子,反而指责说这是胡乱卖好,贻误大计。若是堵着不让出来,岂不是可以加重敌方困局,制造内哄?干吗要多此一举!
    这种心地,竟跟白思孟自己一时萌发的阴暗心理差不多了。
    接着民军反正,城门告破,白思孟因兹事体大,飞传捷报,细述了如何欲取先予,恩威并用,既给生路,又临以兵,终于迫使敌军认清形势,肉袒出降,铜坞已在掌握。
    然后便归功朝廷,说此皆我陛下德能感天,仁心仁力,威服万国;中枢诸公运筹帷幄,擘划精妙,计无不中,因此才终于怎么怎么样,谄谀得连他自己都耳热了。
    “我这不是贱吗?”他边说边啪啪地打脸给朱品声看,“我辛辛苦苦,他们坐享其成,我还要夸他!夸得像是我的亲爹亲妈似的!世上有这么乖的儿子吗?”
    “那怎么办?不想当儿子,那就当孙子?”朱品声望着他笑。“伺候主子的人,原就得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你不习惯还不成!”
    “可不是嘛!”白思孟苦笑。“天天这么着,我终于也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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