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秋闱已经结束,青玄朗中榜第十一名进士,而后上书求取外放,在周哲达的帮助之下,旨意很快颁下,于晋江怀安县任七品县令,其妻柳氏跟随。
旨意颁下后的第三日两人便起程离京,青黄氏含泪不舍,可想到京城之乱,只好送子远离。
而后不久,太子太师吴忧民庶子吴忠仁之子吴俊宇高中状元于京中传开,一时间吴家风光无限,谁都知道吴忠仁乃是吴忧民次子,亦是不得宠的庶子,读书之上毫无才华,整日吃酒逗鸟,为家族丢尽了颜面。是以五年前家中产生纷争之时受人冤枉,一怒之下携母、妻、子离开,另建府阺,而后为了生存开始行商,不想三年时间竟做得有模有样,自此一改往日游手好闲,成为人人称赞的好儿郎,如今其子高中状元,可谓扬眉吐气,到其府上提亲的媒婆都快将门槛踏破。
青颜得知此消息,只觉得人不可貌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能保证谁一辈子抬不起头?
“夫人,可儿小姐来了!”茉莉道。
“请进来吧!将婉儿也唤来,她们姐妹最是要好。”她道。
没多久,两人携手而来,常可儿面带笑容,然眉眼之间的愁绪却不容人忽视,她也不多言,只唤了以萱端些零嘴儿上来,三人分宾主落坐,边笑边谈。
“可儿,你经常不出门,家里管得也极严,定然不知这京中的时事吧?”婉儿道。
“不知姐姐说得是什么事?”她小心翼翼。
“自然是吴家啦!五年前咱们都还小,所以不知道,那吴家的三子是庶子,当时游手好闲,被家族赶了出来,如今他的儿子却高中状元,听闻外祖父对他很是赞赏,狠狠打了吴家一个巴掌!”
常婉儿说得津津有味,常可儿却眸光微暗,欲言又止的模样楚楚可怜。青颜见状也不多言,只招呼两人吃水果、点心。
“可儿,你怎么不说话?”常婉儿发觉她与往日不同,连忙道。
“我”她看着青颜咬了咬唇。
“你可是有事?”青颜见此,不好再视若无睹。
“嫂子,您大人有大量,帮帮我吧!”她连忙跪下,哽咽着道。
常婉儿与青颜互视一眼,皆有些惊讶她的举动,后者将她扶起,又让她坐下方道:“有什么话不防直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常字,若是能帮我定然会帮的。”
“是父亲,他见吴家起势,想要将姐姐嫁过去。”
“这是好事啊!你这是”青颜想到常怜儿的妩媚的样子,不由为吴俊宇可惜。
“若仅仅是如此自然是好事,可是昨夜我睡不着,出来走走,忽然听到父亲和母亲说此亲事是吴家二爷擅自到我家提起,吴家三爷根本不知,最重要的是当年吴家三爷离府便是受了吴家二爷的算计,两人可谓是势如水火的仇敌,若这门亲事结成了,先不说姐姐于吴家如何难相处,单是父亲与吴家二爷合谋为德王敛财之事便能让我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你说什么?”常婉儿猛地站起,怒目圆睁。
“你怎么知晓此事的?”青颜倒还镇定,因为她对此早有预感,是以并不多惊讶。
“昨夜父亲与吴家二爷是在书房中密事,原本我是听不到的,或许是老天有眼,让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里,听到我家与吴家结亲是为了帮助德王拉拢吴三爷,五年的时间他已经赚下了不菲的家业,再有其子状元之名,定然是要担任庶吉士,日后也会成为德王的一大助力。可是太子殿下军功卓越,深得民心,便是我不懂朝政也知太子殿下登基乃是顺应天意之事。
他们这般做法有违天道,又怎么可能有好的结果?最终定然会落个诛九族的下场,嫂子,您刚才说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常字,我虽远在京城,没能亲眼目睹颜佑学院的风采,可是我所读之书无不是颜佑学院所出之书,时常结交的也均是颜佑学院的学生,是以才有了今天的见识,看懂了些许朝局,嫂子,求您看在是同姓常的份上,看在可儿也算出身颜佑学院的份上,救一救我和我的家人。闪舞”
屋中众人听此,均吃惊不已,尤其是青颜,她日夜派人盯着常府,除了一个伶人,再无所获,而今常可儿却带来了惊人的消息,若此事属实,那么德王定然是要有大动作,否则怎么可能以此种方法敛财,此举虽妥,风险却极大,就算常怜儿顺利嫁入吴家,也不可能当即就让她理家,如此又哪儿来得财?
“嫂子?求求你了!”常可儿见她不语,复又跪下祈求道。
“你快起来,此事需从长计议!”青颜这才从沉思中醒转。
“可儿,你这般求嫂子也是无用,做主的是你父母,他们害死了我的爹娘,按说我该恨你,但我知道你是难得的明白人,可如今你怎么糊涂了?你的父母若肯听劝,当初便不会犯下错事,亦不可能被赶出府阺,救你容易,救你家人却是极难,包括你的姐姐,那可是个一心只想往上爬的主儿。”常婉儿言语犀利,毫不客气地道。
“对不起!”常可儿听此张了张口,最终只说出这三个字。
“说对不起有何用?依我看不若你嫁过去,之后只管好好过日子,不帮你父亲也就是了,如此德王敛财不成,自然要老实下来,你家也就暂且保住了,日后如何就看你自己的了。”常婉儿言罢转身便气呼呼的走了。
青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知她原是不想帮的,只看常可儿的愁容这才有了这翻话,这主意虽不是最好,却是眼下最立竿见影的法子。
“婉儿所言不无道理,你且回去,我想办法让吴家上门提亲,届时不论你父亲如何要求于你,你只管答应,先嫁过去再说!”
“可是我还小啊!”
“你的确还小,但刻不容缓,已经不能再等了,你可愿意?”
“好!我答应!”她咬了咬牙,红着脸道。
送走了常可儿,她沉思许久,夜杀军的本事自是信得过,可这吴家二爷究竟是怎么进得常府?她于脑中想尽了办法,亦没有找到可以避开夜杀军进府的法子。
“红英,去唤子鼠来!”
“诺!”
“夫人!”子鼠匆匆而道。
“我让你查的伶人可查了?有什么结果?”
“回夫人,已经查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昨夜这伶人可去过常府?”
“去过,戌时末进府,亥时末出府。”子鼠道。
青颜听此大为吃惊,这个时间正是常可儿口中所说的时间,如此算来当时进府的怕不是伶人,而是吴家二爷吴忠明,思及此她又道:“那伶人进府之时你可看清了样貌?确定是他吗?”
“他穿着斗篷,戴着帽子,看不清模样,但是进府后不久就传出了他的曲调,而且他去时坐的马车也是戏班的,是以属下认为定然是他。夫人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吗?”子鼠见她面露疑色继而问道。
青颜听此只将常可儿之言与他说出,他听闻大为吃惊,而后忽然想到那伶人在出府之时与以往不同,刻意压低了帽子,当时他只以为是秋日天凉,如今看来分明是为了掩饰其真实身份,而那真正的伶人怕是一直养在府中,就为了这一刻的掩人耳目。
“是属下无能,请夫人责罚!”他想通关键,懊恼而自责地道。
“起来吧!从此刻起,常府的任何动静都要报来,万不要再有疏忽!”
“诺!”
子鼠离开,她起身走向颐年堂,老夫人常纪氏小憩刚起,看到她顿时喜笑颜开,向她招了招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虽是入了秋,可午时前后还是热得很。”
“祖母说的是,所以来看看祖母可有不适?”
“我都好,不用太挂念,再者自你掌家后,不论是吃食,还是用度皆照顾的很周到。”
“祖母觉得好颜儿就高兴了。”
“刚才听你纪嬷嬷说可儿来了?”
“是!这便是颜儿来求祖母的。”
“哦?不知何事?”
青颜将常可儿所言挑拣着说了,老夫人听罢脸黑如墨,怒骂:“我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叹你祖父还惦着他走上正途!”
“祖母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可儿是个好姑娘,配吴家哥儿也够得上,祖母可愿去说项?”
“有你开口,可儿也是个明事理的孩子,自然愿意,你且等祖母的好消息罢!”
言毕,直接吩咐纪嬷嬷让人安排马车,而后起身更衣之后走出家门,当日下午吴家便登门求取常可儿,常皓轩大为吃惊,而后想到怎么都是自己的女儿,届是以孝压人,也不怕她不听话,便应允了下来。
青颜见事已办妥,想着还有吴忠明这个小人,只是他到底是吴家的,吴老太师深得皇上信任,其长子亦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是以派茉莉前往吴府,寻得其内可靠忠心吴府的管事,将此事透露了出去,想着还是有吴家自行解决为好,只要吴忠明不起事,那么常皓轩再怎么折腾,也少了臂膀。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是,当日夜里三更时分,竟传来吴老太师暴毙的消息,她直觉事有蹊跷,却无真凭实据,翌日昭文帝下令,老太师一生忠心为国,可歌可敬,是以举全城百姓为其守孝三日,以示皇家之悲。
三日后,吴忧民出殡,武柱国侯府于门前凭吊,恭送他一路走好,看到了吴家二爷吴忠明,他哭得极为伤心,看上去不似作假,离府的吴三爷吴忠仁亦在孝队之中,他虽未落泪,却满目凄苦,身子摇摇欲坠,其子跟在他的身旁,随时准备接住昏厥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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