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而无卫

    
    云醉这道送药是最后一趟了。
    吴氏的脑子受了伤，终归是不如其他地儿将养得好得快。
    不过那般狠，竟也没个大毛病出来。
    可人是沉默了许多。
    那青姨娘的事儿原来竟是吴氏的老爷子弄出来的事儿，缘由又在吴用那厮身上。
    听闻吴用的惨事，云醉也只疑惑了片刻，不曾深想，只道是平日里他得罪的人太多了。
    总有一天儿掉坑里栽了个大跟头，还是断手断脚那种刺激的深坑。
    可云宅子里因着这事儿的状况就微妙得很了。本就闷沉的老院儿，小丫头们都自觉噤声。
    云醉虽说偶尔看得到，云大伯与吴氏的相处，可音姐儿甚至和大哥都无法去调和。
    总归是家事，她更不能多说。
    小半个月过去，青姨娘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身子也补得不错。
    她去看了一道，打算同音姐儿说声儿，就先回去了。
    沈庭迟这人，最近越来越难缠了。
    这段日子，生意兴隆，趁他没空。
    她赶紧搬回去住才是靠谱。
    今儿反正也是最后一趟，费了好些口舌，把小丫鬟先支回去收拾东西了。
    吸了一口气，她沿着长廊走，夏日的味道已经很浓了。
    从满园小绿植碧色之姿到微微泛热的廊间微风。
    凝眉驻足，云醉目光忽觉有些恍惚。
    没想到她来到这儿，竟已经过了这般久了。
    冬春夏日，各种交替，这时间的小步子，不论在哪处，时空如何转换，竟都是一样的匆匆。
    这时，云醉忽闻有脚步声从前方过来。
    稳中带急。
    她抬头看，没想到是云络安。云络安不知在想什么，垂首只走，竟也没看到云醉。
    “大哥。”云醉喊住他。
    云络安这才抬起头来，他脸上的疑惊之色尚未褪去，可这会儿却在见到云醉之时，微笑着将其压了下去。
    “小西怎么在这里？”，他走过来，身形微侧，目光似朝后落。
    “找音姐儿呢，我要回去了。”
    云醉是想着，云络音不在自个儿的院儿里，自然就在这边服侍吴氏。
    “小西找音姐儿。”云络安重复了遍，随即向云醉解释了几句。
    云醉听到音姐儿出去了的信儿还是吃惊的。这么快就出去了，刚不还在呢么？但听说到是去给吴氏买吃食。
    她还是点了点头，随即答应同云络安一同离开。
    不得不说，吴氏有大哥和音姐儿两个子女真的是好福气。
    见云醉点头，云络安墨眸中的翻滚的情绪不动声色地缓了缓。
    将心里的烦躁压下。
    他温声开口道：“我送小西过去。”
    “啊？不、不用了大哥，我——”
    云络安只笑着对她摇了摇头。
    云醉表示她可以自己回去啊，却又立刻见得云络安脸上一副不好商量的神色。
    最终闭了嘴，大哥非要送，那也算了。
    未至正午，阳光还不算炽热。
    两人走到长廊尽头，下梯，步入院儿。将另一头吴氏房里的对话声远远抛在后面。
    吴氏半倚靠在床沿儿，暂且不论她说话的内容是什么，那语气却是波澜不惊理所当然的。
    云络音死死咬牙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来。
    她只是好奇，只是心里放不下，也没想过母亲会回答她。
    至少骗骗她也好，可为什么……大哥的事情是真的……
    那日她就是害怕，才没让醉姐儿当场证明她那溶血的法子，且不论那是真是假。
    其实更靠谱的答案在母亲这儿不是么，如果一开始她这般粗心的人就能从母亲的一系列行事中窥见端倪，别人不知道，可这事情一定是有了差错的了。
    大哥……并不是她的亲大哥……
    “音姐儿，都这会儿了，母亲也不瞒着你，你还想知道什么？”
    若不是当年云老爷子老婆子在，急着他们长子有个后代，可她却迟迟不能有身孕。
    幸在云询那边儿吸引了人的注意力去，又气得老家伙病倒，她哪里有机会这么做。
    可到底来，不还是没挽住男人的心，家里的地位。
    这会儿云习因着错怪了她，心中有愧，昨日来同她说的话，也算是承诺了一些东西。
    鬼门关一遭的人，她也更懂得活着的重要。
    云络音眼角有泪流到面颊，她没有再问大哥是从何而来，反正在她心里，大哥就是一辈子的亲大哥。
    吴氏撑着笑笑，用手给她擦了下。
    母女俩面对面沉默好半刻，云络音才伸手抱住吴氏红着眼破涕而笑。
    她又说了说云络安的婚事，吴氏自然也能猜想得到那日事情的结果，按住情绪听她说完。
    她微微叹口气，“你大哥原是有喜欢的人了，也倒没听他说起过。”
    “行了，我不管了。你们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他是个有法子的人。”
    又絮叨了会儿，吴氏要休息了。
    “记得帮我谢谢醉姐儿。”，吴氏道。云络音方才点头离开。
    长廊外的小院儿，小丫鬟被支得远，在院儿里花坛子那儿守着。
    云络音喊她一声，她才跑过来。
    “大小姐，您可算出来了，那会儿大少爷来了，又走了呢！”
    云络音一惊，“什么时候？！”
    “好一会儿了。”
    ……
    ……
    云醉同云络安走了好长一段儿路，她倒是并不嫌累。
    这样随意的日子，慢节奏的生活是她在原来的世界很难体会得到的。
    两人也就着闲话题聊着天儿。
    眼瞅着离沈庭迟的铺子不远了，云络安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云醉往前行了一两步才反应过来，她疑惑转身。
    “大哥？”
    云络安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之间这不注意就拉开的步子，抬头轻笑道：“大哥突然想起还有事，就不送你过去了，小西觉得可行？”
    云醉愣了一愣，走了这么久，大哥才想起有事儿，这可真是……
    她也只暗暗想了想，随即微偏脑袋，眯眼笑道，顺口接道：“当然。多谢大哥了。”
    云络安隔着两步距离，目光柔和凝视她片刻，似有话要说，可等了好些时候，直把云醉看得有些不自在。她甚至还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才取笑般收回目光。
    “好”。
    只一字收尾。他随即转身。身影没入群与天光。
    这般望去，让人出了神。云醉心底似也有什么情绪慢慢沁染而出。
    她伸手拍了拍头，该死，时刻保持清醒的大脑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