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玫蜡像馆

    
    十五年前。
    这是大地丰收的时节。树叶渐渐变黄，田里的麦子开始收割。空气有些干燥，喝一碗冰糖雪梨最为润肺养颜。
    陈冰和张琪在一家茶楼里喝功夫茶。
    “最近过得怎么样？”张琪问。尽管毕业四年了，他们依然保持着联系。
    “能怎么样，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工作。”陈冰说，“谁让我不当医生，改做市场营销呢？医生技术水平再高，医院管理得再井井有条，没有客户上门，统统都得饿死！所以你能想到我的压力了。”
    张琪说，“你说的没错！客户才是硬道理！你给人打工几年了，就不想出来当老板吗？”
    “你今天是过来挖墙脚的吧？”陈冰笑着说，“听刘君和说你把房子都卖了，要跟着高山一起开门诊呢。”
    高山、陈冰、张琪、刘君和当年一同在王玫玫的父亲王元斌教授那里学习，成了好朋友。毕业后，高山考上了哈佛医学院，张琪在一家三甲医院做医政管理，刘君和则在一家民营整形医院做整形医生，陈冰在刘君和的整形机构做市场营销总监。
    “你来吗？”张琪问。
    “这事儿靠谱吗？”陈冰问，“我现在混得虽然不算太好，但是一年赚个几十万也是有的，别回头钱没赚到，再把我辛苦攒的这点儿钱都亏进去。”他说着又劝张琪，“你是不是太冲动了？现在房子多值钱啊，啥都没有房子稳妥。你说卖，咔嚓就给卖了。。。”
    张琪哈哈大笑，刚毅的脸上带着超出年龄的成熟。他刚上大学的时候就是这种成熟脸，似乎从来就没幼稚过，可是到了四十多岁，他却又不老，除了气质更好以外，几乎没什么变化。
    “你小子当年的理想呢？现在一张嘴就谈钱，俗！”张琪说着喝了口茶，目光中满是自信，那是对和高山一同创业的自信，“咱们四个当年也算学霸了，如今就高山和刘君和还在坚持搞技术。可是高山，他可是哈佛留学回来的顶级尖端人才，中国的整形行业在不远的将来，我估计也就是这几年，一定会出现井喷式的爆发，那势头可能连你我都得吓一跳，那时，就是我们的天下！”
    陈冰犹豫地说，“这事儿我考虑一下，先和高山碰个头，这小子走了四年，我看他现在啥样儿。”
    那天秋高气爽，天气不凉不热，特别适合户外活动。就在这天，陈冰见到了高山。
    他们约见的地方是一个高端商场的门前。高山远远的走过来，陈冰一度认不得他。
    他变化太大了，确切地说，是气质的变化太大了。高山穿着白衬衫，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白球鞋，那样的阳光、帅气，却又不失文秀内敛的气息。
    “美国水土挺养人啊！”陈冰笑着和高山拥抱。
    正当此时，陈冰的眼前一亮。远处一个美女走过来，他不禁多看几眼。那美女海藻般的长发及腰，伴随着走路有节奏的上下摇动着，她浑身肌肤白得透明一般，简单地穿着白色露脐小背心和牛仔裤，白球鞋。可是这简单的装扮，将她的身材衬得极好，那肩，那背，那胸，那腰，那腿，那臀。。简直太完美。
    那美女似乎也在看他，并且慢慢地走过来了！
    “艾伦，”高山呼唤她。
    “这是陈冰，我和你说过的，”高山相互介绍，“这是艾伦，我朋友，特地从美国回来跟我一起创业。”
    陈冰忽然有种失落感，他打量着艾伦的着装和高山有几分相似，“这是你。。。女朋友？”
    “哪里！”高山和艾伦哈哈大笑，“我们是死党，现在是合作伙伴！”
    陈冰的眼前忽然冒出一丝曙光，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他在这一刻，对艾伦已经一见钟情。
    “把刘君和叫来吧，”陈冰说，“整形门诊的创业元老就聚齐了！”
    “你同意加入了？”张琪激动地问陈冰。这才刚和高山见面，什么都没谈呢，就要加入了吗？
    “当然！”陈冰回答。
    他们为门诊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西施。
    天微凉，阳光和煦，徐徐秋风吹到身上，让人舒服得产生倦意。
    高山、张琪、陈冰、艾伦和刘君和，他们犹如被打了一千毫升鸡血，整日里兴致勃勃。他们一边高谈阔论要把西施做得如何有规模有特色，一边各处寻找着经济上能够承受的铺面。
    寻觅半个月后，西施的营业场所找好了。那是一条商业街靠里的位置，海天大厦的二楼，面积两百平米。
    整个门诊的墙面刷成温馨的米白色，透明的玻璃大门上面写着银色的“西施整形”四个字，一进门的墙上挂着营业执照和术前术后对比照片。高山特地做了个企业文化，配着照片贴在墙上。艾伦多次说太土，可是他们没有更多的钱来使房间高大上。艾伦无奈之下，只好去花卉市场买来许多干花和仿真花，做了一面绿藤墙，门诊瞬间有了大自然的气息。
    进门是接诊室，咨询师在那里为客人做咨询、挂号。往里是医生办公室，由于场地面积限制，只有两间，高山和张琪一间，陈冰、艾伦和刘君和一间。再往里是护士站，里间是处置室，接着是手术室、小药房和观察室。
    西施整形成立了！
    开业当天，高山领着其余四人写了血书，他找来一块白绸布，写着：让世界认识中国整形；让女人得到应有的爱和尊严！他们刺破了自己的手指，签了名字。
    高山将这份血书精心地放在一个木匣子里，封印好，锁进了保险柜，当成西施的镇院之宝。
    最初的三个月，很难熬。主动上门的客人寥寥无几，房间中的人只有他们几个和护士。偶然来一个客人，一群人像灰狼见到了肥兔儿，眼睛都快发绿光，热情地打着招呼。客人随便问几句又走了，他们就略带失望。下了班谁也不爱回家，就聚在门诊吃晚餐，一同学习着企业文化，或者由高山讲技术，艾伦讲美学。。。
    西施这几个股东越来越节俭，他们的口味都开始奇怪，就爱吃方便面。有时他们吃晚餐，每人一桶康师傅牛肉面，居然吃得津津有味。
    陈冰的压力很大，他负责业绩。他动用了自己以前的全部关系到处揽生意，靠着他的努力，西施活过了最艰难的几个月。
    高山的技术实在太好，几乎所有客人都超出了自己的期望值，连最刁钻的客人也是如此。有些老客户陆续介绍来新客户，他们的生意总算稳定了。
    “这个月赚钱了！”张琪按着计算器，对大家喊道。这是西施成立的第四个月。
    十五年，沧海桑田弹指一挥间。西施果真按照他们的梦想前进着，由当年的一艘小艇成长为今日的航空母舰。在这令人艳羡的背后，却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