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宫赋·犹折空枝待君归

番外二【尹轩然】:匪石匪席,何以转卷(3)

    
    那天夜里,我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我写给她的那曲《凤求凰》,冷雨沥沥不绝地下,弦音阵阵不绝地震荡,直至琴裂弦断,直至十指染血,却怎的也述不尽我心头的疾痛。
    也正是在那一夜,我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
    《大学》与《论语》,《孟子》与《中庸》,《尚书》与《礼记》……
    这些早已忘记离我有多久远的书册,而今又被我重新抱于怀中。
    “然儿?”忽闻身后有开门声传了,紧接着便是父亲满是意外的声音,“你到我书房里做什么?”
    “父亲,孩儿是在找书。”
    “找书?”父亲的表情愣了愣,“你想找什么书?”
    “父亲……”我缓缓深吸口气,复答道,“孩儿已经决定,参加明年的科举殿试。”
    “你说的可是真的?”父亲闻罢陡然提高了音量,凑近上前,语气中尽是不可置信。
    “孩儿从不敢骗父亲。”我平缓地回答,却一直低着头,就怕父亲从我闪烁的眼神里读出我不同寻常的情绪。
    “好啊!太好了!”父亲完全未察觉出我的异样,欣喜若狂道,“想当年乡试和会试,你都是一举夺得头魁,然而就是到了殿试便迟迟不愿参与,此后就落了一届又一届。爹爹一直没有逼你,也是想到你心里或许有其他的打算,不过既然而今你又做如此决定,父亲自是替你感到你高兴。”说到此父亲还拍了拍我的肩,“然儿,父亲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是,父亲。”我微微垂眸,再次极其自然地掩去了自心尖蔓延于眼眶的湿红。
    一如旁人看上去的理所当然,我依言参加了次年的科举殿试,更在意料之外成为了当朝第一个三元及第的文武双科状元。赏入翰林院,任从五品侍读一职,允入东宫经筵侍讲,再加配银鱼袋。此外还特允自由出入皇宫以便传召,并可骑马而行。历年历届科举,何曾有人得过此等殊荣?无忧
    我仍记得登科报喜书送来的当天,亲朋好友四面邻居挤满了前院,每个人面上都洋溢着喜悦和钦羡,却没有人发现我藏在衣袖里紧握着一纸诗笺的手。
    那一纸,始终无法忘怀的情衷。
    丝丝缕缕的小雨,迷迷蒙蒙的帘帷,我与她打着伞并肩走在宫道上。
    且问这一把轻薄的纸油伞,又怎能撑起那满载的别情离愁,即便阻隔了漫天纷飞交错的雨丝,又何以斩断我万千如缠丝的心绪?
    “大人也莫着了凉,大人将往何处,若大人不急,便由婉莲送大人走一程吧。”
    “‘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孰不知,湿罗巾的是老天的泪,还是人的泪。”
    “这条路,太过漫长,婉莲只能陪伴大人走到一半,余下的,只得留大人独自前行了。但愿大人在余下的路程中可以寻得另一位同路人,相伴大人走完这条漫漫长路。”
    “再美的景色都好,我是注定永远看不到了。可你却不同,这个皇宫不是你该停留的地方。”
    “如果我说,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呢?我连心都没有办法给你,你这样做,值得吗?”
    一词词,一句句,语气听上去似是温软,却透着道不尽的世事苍茫。
    多少未开口的话语,多少几欲喷薄而出的情绪,最终只化作一缕慨叹:“人活着,总要傻几次才好。”
    亦正如那天我许下的诺言——即便是如此,我的心意依然不会改变。就让我远远地看着你,默默地守护你,无论何时,我都会静静站在你身后,若是哪天你累了,想寻一处安定,我的怀抱,永远为你而展开。
    只此一诺,即伴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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