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有种残风过境之感,没了一个人能唱一出大戏的题丽,屋子里安静下来,绪枫心里的那点怪异感也就愈发清晰起来。
“你……”绪枫斟酌了一下,还是问的直接:“有意的?”
可能那位女疯……女子是真有那么点人来疯,可总不会真嚣张到站在商洛的地界上去踩商洛的脸,她能那样闹……
实在不巧,他刚好瞧见了方才商洛那暗戳戳的眼色。他只是不太懂,商公子有何事儿要避开虞姑娘,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你何时回来的?”有意还是无意商洛都自认无需与绪枫说明,反倒是绪枫,踩着这个当口回来可不是什么好时机。
“四日前。”被回避了他也不生气,倒是有些话,刚好顺理成章说下去。
“夭夭她,可曾来过……”他心里有太多疑问,比如他曾守着茹家小院的必经之路却始终没见夭夭进出;比如他也曾回过书院一趟,夫子对他几番欲言又止;比如他虽然不曾进去却远远看见茹家小院荒凉一片;再比如,守着乐伶楼的大门也没见夭夭露过一次面……
所以,他只好来见见这二位。
一句话未尽之意甚多,商洛却也听得真切。只是,这话又当要从何说起?
商洛头疼,索性岔开话题。
“小疯子,你这人实在不厚道,我二人新婚大喜,你竟也不来喝杯喜酒。”
说起这事儿绪枫有些脚底发虚,当初喜帖寄回家中由家中长辈所收,虽穷山僻壤却也耐不住商家大名,妖名赫赫。
族长当场雷霆大怒斥责他不思进取,与妖为伍,罚他祠堂思过,还要逼他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撕了喜帖,断绝关系。
他沉默不言,跪在祠堂里三天三夜,看着一张放在面前的喜帖,默默算着即将错过的大日子。
好一顿家法伺候,打的他人事不醒在祠堂又睡了三日……
要说这世上,有许多事若是能停在最初选择的时候就好了,只可惜……
一觉醒来他动摇了,想着既然不回去了,区区人活一世也不过百年,便不如……
断便断了吧。
如今时移世易,又站在这里,他实在心虚的厉害,却又说不出假话来,便只好呆呆站着,愣成个木头疙瘩。
商洛本不是真心兴师问罪,哪能想到问出这种效果来,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这婚宴不来,也有些难言之隐?
既不是因为夭夭避而不见,那……
转念一想商洛又悟了,浑不在意的摆手,“行啦,快把你那张好像多对不起我的嘴脸收起来吧,你不是负心汉,我也不是有情人。”
绪枫:“……”好在虞姑娘不在。
默了片刻他还是不忘初衷,毕竟来这里之前他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虽不好意思上门去寻夭夭也有些怕茹胤,可他到底还是在重重疑虑中按捺不住的问了几句闲语。
只是……
“老伯,敢问前面的胡同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姓茹的人家,就是一位公子带着个……”
“你说的就是咱们十里八乡赫赫有名的哪个混世魔王小妖女吧。”
“……是,正是。”
“走了,早都走了……”
后来老伯还说了些什么绪枫记不得了,他只是满脑子的“走了”轰得耳朵嗡嗡作响,却又全不能解其意。
什么叫走了?
走去哪儿了?
为什么走了?
怎么就走了?
……
恍恍惚惚的离去,再后来他就好像忘了这回事一般,守着城主府等,守着月伶楼等,却再也不去茹家小院等。
左等不来右等也不见,他又登堂入室找到明月居,一本正经的问夭夭可曾来过。
这念头执的很,绕不过去,非问不可。
“商公子,夭夭可曾来过?”
原本正打算倒杯茶来的商洛顿了顿,“嘿”了一声,忍不住骂道:“你这小孩,怎么就这么轴呢?”
原是见绪枫这关口回到虞城以为他定是知晓一二,毕竟事大了惊天动地,人界再怎么不通天听也未必瞒得严丝合缝。但见绪枫这样执着的问是否见过夭夭,商洛又懂了,这孩子怕就是回了虞城却见夭夭不见了,一时间有些混乱,难以接受。
有意支走了嫣儿也是知道这孩子定要谈夭夭的事儿而他也没打算瞒着,只是未免说起来话长,能拖一时便一时。
可奈何有人心急……
只见绪枫十分腼腆的笑笑,脸都有几分微红,极不好意思的道:“望商公子多多担待。”
一口气提了半截也被他这样的态度给噎回去了,商洛懒得骂他,也不再拖延,深深的叹口气后,终是开口。
“世事无常,终是不管活多少个春秋都还是会在冷不防的时候生出这样的感慨。”
故事的开篇就很让绪枫忐忑,一点也不像商洛的风格,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液,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没事,您说。”
“还记得你和夭夭最后一回去喝酒吗?”
绪枫点头,他自然是记得的,那是他的送行酒。
“差不多就是你走以后吧,夭夭闹了些别扭,跑了……”
一直从虞城掘地三尺不见人,讲到祈水镇听春楼,商洛是越讲越可怜,抓着绪枫一个劲儿的问:“你说,是不是欺人太甚?你就说是不是?!”
好一顿胡搅蛮缠竟真就将绪枫搅得主次不分,老老实实的想了想,这才道:“虞姑娘担心夭夭是因为虞姑娘有情有义,只是,新婚之后便不顾商公子之意执意要去往西城,又似乎是有些伤了公子的心,但……但……”
绪枫“但”了几回也没能理清楚要说的话,好半天思虑过后终于是找回了重点——“您刚刚说什么?谁、谁是神女?”
带着惊诧再看向商洛时,绪枫意外敏锐的注意到了:商洛不再带着那种玩世不恭的装可怜,而是格外坦然的静静看着他,目光仿佛是“终于还是来了”又像是“总算到这一步了”。
商洛没有说话,他自认不论否定还是肯定,他都给不了绪枫答案——他明明就听清楚了,如此震惊不过是他们也曾经历过的难以置信。
这种震惊需要时间去消化,去理解,去接受。
等了不知道多久,总之久的商洛都有些昏昏欲睡时,绪枫终于出声了。
“你们……你们在西城,没有找到夭夭?”
“要说没找到,她就在落星山神女阁里,可要说找到了,却是谁也没能见到她……”
故事又续上,从茹胤执意神女阁一行到回虞城分道扬镳再到虞嫣有孕,商洛分毫不落,和盘托出。
绪枫听得愣怔,也不过短短九月时光,在家乡时他觉得煎熬以为度日如年,可这才不过坐了不足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已觉坐行千年。
多事之秋……
乍然冒出来的念头让绪枫扯了扯嘴角,心中凄凉:又该是怎样的多事之秋才能如此?
他听到自己问:“夭夭,是被挟持了吗?”
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古就有之。
满以为会得到商洛肯定的回答,可结果却出乎意料,长久的沉默让绪枫意外,他猛然抬头看向了商洛。
商洛依旧是那种格外坦然的神色,看的绪枫一阵心惊肉跳。
他忽然福至心灵——故事,还没有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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