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丽细细的将虞嫣掌心抠出来的大大小小的伤痕都上药包扎好后走了,没有劝解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绪枫无处可去有点不知所措,也或许是一下子知道了太多陷入了迷茫。
他不太想此时此刻离开熟悉的地方,虽然也觉得眼下并不适合呆在这里却还是厚颜无耻了一把,在屋子里找了个小角落将自己团在了那里,争取不惹了虞嫣的厌被赶出去。
——
十一月十九,和谈宴后二十天,消息渐渐开始流传。
“真不愧是神族公主,一手好算计啊!”
“可不是!”
“听说,还是当年神殿的叛徒养大了她呢。”
“这就叫因果报应!”
“不是,这叫哪门子的因果报应啊!”
“怎么不是因果报应了?”
“你听我给你捋一捋。你看,这狐仙……”
“啊呸,狗屁的狐仙,脏了仙族的名。”
“行行行,狐妖,狐妖行了吧,别打岔!你看,这狐妖叛了神族,他为何还要养神女呢?”
“听说是拾回去的。”
“他有这样好心?”
“谁知道,也没准是杀孽太重,忽然良心发现了呗。”
“这叫天道轮回!”
“也对,怎么就没见旁人撞上偏让他给拾走了呢!”
“再者说,不论前情如何,狐妖都于神女有养育之恩,如今却……”
“还有灭族之恨!”
“什么叫不论前情?有人杀你全家再将你捡回家中养大,你便要认贼作父不成?”
“我不过是,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是什么都不行!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行行行,你们有理,你们都有理!”
“哼……”
“……”
商洛一身黑衣斗笠遮面,听着渐渐在人界流传开的消息,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昔日的浪荡。
凡人都信天命,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怀疑:是否真有天命?是否一切都早已注定?
茹胤拼着天真了一回想要促成和谈好终结了神魔不共存这仿佛诅咒一样的夙命,而神族那边也应了……
他原以为终于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忽然就扯着嘴角自嘲的笑了起来:若论天真,他也是不遑多让啊!
天真的相信神女阁那帮子自命不凡的仙族会真心愿意和谈!
同样也天真的想要瞒着嫣儿……
受害者总是自以为是的;而盲目的爱情和“为你好”总是偏执的。
明知道,消息早晚会传遍神州大地,早晚躲不开嫣儿的耳朵……
事到如今,嫣儿应该已经在去往落星山的路上了吧……
遥望着西方,商洛有太多的担心,担心她会不会吃不好,会不会睡不好,马车会不会太颠,身孕会不会很辛苦……
刚刚打过尖的虞嫣和绪枫稍作休息后才继续赶路,一程路走的算得上是不紧不慢。
绪枫还是有些担心:“虞姑娘,不用多休息一会儿?”
这几日消息越传越多他自然是心急的,但虞嫣有孕又加上神思不属,短短几日眼看着就瘦了。
但精神却不错。
虞嫣扬了扬唇:“小疯子,别操心了,小小年纪的,一边想着夭夭一边还要担心我,小心老得快!”
被虞嫣捏着脸挤皱纹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绪枫终于问出了忍了许久的问题:“虞……虞姐、姐,真是、真的是夭夭吗?那、那件事……”
虞嫣扬起的嘴角在绪枫断断续续的问题中一点点拉平,她沉默许久,终于缓缓叹了口气:这孩子,有时候真是挺没劲的。
“不是。”虞嫣斩钉截铁的否定了,“她那么在乎茹胤,不会愿意跟茹胤背道而驰的;再说了,夭夭单纯的天真,不可能设计这么……歹毒的阴谋。”
她本是想说“阴险”的,但想了想这段时间断断续续流传而来的消息,她认真判断了一下,还是将“阴险”二字抹掉了。
不算阴险,顶多……顶多也还是够不上歹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没心没肺的缘故,她其实并不认为神族在和谈上出尔反尔有什么不妥。
兵法有云:兵不厌诈。
“是吗?是吗?”绪枫像是忽然松了一口气的呢喃让虞嫣又忍不住一阵眩晕,仰头看着天上的太阳都觉得光忽远忽近,忽而刺眼忽然发黑。
她尽力的稳住呼吸让自己安静下来,将那些不安的猜测再次不辞辛苦的一点点撵出脑海。
夭夭还会喜欢茹胤吗?
别想了……
在知道茹胤可能是神族的叛徒,她的杀父仇人之后?
别想了……
夭夭还是夭夭吗?
别想了……
神女是不可能天真的,而她一直都那么聪明……
别想了……
区区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别想了……
这一次能见到夭夭吗?
别想了……
唔,这个还是要想一想的。
得想想万一见不到,该怎么办……
夭夭的身边只带了小优……
也不知道鱼能不能将小优引来……
——
小剧场·三世福缘
西行路上,题丽为虞嫣和绪枫送了一段行。
大概算是忙里偷闲苦中作乐,虞嫣捡了之前那个生孩子要累三生的问题随口问了问。
题丽勾了勾唇,“小嫣儿,你该听过,孔雀是伪胎,何时落成全看天意。”
虞嫣点了点头,这还是上一回她被一群母孔雀围着要剖胎的时候听说的。
“不过,蓝孔雀一脉的妖脉深厚,至少要三年落成。而至于我说的累三生——”题丽舔了舔唇笑了,接着道:“《蛇医典》中有载:孔雀祥瑞,孕育消福,三世也。你一个半妖,要生一胎会开屏的孔雀,又何止耗尽你三世福缘。”
虞嫣忽然就觉得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题丽嘴角扬起的那个有些魅惑又有些血腥的笑……
以前,她总觉得题丽退出,是成全了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今日,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是自己毁了题丽万载的梦!
几万年的婚约,题丽也曾憧憬过,关于孔雀的那些事儿,她一点一滴知晓的比自己多太多……
「对不起」……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了。
这句抱歉,她大约,要欠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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