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天来到这里,虞嫣就酿了满心的恨意。
她恨眸异!
他竟然敢……!
她吞着她咬牙切齿的恨留在这里,和绪枫寸步不离的守着夭夭!
她再也不能相信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包括——灵!
孤身一人待在自己想逃离的地方,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灵魂都别有用心,就连她自己带来的灵……
夭夭该有多难受,多害怕,多不安?!
她恨自己!
为什么没有早点来和夭夭作伴?
上一次站在神女阁门前为什么没有坚持一定要见到夭夭?
为什么不先问一问夭夭的心就在那里猜东猜西?
她都猜对了什么?
是啊,她猜对了夭夭是不情愿的!猜对了眸异挟天子以令诸侯!
可有什么用?!
她去救夭夭出来了吗?!
没有!
她什么都没能为夭夭做!
夭夭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恨得全身都在疼,一呼一吸间都是苦,一颗心像是被刮过,血肉模糊。
她什么都没能为夭夭做!
甚至不能……!
紧紧的压了压眼睛,她将泪水又压回了眼里。
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哭?
留下这些毫无用处的泪水就妄图让自己得到解脱吗?
她不能,也不允许。
轻轻的掩了掩被角后,虞嫣只能将膳食再原样端回去。
她不敢劝夭夭吃点东西,甚至不敢开口。
总觉得很多东西就堵在嘴边,一旦开口,就会如决堤的洪流……
会有什么难以抑制,会以难以接受的方式分崩离析!
就像……她觉得,夭夭只是不再疯就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心力……
初来乍到时,她设想过,夭夭可能会喋喋不休,会萎靡不振,会像被圈久了的野猫要伸爪子挠人。
可现实却是一把写满嘲讽的刮骨刀,刮疼了她每一寸骨血还在嘲讽她的愚蠢!
她无法想象,她震惊不已,她难以置信,她……!
她只想一把抓住眸异问问他——夭夭怎么了!
理智已经被现实撕了个粉碎,虞嫣路过小厨房时顺了一把砍刀。
灵拦了她一下。
她缓缓扭头,盯着灵的眼漠然如冰,看得仔仔细细,像是在打算毫不认识的物种。
不知道是在这样的目光下心虚了,还是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多管闲事,灵又松手了。
一步一步往门外走,虞嫣的心冷静的异常,也冷的异常。
其实,这正是一种极度不冷静的错觉。
她每一步都走的异常坚定,带着义无反顾誓不回头的决绝。
难怪眸异只送人到长乐宫便不再走了?
他怎么还敢到长乐宫!
远远的穿过通幽曲径转到大路上,两扇漆红的大门挤满了瞳孔。
虞嫣忽然一扬手——哐!——她一刀砍在了门板上!
就是它!它们!把夭夭关起来!
一刀,一刀,又一刀……
她的手越轮越快!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再不做点什么她非要把自己逼疯了不可!
为什么!
心里叫嚣着无数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就没有来看看夭夭?!
十个月!
整整十个月还要多,三百多天,她为什么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
始终沉默着跟在虞嫣身后,绪枫虽然什么都没做,却依旧看得出他的悔恨并不比虞嫣少半分。
他的眼睛一直红着,看着一刀一刀将门砍的横七竖八的虞嫣,他颤了颤唇,拧开了头,好半天后,才终于上前来拉住了虞嫣的手。
“嫣姐姐……”是时隔多年再这样叫她,绪枫真得很想上前抱抱她,“你还有身孕,剩下的,我来吧。”
从虞嫣手中接过已经被血浸透的刀柄,绪枫狠狠的挥刀——
“哐!”
一刀就砍透了门,虎口崩开的血,有一小滴顺着砍出的缝隙,砸在了眸异的脸上。
他透着门上的洞,死死盯着眸异,再一次将胳膊狠狠扬起,又狠狠落下——
就好像这一刀是砍在了“恨”字上。
“哐!”
半边的门被砸出了窟窿,飞窜的木屑如锋利的暗器刺破了眸异的身体钉入他的肩膀。
绪枫还没有停——
“哐——!”
“哐——!”
“哐——!”
随着这一声一声的响,厚重的门终于轰然倒塌。
隔着断木残垣,绪枫终于放下了提刀的手,与门外的眸异相对而视。
虞嫣从绪枫的身边路过,刀被她接在了手里,她没有停步,只是在路过时说道:“接下来,我来。”
一直走到了眸异的跟前,她提着刀,横在了眸异的肩膀上。
她抬头看着眸异,在静默了片刻后,问:“你对夭夭做了什么?”
眸异也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一毫避讳,也没看到一点点心虚与愧疚。
他不言。
虞嫣将刀缓缓压下了一寸,向着眸异的脖颈,森寒的铁刃抵在了皮肤上。
“你对夭夭,做了什么?”虞嫣还是这一问,眼依旧死死盯着眸异的眼。
眸异依旧。
刀锋又被压下一寸,血线顺着脖子、刀锋细细的留下来,虞嫣依旧问。
“你对夭夭,到底做了什么?”
眸异终于有了反应,他对着虞嫣轻轻一笑,而后在虞嫣看不清的速度里,将刀折做了两段——
“嘭唥——”是断刀落地的声音。
虞嫣下意识的循声低头,片刻后,她猛然抬头,狠狠的看着眸异。
“呜呜——”一阵低吼声在她的喉间翻滚了起来。
绪枫的手忽然搭上了她的肩膀,虞嫣顿了顿,几乎失控的神智稍稍安静了下来。
“嫣姐姐,别冲动。”他压低声音在虞嫣的耳边示警,“你听。”
风为他带来了四周的声音,整个神女阁的人正在像长乐宫聚集。
砸门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了。
也是到这一刻他才领悟到上山路上眸异所说的“公主的情况他隐瞒了众人”究竟是何用意。
有狼族一半的血统,虞嫣的耳聪目明自然也不在话下,僵持着几乎全身每一寸骨血都呐喊着要砍下去的欲望,终于还是被现实掣肘!
眸异又赢了!
但,别以为你会一直都赢!
骤然的,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虞嫣将那把断刀紧紧的握在手里,冲向了眸异。
谁说断了的刀口就不能伤人?
看着眸异衣衫上迅速晕开的湿意,她挑衅的舔了舔嘴唇。
也别以为一切都会如你预想的那样!
绪枫迅速站在了虞嫣的身边,与她靠背而立。
虽然提醒虞嫣不要冲动,也并不意味着他就对虞嫣现下的举动有什么不满。
甚至完全相反,他也禁不住舔了舔唇。
杀意已经在蠢蠢欲动,像一只饿了太久食物却偏偏就在笼子外晃悠的野兽!
打吧!
风起,呼啸着而过的风刃毫不留情的割过每一处生灵,残叶、落花,还有,血!
杀吧!
反正终将是双拳难敌四手的局,倒不如先发制人,能杀一个是一个!
他心里有数。
眸异不会让他们死在这里!
被控制住的速度有点快,虞嫣和绪枫都还没杀够性,心里澎湃着的恨意还未消弭。
被五花大绑在刑柱上,众仙君叫嚣着要处以火刑时,绪枫忽然才觉得是不是判断有误。
眸异肯放他们进神女阁只是看在了他们对夭夭尚且有用的份上。
而他们并不是唯一有用的,也不是最有用的。
眸异随时可以弃了他们!
心里忽然就升起了一丝后悔。
嫣姐姐还有身孕……
夭夭还困住神女阁……
他得,做些什么!
“我……”
“住手!”带着刺骨冷意的话掩过了绪枫的声音,他倏然睁大了眼睛,循着声音看了过来。
是夭夭!
没错,真的是夭夭!
“嫣姐姐,你看,你快看,夭夭,是夭夭!”
虞嫣的激动并不比他少一分,一双眼专注的看着夭夭就好像她的全世界只有眼前这个少女,又好像是舍不得,舍不得错开一眼……
她没听到绪枫的话。
她只想飞快的去抱住夭夭,把她好好的藏在怀里,护在怀里!
可她动不了。
这并不影响她热切的目光——
夭夭瘦了,瘦了很多……
身体单薄孱弱的像扶风的弱柳……
脸色比纸更苍白……
眼神那么冷,透着死寂……
“把人放了。”依旧是冷的冻人的声音,她淡淡扫过群仙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每一个人,又好像并没有聚焦。
有了和谈宴后续的那一场近乎决裂式的闹剧,如今神女的命令实在有些尴尬。
听?还是不听?
哪句该听?哪句又不该听?
众仙面面相觑着,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眸异身上。
像是被这一幕刺痛,夭夭身上忽然爆发出肆虐骇人的气息。
她用冷的仿佛冰刺的声音射向每一个人!
“认不清谁才是你们的主子吗?”她慢慢的将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要不要,我亲自来教!”
每个人都迅速低下了头,谁也不想做被枪打的出头鸟。
“公主何必吓唬他们?”语中带笑,眸异玩世不恭的态度骤然散了夭夭的威压。
这世上就是有些人这样的讨厌,自作聪明,要将别人的情感扭曲。
还是有意为之!
夭夭厌恶的皱了眉,却始终没有将目光向他挪一寸,也彻底无视了他的存在。
“还有什么问题吗?”
押着虞嫣和绪枫的人顿时收了手。
眸异的脸冷了一寸,手指在自己脖子上的伤口轻轻拂过,沾了血迹。
垂眸看了看,他勾唇一笑,将血舔进了嘴里。
刹那间,危险的气息蔓延,顿时激起了虞嫣一脊背的寒意,她扭了扭头,不冷不淡的看向了眸异。
眸异正盯着夭夭,虞嫣将目光顺过去,同样骇人的气息也在蔓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眸异撞上。
殃及池鱼,一院子横七竖八的摔飞了一地人,却将将好避过了绪枫和虞嫣。
两相对立,眸异神色太复杂,始终盯着夭夭不放。
唇张了几回,他还是在几番犹豫中忍不住开口:“你知道的!”
是!
夭夭微微的勾了一点点唇,笑却如一把刀,同时捅进了绪枫和虞嫣的心窝。
他们的夭夭啊……
他们的,那个一直笑的如春回大地的小丫头……
“刻骨铭心!”每一个字都像含着一口名为“恨”的毒,夭夭笑的更大了。
就是他,在教她神力时夹带私货!
就是他,毁了……她!
再一次灵力对抗,眸异不打算再手下留情。
这是他的公主,他们神女阁的主子,不该,也不能因为外人……
一触即发的碰撞就要在眼前炸裂,却忽然间又一方卸了气力,虞嫣的心仿佛要飞出来,她不顾一切的扑过去!
绪枫紧随而后,挡在了虞嫣身后。
眸异以雷霆万钧之力砸在了绪枫背上,喷出的血淋了虞嫣和夭夭满脸满身,堪堪将夭夭接在怀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的虞嫣僵了僵,生硬的转回了头……
手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虞嫣的泪一颗连着一颗滚下来,她的唇颤抖着,声音在喉底呜咽,却说不出话来。
不!
不不!
不能!
不要!
不可以!
不——!
——
小剧场·灭仙
这是她保全自己绝不能输的一战!
身上的入骨酥还在不遗余力的发挥着药力。
鹤医没有骗她,此药是催情,不属毒,解不了。
堵不如疏……
去他妈的堵不如疏!
眸异那张“我只是在帮你”的嘴脸让她恶心。
如果可以选,她宁愿死!
可随着不断翻涌的情潮,有些……被切割,被深藏的记忆,在一点点拼凑,复苏。
鹿林里发生了什么?
昏迷,再到在神女阁内醒来……
她抽痛的心,不可置信的眼。
她看着眸异。
第一次想: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他!
是他,毁了她!
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她宁愿死!
以全力相赴,她第一次在心里庆幸认真修习了神力。
这,就是她最后的指望了!
要么赢!
要么死!
可是……她却忘了。
神力也是那个人教的!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以力不敌,处处掣肘,夭夭没了希望,可是她不甘心!
若这就是命,她不认命!
不想,也不要认!
她还可以死!
用决绝的目光看向眸异,夭夭只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
凝聚了剩余所有的灵力聚于内核,夭夭要自己魂飞魄散!
她就是要连一丝魂丝都不能留给他!
然,眸异始终淡然的反应就想是巨大的嘲讽,当疯狂逆转的灵力骤然消失时,夭夭只觉得她就是戏台上那个小丑!
他——啊!
生生咬出了一嘴的血腥,她!她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挣扎着起身却又摔回地上,夭夭低视着自己骤然空荡荡的灵力,心一下都空了。
是眸异!
他抽走了她所有的灵力!
他连死,都不让她自己选择!
恨!
绝不放弃!
她一次又一次的起来又摔下去,滚出了一身狼狈。
可她不在乎!
这是她最后的挣扎!
裹着一身狼狈不停的在眸异脚下打滚,被这个疯子折辱。
还有他那张伪善的脸……
那副不忍心的表情真是恶心透了她!
“公主何必如此,阁主也是为公主好,再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嘻嘻,”那是虚假掩饰的嘲笑,“公主要一直这样滚下去?”
夭夭顿了顿,将目光凝在了说话人的身上。
这人她还有些印象,是一株绣球。
当初和谈定下来,她何等的积极……
积极的要混入神殿大开杀戒!
积极的把她当傻子看……
都把她当傻子骗!
都把她当笑话看!
好啊,那就来看看,看笑话要付的代价,她是否付得起!
疯狂的恨意骤然就全数涌向了这株绣球,夭夭盯着她的眼,一字一顿的问:“他做了手脚掣肘了我,我打不过他,可你算什么?”
灵力骤然来袭绣球根本来不及反应,脖子被隔空掐住,夭夭动了动手指——
整个人化作齑粉般碎在了时空里,连灵魂也被碾碎。
杀吧!
把所有神、仙都杀光!
没有了神女阁……
没有了神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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