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一声远唤,是宣漓在找聂子英,红衣之人便释放出幻影离去了。
聂子英与幻影对打,两三下便把幻影挥灭,他以为这人又躲在哪里,乱砍找寻。
终于出现一人,聂子英亦是一阵猛砍,那个人不意退开,差点被聂子英刺中,他面露担忧,看着聂子英的情形并不大好,似乎入了幻魔之道,难以清醒,唤他聂子英也充耳不闻。
见聂子英来势更猛,他只好变出自己的鸣空剑抵挡,他不欲伤他,但聂子英仿佛视他为敌,耗尽心力也要与他拼斗。
“子英,醒醒!”
“子英,我是你师父!”
“子英……”
任他如何唤聂子英,聂子英却仍然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他所看见的人也并不是他的师父,只是他想杀的人。
“到底怎么回事?子英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宣漓心念,鸣空剑一横挡住聂子英竹剑的一刺。
听着聂子英口齿不清地喊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宣漓一提身,跃过聂子英头顶,往他后肩一踢,聂子英前倾踉跄,抬起头的时候却更有了魔的气息。
“要不是你,他们也不会死,你为什么要来我身边,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呀!”聂子英大吼。
聂子英往前冲斗,一股冲天之势势不可挡,聂子英竹剑犁地,剑气冲开过身之地。宣漓眸色一冷,仿佛看到容樾的苏醒,他本身的力量仿佛被唤醒,两剑相峙,剑气冲天,纵横在这一片竹园之中。
此时,宣漓亦不管什么,不再留手,剑花已挽,在聂子英身上捅出无数个窟窿,他似乎真心想把他杀了,但都没有刺中要害。
聂子英好似不怕痛似的,凭着心念,施展着宣漓教给聂子英的剑法,时强时弱,但他忽然一顿,眼前的幻境突然散去,清醒过来。
他木木地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剑,一时语塞,聂子英软软地跪在宣漓面前,宣漓也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冲动,刺中聂子英的胸口,可是他已后悔莫及了。
聂子英看着自己身上的血窟窿,在看看插在自己身上的鸣空剑,又想起那个红袍人的话,今天是他的死期,他的师父亲手杀了他。
“师父,为什么……”
“也好,如果我欠你,这一剑就算还了你的,我也不想欠你。我们本没有瓜葛……”
“子英,别说话,会没事的,你不会死的。”宣漓惊慌地扶着聂子英,不敢碰他的伤口。
聂子英轻轻一笑摇头,把头枕在宣漓的胸前,低低说道:“师父,……”
聂子英说了什么,宣漓脸色大变,再想摇动聂子英时却发现他突然没有声息,他在叫唤几声也没听见聂子英回话,宣漓静静保持着这个姿势,让聂子英的头枕在他胸前,他默然无语,却已然失魂断魂。
这就是凡微星君说的结局吗?
他成了聂子英的情劫,陪他共度几日,第七日凡微星君就会降劫,但怎么看,聂子英反而变成了他的情劫,失魂落魄的是他,断魂的是他。
直到凡微星君赶来,宣漓才起身,面无表情说道:“如你所愿,他终于死了,死在了我手里。”
凡微星君抿唇,看着宣漓脸色不佳,不敢乱说,沉默片刻才说话:“这……也算圆了凤齐君的心愿。我本没想到聂子英他会自己撞上了凤齐君的忌讳……”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疯了,应该是别人引导的,可是附近没有魔气,到底是谁做的?”
宣漓转身看了一眼凡微星君,凡微呵呵一笑:“这一世也圆满了,婴合君要入下一个轮回,凤齐君还要帮忙吗?我也很乐意。”
“不必了。你此次不过是想借我以消磨聂子英体内的仙酒威力,如今终了,我也不想再插手了。”宣漓经过此事后再也不想插入这种事情,他也不想来人间界了。
“凤齐君要走了?”凡微星君见宣漓拔出鸣空剑收入剑鞘,说道。
“过两日赴宴,浮英岛春宴,凡微星君也会来吧。”宣漓一脸泰然自若,拔剑之后没有再看过聂子英的尸体一眼,只收回在竹剑上的剑穗。
“浮英岛春宴,也是比肩瑶池盛会的大事,我怎能不来,那春宴那日再见吧,这七日真是辛苦凤齐君了,我送上一点小礼,望凤齐君承受。”凡微星君献上一颗小小白珠,才比饭粒略大一些,宣漓接过却低眸一应,收下了。
“你好好给他收尸,他也做过我人间的徒弟。下一次你写个好些的故事。”
宣漓说完就飞走了,没有再回头一眼。
才入云际,宣漓摸了摸冰冷俊逸的脸,一滴凉凉的东西从眼睛里滚出来。
他感觉到苦涩,有些许的痛苦,好像宣泠死的时候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经此一回,他才尝尽人间的苦,真正尝到断魂的滋味,他徒弟到最后时候竟要与他割舍所有。他
们不会一起钓鱼了,他也吃不到那个人给他做的鱼,他们不会一起比剑,也不会同室而眠,没有他的笑声入耳,他的心房被锁紧,也许入夜难以睡着。
幸好,还有轮回。
宣漓将这一滴收入白珠中,又恢复往日的冷漠的神色,踏上云天之路。
魔君灼婪,酷爱一身的红色衣衫,魔都是深沉的黑色,但他却是妖冶的红色,魔界三公子灼婪,天火魔明,曾在魔杀劫中使计,几乎让仙妖两军离间,最让人闻风丧胆。
而自从迷上容樾,他就处处以媳妇之名称呼容樾,他发誓要娶到容樾,可三百年过去,容樾却混不下去了。
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容樾,从来没有变过,一个堂堂魔界公子竟然会迷恋一个男人,这也是难以置信,只说起前尘往事,都是一段风流过往,容樾也是误打误撞才碰上灼婪,但是这一根线一旦缠上,就跟难改变了。
自从容樾被罚下凡间历劫,灼婪亦是追随寻找他的踪迹,每次他赶到的时候容樾的现世已经死了,他只有收集了这个现世的记忆,从这些记忆中他发现凤齐君宣漓从中设劫捣乱。
他还未找到容樾的这一世聂子英,不想凤齐君宣漓与聂子英出入竹园结界,进去了央夏的都城,这才让灼婪捕捉到了容樾的气息。后来他才想到对容樾使用激将法,却没想到,容樾内心深处对宣漓用情至深,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害了容樾。
魔界自从魔杀劫之后被压制衰落了三百年之久,魔尊召命,灼婪却没有回魔界,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牵挂,以至于在人间逗留了这些时候,不想聂子英还是没有活过三十岁。
在凤齐君宣漓和凡微星君宣漓离开后,灼婪回到竹园,这里结界仍存,但无法阻拦他。
聂子英死后,凡微星君就草草给聂子英做了个墓埋了,他的灵魂已经进入轮回,灼婪再想找寻,更是难上加难。
灼婪坐在聂子英的坟墓前,将容樾的仙器月离剑插在地上,浇一壶浊酒,他边浇边说:“这人间的酒自然比不过你亲酿的浮生意,你宝贝你的酒,也不舍得给别人喝,连我也才厚脸皮跟你要来一壶,我也舍不得喝。你若是回天,能不能陪我喝一回?”
他又像自言自语似的,轻轻一笑:“你不喜欢我称你媳妇,其他的我却不知道喊你什么了,你从来都是我最心爱的人。想起我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你也并不嫌弃我魔人的身份,你从来坦坦荡荡,这或许才是我们能一起喝酒的原因。”
“仙魔有别,我们亦是水火有别。你说我到底看上你哪点?你长得不如我好看,但也算得上玉树临风,性格又大大咧咧,成仙这么久也没有一点正经的仙样,屁颠屁颠跟在宣漓身后,但魔杀劫中你比魔更凶恶,这一点我倒是承认。哈哈,你也不敢苟同吧。”
灼婪忽然起身,右手一伸,释放出幽蓝的火焰围成一个圆圈,将聂子英的生之记忆全部吸收,火圈收拢又回溯灼婪的手中,灼婪深深看了一眼握紧的右手,再看一眼聂子英的坟墓,郑重道:“容樾,我发誓,我一定要把你从百世情劫中解救出来,不管你恨不恨我,跟不跟我走,我都一定要把你带出来!”
伫立片刻,灼婪拔出插在地上的月离剑,拂袖离开。
聂子英再度转世,依旧淌在轮回的深渊中。
仙界,景乾府。
凤齐君宣漓入人间七日,仙界时间才过了一会,景乾府的事务也没有耽误多少,他回来又换了一身衣裳,才处理事务。
他想起苍夷送过拜帖便翻出来看,苍夷的拜帖没有多少客套话,只有“尚忆”二字,宣漓琢磨着,苍夷使君是想请他移步桑霞府。
宣漓放在一旁,等这几日公务处理完再去。
“霜昀何处?”
一个童子回话:“回仙君,霜昀正在火丹受罚,仙君忘记了?”
宣漓才想起来霜昀因犯了他的忌讳被他罚了,后来他去罗门山救宣珑,又被凡微星君叫去补劫,他在人间过了整整七日,而仙界这里并没有多久。宣漓点头,写了一份帖子给眼前童子,说道:“你把这帖子送去桑霞府,说浮英岛春宴后我便去拜访。”
童子恭谨接过,“是,仙君。”然后退出前往桑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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