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暴走千金手撕豪门赘婿时

番外:

    
    壹 鸽子与废物
    鸽子自古便是人类的好伙伴。
    伙伴,即是朋友。
    他们将鸽子当成朋友,这也造就了鸽子神圣的职业!
    ——信鸽!这一古老而传统的、隶属于鸽子的职业。
    ——它们翱翔、旅行,传寄、飞信。
    ——从古至今,未曾停歇。
    但有的人不这么认为。
    ——把鸽子当朋友?简直可笑至极!
    ——鸽子不过是一样肉食,一样处理干净即可上桌的盘中之餐。
    鸽之宿命即是如此:若不能展翅、振翼,释放自我,拼搏向上,便要沦落到被摆在餐桌的命运——即算如此,也有人甘愿视鸽子为朋友。
    一年到底,腊月将终,年关将近。雨季还没结束,一旦结束,冬雪便要装饰整座北国。腊月的雨,无情地痛击着大地,伴随有小小颗粒的雪籽。
    ——凛冽的寒风将雪籽丢弃于大地。
    ——吹打着人群。
    刺骨严寒。
    雨、雪与风,交相乱舞。舞姿婀娜,招摇搔首,意乱情迷。
    于是便苦了北国植被。
    ——尤其是人力培养的。
    某处山间小院里,满院的淡蓝色冬季菊,但“风、雨、雪”的群魔施展混合式打击,收拾了一顿山间小院里的菊花。
    ——菊花……残!
    ——遍地都是残碎的花瓣。
    ——无人问菊
    ——即没有人来关心菊花的长势。
    也不算没人关心,因为正有一个人望着这丛被摧残的菊花。这人坐在藤椅上,处在暖室中,越过窗口,望见了院内凄凄惨惨戚戚的菊花。
    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全在菊花上,他的眸子更多的是凝望雨滴。
    眺望黑夜,凝望雨滴。
    从远及近。
    定格在檐前。
    滴答滴……滴答滴……
    一滴、二滴、三滴、四滴……雨滴连成了线。
    什么样的人才会无所事事地细数雨滴?无疑是没有工作或者找不到工作的废人。他们融不进市井、入不了世间,但他们在这里要活就要钱,钱是人间行走的硬通货。如果一个人即不工作也没有钱?就如鸽子不送信不干活,他们的结局不是等死、就是被吃。
    这是废人吧?简直废物啊!
    这个时代还算是好的,因为他们还能躲进大山,隔绝人间,自给自足,抑或自暴自弃,总之,勉强可以苟延残喘着。
    这‘暖室数雨者’会否便是‘废物’大部队里的一员呢?
    一个沦为废物的人没有钱,惟有两种原因:第一是因为他蠢;第二是因为他懒。如果这人他蠢,他又如何成为这间院子的主人呢?会否是他亲手建造起来的?如果是他亲手建造起一座院子来,他又何至于没有能力工作?显然他并不蠢得没能力。那么他惟有懒得没药医,才穷得没钱活!于是躲进深山老林,造了个院子,不管外界春夏还是秋冬!
    雨势渐大。
    雪籽在狂风的鼓舞下,敲打着窗扇。
    但它更多的是面临室内火炉散发出的热气,结局无疑是被其融化掉。
    他还在数雨,但雨已由“水线”渐成“水帘”。
    ——他显然已数不过来了。
    他不蠢,只是无聊与寂寞,数雨只是排遣这种烦人的情绪。
    ——有些人寂寞的时候,就要做一些使自己能够不寂寞的事情。
    ——一个人不管做什么看似很蠢的事情,只要因为寂寞,那么在他自己而言,这就是成立的理由。
    ——因为寂寞有时比死还可怕。
    但他如今已数不了了,他岂会再傻到去数?本末倒置,实不可取,弃了便是。于是,他索性不再数雨。
    他烤火,望雨:只是欣赏雨景。
    ——漆黑的夜,漆黑的雨。
    ——如墨。
    ——好一副美丽的泼墨画!
    这样的景,倒别有一番滋味。
    烈风陡然窜入暖室,挟着雨与雪籽。
    雨、雪甫一飘进暖室,便渐坠落、而后便渐融化、而后便渐蒸干。
    灯火因风摇曳。
    “泼墨画”登时多出一团留白。
    这两件事或有因果关系,但也或许没有。
    这抹白色的点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斜忽正,渐行渐近。
    这抹“留白”渐渐清晰。
    竟是一只冒着风、雨以及雪籽而来的信鸽!
    这才是真正有职业操守的信鸽!它坚挺、坚韧、坚强,它不畏强权、不惧艰险,坚持将脚上的竹筒传递到下一个地方,坚持将筒内的信件送达收信人的手上。这才是信鸽本色!不!它已不仅仅是一个鸽子!它已比鹰还硬挺、比隼还神勇,风雨无阻,毅然传书,这还是鸽子吗?或许内容已惨不忍睹,但这种精神,值得肯定。
    ——因为人类都不一定能比它做得好。
    叉竿顶着窗扇,它停在窗沿,咕咕地叫。
    ——如果没有鸽子,窗扇不会打开;如果窗扇不打开,风、雨以及雪籽不会灌入这间暖室,这无疑是有因果关系的事件。
    “废物院主”离开了藤椅,离开了火炉,打开了窗扇,打开了竹筒。
    他取下鸽子腿上装着信件的竹筒,取出里面密封完好的信件,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提取出信纸上的重要信息。
    抬头便是“常援笔听令”,而后则是重要信息与具体命令,落款是“星穹大联盟总部”
    “废物院主”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地吁了口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地气,因为他读完了总部的信,这样的信无疑代表着总部派发了任务。
    ——任务即是工作。
    ——一连串的“长”与“吁气”代表他并不想干活。
    ——但他不得不做。
    ——于是长吁口气。
    ——这是一种迫于现实的深深无奈。
    信中提及的“常援笔”便是他的名字。
    他原来不是“废物”,他原来有能力、有工作、有钱。
    ——只是懒惰与懒怠使他显得废物了些。
    即算再无奈,任务还是算任务,工作依然要工作。
    常援笔将信件趋向火炉,引燃,投入。
    他缓缓回到藤椅里,坐下,懒散的样子仿佛陷进了椅子里。他的右手搭在椅侧,掌触到了刀柄,一握!登时,气势如虹。
    常援笔握住了一把铁刀,气势迥然不同。不再颓废、不再懒散,坐在椅子里也不再像瘫陷里面。
    ——刀名“霜落”。
    ——常援笔是刀一在手人便狂,斗志且昂扬!
    ——他是否隐世的高人?
    霜落铁刀若一握,援笔狂傲酿人祸。人一旦发狂,便易得罪人,若一方因此失了面子,惟有打才能平息纷争!但这种场景惟有他伤人,别人难伤他——这就是“人祸”。
    雨势渐弱,但室外的寒冷并未消退,雪籽也已聚成雪花,
    风还是冷厉。
    一场大雪,就要来了。
    贰 过去与现在
    “星穹大联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空前绝后、目空一切、绝代断后的大势力,也是江湖上惟一的组织。
    ——惟一就是只有一个。
    ——这绝对是江湖上开天辟地、空前未有的一项不俗创举。
    ——如今创举绝非仅凭“铁”与“血”就能做到的。
    但这一独霸的格局,却在十几年前出现变数。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然之理。一个名叫“白云飞”的人纠集一众有血气、有意气的昂扬青年,于极不可能的情况下,开创了独立“星穹大联盟”之外的新组织——“明止集团”:明善止恶。“星穹大联盟”是一尊庞然大物,按理来说,新兴的小组织根本没有机会崛起,但它就是在这种极其艰难、极不容易的情境下,愣是发展起来了。
    这十几年来,“明止集团”不断壮大,犹如冉冉升起的朝阳,勇攀巅峰,前无止境。俨然有了能冲击“星穹大联盟”的实力,不过人数一多,问题便有些复杂了,一旦牵涉到社团、帮派间的恩怨,很多事情便没有那么容易化解了。因此两大势力已在发展中暗斗过无数次,简直数不胜数。尤其是近些日子,暗斗几似明争。
    仿佛不久的将来,双方就要做殊死一搏了。
    奇怪?明明拖得越久,“明止集团”的优势更明显。“明止集团”何苦急于与“星穹大联盟”鱼死网破、进行大决战?
    ——莫非“明止集团”被“星穹大联盟”截了前路,再难寸进,以致无法再于绝处觅生机?
    ——莫非“根基”浅薄,已无法维持蓬勃的发展,只能以战养帮?
    ——莫非惟有决一死战,“明止集团”才能突破僵局?
    无论“明止集团”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两方实力大决战的脚步已不会停止。而且也无法波及这里的一亩三分地,因此常援笔并不在意。
    常援笔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生活只剩下无聊与寂寞。常援笔又似乎什么都在意,只要他在乎的他就在意,例如他负责的一亩三分地。
    ——地处偏远的“柱墟天”。
    ——“星穹大联盟”将势力波及区域进行划分,以“天”称之,共划有三百六十五处,其中有二十四处格外特别,组合起来是“星穹大联盟”的龙脉所在。
    ——这三百六十五处区域在江湖上叫作“星辰洞天”。
    柱墟天实际就是一座围山而建的城池,即山中小院所在的山脚下。常援笔作为柱墟天山城的负责人,理应处理山城内一切大小事宜,但他素来怕麻烦,也懒得管,于是挪居山间,交由其他人打理柱墟天山城事宜。
    而常援笔便在山间打造了小院,除了紧急情况,他从未下过山、出过院。他还为这处小院取名:邑野别墅。
    邑野别墅满院的菊花,不过四季不同,春有春菊,夏有夏菊,秋有秋菊,冬有冬菊。花草树木为邑野别墅增添了不少色彩,也让主人住得更加舒适。
    昨夜一夜雨雪。
    邑野别墅的院子全是银白,间或有淡蓝色的冬菊残瓣。
    常援笔院子里积雪已被清扫大片,不止他是以何种手段处理的,分外干净。空中太阳明媚,完全一扫冬季雨雪带来的不适感,他将暖室内的藤椅取出,置于院内某处,大火炉不易拿出,便取了小火炉在一侧,烧水热酒完全足够。他还拿了几坛烧刀子,茶饼茶具也置办了几样。院内除了常援笔带出的藤椅,还有一把木椅。俯视整个院子,常援笔的布置似乎是要邀人宴饮,莫非今日还有客人远道而来?
    ——有人喜喝茶,便有人喜饮酒。
    ——有酒有茶,宴饮宾客才够周密。
    ——几样茶点,几样下酒菜,常援笔也已补上。
    他躺在藤椅里,悠闲自在。邑野别墅的院门大开,远来是客,完全不在意来人是敌是友。
    几碗烧刀子下肚,身体温热。他面朝院门,静候贵客。
    一道人影由远及近,踏雪而来。
    正常踩在雪上总会发出“咯吱”等声响,但这人踏雪无声,不过脚下有痕。踏雪无声而有痕?这是怎样怪异的轻功?这又是怎样怪异的人?
    ——是自远方赶来的朋友?
    ——还是千里奔袭的敌人?
    常援笔淡淡地说:“没想到‘明止集团’如此瞧得起我,竟派出十二兽法神的‘深渊猛虎’来我‘柱墟天’。”
    ——常援笔是“星穹大联盟”的人,来者则是“明止集团”的人,显然是敌非友。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深渊猛虎”金万里。
    “明止集团”除了老总白云飞外,有第二梯队十二个人,他们组成了“十二兽法神”部队。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完全不弱于“星穹大联盟”的二十四节令使。
    金万里人不如名,衣服并不金光闪闪,只是普通黑色棉衣,劲服样式,搁三流武者身上定将影响手脚施展,但金万里表现依旧。他走入院子,坐上了另一把椅子,像远道而来的客人,与主人推杯换盏,寒暄叙旧,他说:“‘霜落铁刀若一握,援笔狂傲酿人祸’,‘霜落铁刀’常援笔,有刀无刀,判若两人。刚出道时,便在‘星穹大联盟’的总部任职,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实难让我们不多想一想、多计算一步,防你一防。毕竟你们的二十四节令使一向不对外公开,藏得太深了。”
    “有很多人,天生下来就喜欢冒险,他们更喜欢刺激,骑最快的马,下最大的赌注,到最热的地方,吃最辣的菜,杀最难杀的人。这些事对他们而言,无疑充满了挑战性。他们喜欢面对挑战。”常援笔拿起碗,朝金万里举了举,继续说:“而我不同,我喜欢躺,我喜欢歇,我喜欢没有工作,就能生活到天荒地老。我无疑不是喜欢刺激的人,自然不会担任什么节令使的重担,这不给自己找罪受吗?”
    “我只是听命行事,见谅。”
    “‘明止集团’档案馆里的人绝非酒囊饭袋。”
    “‘星穹大联盟’未雨绸缪,事先散布太多消息,经过档案馆筛选之后,还是无法明确二十四节令使的具体身份,只能大致锁定。‘星穹大联盟’不愧是曾经的第一大帮派,手段老练,让人敬佩。”金万里觉得有些好笑,敌对的双方竟相互吹捧起对方的组织。
    常援笔微微一笑,道:“可以尝尝我的茶,难得的君山银针。”
    叁 现在与过去
    金万里的手已接近常援笔的咽喉,但常援笔仍淡然自若,开口请饮茶先。于是金万里的手就陡然止住。
    ——被动的止住。
    ——这手就仿佛被冻僵了。
    ——又好似这手本就不属于他。
    金万里再难寸进,但也没有收回袖中。
    ——因为无法。
    ——因为不能。
    常援笔的手还在那里,金万里直觉再进将损掉这只手,若要缩回袖中也将终生蒙上阴影,因此他没进也没退,顺势弹到桌上,拿起上面的茶饼。
    有了“台阶”,他便没了芒刺在背的感觉。
    金万里将茶具里的茶倒入杯中,一晃二摇三瞧四嗅五品,而后笑道:“试把雀泉烹雀舌,烹来长似君山色。君山银针色、味与龙井相似,但叶微宽而绿过之,可惜采掇量远远比不了龙井,市面上便常常以假充真。我也是被白老总赏识,才有幸得尝过一次真品。”他举杯再次细品,“你倒是挺会享受的。”
    常援笔说:“我一向喜欢享受。”
    “‘明止集团’向来不忌讳年轻人享乐,因为少年意气凭心而动,狂傲、孤僻、耽乐、搞怪……只要不颓废掉武学、不丧失掉志气、不泯灭掉理想,我们都能容忍,且给出极大帮助。”
    “可惜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常援笔长叹口气,“可惜我们不是朋友。”
    金万里斩钉截铁道:“我们可以是朋友。”
    “若‘明止集团’与‘星穹大联盟’和平共处了,我们或许就可以是朋友。”
    金万里道:“人多势大,牵扯到一整个集团与联盟,纵使我们想化干戈为玉帛,底下的人也不可能就此罢了。”
    常援笔没有望着金万里,而是晃了晃手里的酒碗,说:“两方角逐,神仙打架,我们这等小鬼唯恐避之不及。”
    金万里笑道:“那您可说笑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但小鬼能躲吗?即算能躲得了,年轻人的血气、意气、志气也不容许他们躲,谁不想扬名立万?谁不想一飞冲天?摸打滚爬只会消磨掉自身的锐意,而被神仙打架波及,或可能死,也或可能一鸣惊人。千古艰难非一死,而是被斩去翅膀,不能飞翔。若鸽子没了翅膀,便不能担任信鸽,死成一道菜就是它的宿命。”
    谈判已有了结果:常援笔摆明立场,他拒绝了金万里的拉拢——或者说“明止集团”的“三不”已将他排除在外,他一开始就没有了选择。
    两人挑明敌对关系,那么便再不能把酒言欢,因为他们不是朋友,他们只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金万里离开椅子,负手望着残菊,但嘴上不歇:“‘星穹大联盟’值得你如此效忠吗?它给了你很多好处?”
    常援笔想了想,说:“其实没有好处。”
    金万里不解道:“那你因何效忠?”
    “我刚出道时,不过是总部看门的小喽啰,你们‘明止集团’迅速崛起,我也因此有了出头的机会。而后便被调到柱墟天,担任负责人。柱墟天是大联盟三百六十五处‘星辰洞天’里最偏远的几处之一,因此说一句‘明升暗贬’也不为过。”常援笔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纵然‘星穹大联盟’再朽再烂,也有人珍视它,因为那里有值得珍视的人、珍视的事以及珍视的人。”
    他的眼里满是感情,晶莹间映出了一幅画面。
    ——朱红大门外,有两个人。
    ——一个是常援笔。
    ——另一个人白皙着脸,容颜艳美如花。
    ——空谷幽兰,如诗画般美丽。
    ——但她已是常援笔遥不可及的梦,因为她已是高高在上的盟主夫人。
    ——两情相悦,长久美满。
    常援笔的气势变了,但他的手里没有“霜落”,刀不在手,人便不狂,他淡淡问:“你又为何效忠‘明止集团’?”
    金万里不假思索:“我不否认江湖天下一统的格局是开天辟地的创举,但我素来不喜欢霸权式的一言堂。”
    常援笔说:“这又何尝不代表稳定?”
    金万里摇头:“稳定就意味着暮气。你知道‘明止集团’因何而成吗?”
    “我两耳不闻江湖事。”常援笔除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其他都不在意,或许已心灰意冷了。
    “唉。这又何尝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冷眼旁观者的漠视呢?一个组织开始暮气,就意味着有人尸位素餐,打压有志气有能力的年轻人。当年白老总青衫落拓少年郎,有远大抱负,也有出众的能力,却因木秀于林,被上位者打压与排挤,来自联盟的压力越来越大,迫得他无法立足生存。幸在他心灰意冷时,遇到与他同等遭遇的青年,他们尚还有些热血,冰也难凉,于是就纠集在一起。创立‘明止’,明善止恶——明晓善与德,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
    常援笔肯定着说:“‘明止’的初衷极好,也符合热血少年的特点。但决一死战并不像以往的暗斗那么简单,何故如此冒进?”
    金万里摇头:“人不冲动枉少年,江湖暮气与死气太重了,从这样的泥淖中出道,如何不染其身?青衫落拓少年郎尚未老,已先衰,不再满怀血气与正气,不再有志向与理想,视圆滑与摇摆为标杆,联盟不以为意,‘明止集团’常有忧虑。我们的目的不在于一击击垮联盟,因为这不现实,我们不过是要向江湖所有少年表明一种态度,热血依然在!”
    常援笔恍然:“不图现在,旨在将来。江湖暮气污染,长此以往,‘明止集团’上升的态势将遭到冲击,甚至失去新鲜血液。”
    “与其默默死去,怎能轰轰烈烈博一次,纵使可能被联盟击溃。正如你或许比我要强,但我依然要战!”
    肆 废物与鸽子
    “我很想见识一下二十四节令使的实力,世人都传我等十二兽法神不弱你们,可惜这只是助长声势的舆论,我们缘悭一面,怎比得出孰强孰弱?”
    二十四节令使从未与十二兽法神斗过,或许是因为“星穹大联盟”自视甚高,不屑“明止集团”。
    “唉,可惜我不是二十四节令使,我是‘腊八’。”
    “腊八”虽也是个节日,但没有二十四节气有名,也没有上元、中元、下元、端午、中秋、重阳……诸传统节日有影响力。它是个存在感极弱的节日,也是最不像节日的节日,而“星穹大联盟”的“腊八”素来是个闲职。
    “原来如此,谢谢告知。”金万里有热血,但也有礼貌,“纵然防错,但也错有错着,既然来都来了,不领教一下‘霜落刀法’,实在血亏。”
    “亭云、停云。”
    陡然间,两道如鬼魅般的人影落在院里,他们抱着一把大剑,金万里的“铁马骝”。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常援笔打量两个若有似无的剑侍,不禁赞道:“‘为虎作伥’,你这两个剑侍倒也不凡。”
    “他们是老总限制我开合的,不止这俩。听云、挺云。”
    又有两道鬼魅乍现,四人分立院子四角。不顾桌椅茶酒,不顾满地菊花,他们只护邑野别墅,因为老总白云飞只这么说过,他们便这样听着。
    大开大合,容易摧枯拉朽,将周围悉数摧毁,这是白云飞不愿见到的,因为他派出四名习练“魅影神功”的人当金万里的剑侍。在金万里与人比斗时,卸掉四周多余的、摧毁建筑的劲气。
    他准备出手了。
    金万里也渐老了,少年热血多被老谋深算替代,这一拔剑间,他已为这一役打了长长的腹稿。例如一瞧清对方的攻势,自己便该做出或闪躲、或招架、或退后等反应……一刹那,诸多念头掠过,而他眼前已然一亮。
    他做出了反应。
    他听到了刀声——拔刀声。
    这声响优美的如诗如画,但也很辣的如蛇如蝎。在优美的刀声中,常援笔已截然不同。这时的他好似在刀丛里寻诗,诗画里找铃,风铃里觅刀。
    可刀已在手。
    ——刀已在手人即狂。
    狂傲的常援笔、孤寂的常援笔、冷漠的常援笔。
    要斫金万里颈上那大好头颅的常援笔!
    金万里的“铁马骝”被他一甩,劲风四起,庭院摇曳,似要拔地而起,投向金万里。
    这时风中飘来四朵雨做的云,云内密雨,密雨如织,兜住了全数劲力,庭院屹立不倒,不摇不晃,仿佛场间没有比斗。
    但冬菊再遭摧残,惨不忍睹。
    昭显着两人对招的狠厉,碰撞的凶猛。
    常援笔长叹,金万里纵然心有衰老,但仍存热血,他一副不但不怕死,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模样着实令常援笔头痛,因为这就意味着二人要进行殊死搏斗。
    常援笔不喜年轻人。
    因为年轻人年轻。
    ——年轻时一股脑热血,不理现实。到老了将要付出惨痛代价。
    他们不是不怕死,只是死亡距离他们太遥远,他们不是不惧现实,只是还没被现实磨平棱角。
    常援笔也羡慕年轻人。
    ——因为年轻代表他们还满怀理想,还志存高远,还能自诩人间第一流。
    ——这是曾经的模样。
    ——每个人曾经的模样,谁没有年轻过?
    常援笔即不喜又羡慕。
    常援笔再叹。
    叹息之外还有一抹亮——那是刀光。
    手是臂的延伸,刀即手的延伸,刀一在手,挥斥的范围就会扩增。刀随手转,意在刀先。
    方圆万里缩为一寸,漩涡便是大口——如虎般的血盆大口,阔剑似巨齿,果真“气吞”。常援笔挟刀投向金万里的“虎口”,刀光迸现。
    刀光似诗,动人心魄的诗,让人魂牵梦萦。
    刀像梦,因此才能发出这魂牵梦萦的光。
    一刀挥落,如霜天降,冬菊凋零。
    残瓣遍地,知多少?
    “霜落凋华”便是被常援笔特制的独属于霜落铁刀、独属于常援笔的招式。
    风止,云聚。
    四朵云里有两朵搀扶起金万里,有两朵抱起阔剑。
    金万里手间虎口鲜血不止,刻下已再难握剑。
    天上白鸽飞旋,落在碎桌上,常援笔取信浏览,随后掷向金万里。
    信纸如风中残叶,又如利剑直发。
    剑侍停云伸手,诡异地接住了信纸,利剑就这样停了下来。
    常援笔收刀回鞘,恢复懒散,他又从室内取出一把藤椅,坐了下来,悠闲道:“大局已定,我们这里的小打小闹已左右不了战局。”
    “唉,‘明止集团’还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路要走。”金万里拱手回礼,“多谢手下留情。”
    四朵云挟着金万里远走,飘向万里之外的某个地方。
    没有人敢轻视“明止集团”。
    没有人敢不重视每一个星辰洞天的负责人。
    “明止集团”与“星穹大联盟”的斗争仍在继续,或许最终的赢家仍是“星穹大联盟”,因为人都会老,这是自然之理。
    ——“明止集团”可能就此止步。
    因为年轻人的热血、志气、理想与傲骨在消失,长此以往,年轻人与老家伙的区别就要撇开精神面貌,而独剩外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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