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带着沈遇和柳旭忡,淌过一片泥泞的苇荡,从护城河绕到怒图大营后面。≌菠≯萝≯小≌说
一番寻找后,终得知怒图粮仓所在。
沈遇以碎石为诱,将附近的怒图士兵引开,柳旭忡和那男子则立刻抱着油钻进帐中,在粮草袋上泼下菜油。
男子握着柳旭忡递来的火折,那炽热的火星就如他隐忍数日的恨意,狠狠地砸在被油浸透的粮草上,火焰瞬间熊熊而起!
“我为你们报仇了……”男子望着眼前的火焰,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快走!”眼看着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柳旭忡连忙拉上他去与沈遇会合。
粮仓起火,也惊动了大营中的怒图人,蜂拥而来的怒图士兵已然发现了他们,为今之计,只有杀出去!
沈遇一面护着那男子,一面与怒图人交手,那男子也不甘躲在后头,捡起尸体上的刀刃刺穿了迎面而来的怒图士兵的胸口!
“离开这!”沈遇看他杀红了眼,忙拦住他,与柳旭忡杀出重围,脱身出去寻找被关押的城中守军。
与此同时,在城外等候数个时辰的沈虽白等人终于望见城中滚滚浓烟和冲天的火光,便知他们已经得手,立即下令在林间击鼓,升起大周战旗!
一时间,呼声震天,惊得城中守将立刻命人前去探查。
得到的回报是,大周兵马已兵临城下。
“什么!”守将大吃一惊,登时从温柔乡里清醒过来,“来了多少人?”
“他们从林间过来,尚不清楚有多少兵马,不过听其声势,多半不下二十万人!”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又有一人来禀,城中混入了细作,营中粮仓被烧,火势极大,能保下来的粮草,恐怕甚少。
闻言,他险些瘫倒在地。
粮草遭焚,大周兵临城下,这怎么可能,他记得殿下说过,阳关只有三十万兵马,根本分不出余力来支援鹿城啊……
惊恐之余,也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他立刻命人取来铠甲,上城墙查看情况。
一切就如之前听到的那样,城中火光冲天,城外大周战旗遍布山林,逐渐朝着鹿城逼近。
“将军,可要开城迎战?”
“迎什么战!他们若真带来了二十万兵马,咱们开城送死去吗!”这把火烧得他一阵心慌,转身推开了身旁的将士往回走,“立刻取纸笔来,给阿布殿下传信!”
粮仓的火一直烧到了天明,抢出来的粮草不足三车,至多只够城中兵马撑上一日。
纵火之人仍未捉住,沈虽白率领的兵马和武林人士却已至城下,虽没能截住那封求援信,但却断了他们所有出城的路,逼他们开城献降。
而此时,沈遇与柳旭忡已然回到死牢,虽不能一次救走这么多的百姓,却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关押城中守军之处。
就在太守府深处的校场。
大周兵马逼近城下的消息已传得满城皆知,他二人自然晓得该如何做,安抚好死牢中的百姓后,他们便前往太守府,营救被困于校场中的鹿城守军。
城外。
韩清看了沈虽白一眼,有些迟疑:“大师兄,他们真的会开城门吗?”
“逼急了,自然会孤注一掷。”沈虽白淡淡道。
他的目的,从一开始便是逼怒图打开城门,无论是献降还是迎战,皆有法子应对。
而对于被斩断后路的怒图人而言,拖得越久,于他们越是不利。
苦撑了两日后,没能等来阿布纳一的援兵的怒图人终是于第三日打开了城门,打算与他们决一死战!
战旗升起的那一刻,沈虽白便晓得,赌赢了。
已经饿了一日一夜的怒图士兵岂是在此养精蓄锐了两日的大周将士的对手,一旦开战,便能在短短几个回合间,觉察出自身的劣势,但此时想撤回城中已经来不及了。
被沈遇和柳旭忡救出的鹿城守军从城内替他们抵住了鹿城大门,谁敢上前阻拦,便就地格杀!
时机一到,沈虽白率兵策马长驱直入,与各大门派一同冲入城中,怒图兵马节节败退,城中战火四起,一时乱作一团。
阳关。
与阿布纳一周旋数日的顾如许等人已是精疲力竭,城中的粮草今日便要断了,还有不少伤兵和百姓难以果腹,城外更有阿布纳一虎视眈眈,她当初那一剑,还是刺偏了半寸,没能要了他的命。
阿布纳一负伤后便谨慎了不少,身边还有个公羊晏为其出谋划策,更难对付……
想起这么些个事儿,她就一阵头疼。
然祸不单行,就在她疲累之际,岳将影忽然急匆匆地前来寻她。
“十一,出事了。”他的神色颇为凝重,顾如许登时打了个激灵。
“出什么事了?”
“你且随我来看看。”
她起身,与他一同去了城南,到了一口井边。
一旁等候的将士正看着一具裹在草席里的尸体,是城中一妇人。
她手边,还有一桶刚刚打上来的水和一只木瓢。
顾如许面色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岳将影的脸色十分难看,指了指这口水井:“阳关缺水,城中只有两口井,都是由城外长岭山间流下来的,平日里城中用水都靠这两口井,但今日,这妇人前来打水,一时口渴便先喝了一口,转眼间便毒发身亡了。”
顾如许吃了一惊:“水中有毒?……那另一口井呢?”
岳将影欲言又止,她便心中有数了。
“我刚派人去那口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查验之后,发现这两口井里的剧毒,是一样的。”
“有人在上游投毒,毒水顺着井流到了城中……”她陷入了沉思。
继断粮之后,又是断水,难道阿布纳一已经察觉到城内的窘况了吗?
权衡之后,她当机立断,在毒水顺着地下暗河流出城之前,封井,所有人每日只可饮一瓢水。
“现在怎么办,断了水,我们撑不过三日。”命令是传达下去了,所幸之前还剩了一些水,但岳将影依旧甚是担心。
顾如许眉头紧锁:“走一步看一步吧……”
便是她计谋再多,也不能将水和粮食凭空变出,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阳关的情况一日比一日艰难,鹿城和沈虽白却始终没有消息,阿布纳一在公羊晏的谋划下,一步步逼近阳关城下,徐徐图之,似是要将他们逼上绝路后,再一举攻破。
“还要等多久?”阿布纳一坐在马上,遥望着阳关,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公羊晏微微一笑:“殿下稍安勿躁,就这几日了,他们断粮缺水,用不了多久便会自取灭亡。”
“你确信已经拦住了运送粮草的援兵?”
“确信,他们这会儿多半已经落入峡谷,尸骨无存了。”他对于自己的安排,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不过前去阻拦之人迟迟未回,却也令他隐隐有些担忧,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将此事禀报阿布纳一之际,忽然传来急报,鹿城遭大周二十万大军围攻,请阿布纳一派兵支援。
闻言,饶是公羊晏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阳关中拢共才三十万兵马,怎么可能派出二十万人前去攻下鹿城!”
“并非只有阳关的兵马……”前来传话之人也颇为苦恼,“还有……还有鄞州……”
“鄞州还未攻下?”阿布纳一怔然。
“派去夺取鄞州的兵马全军覆没……”
闻言,公羊晏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他们明明紧盯着阳关,顾昭和岳将影都不曾离开过城池半步,何来闲暇去管鄞州!
“何人领兵?”阿布纳一问道。
“回禀殿下,是……是个白衣玄袍的江湖人,末将不知他姓名,但他似乎熟谙领兵之道,身边还有不少江湖中人相助。”
公羊晏沉思片刻:“殿下,恐怕是之前一直在顾昭身边的那个剑宗弟子,唤作沈虽白的,此人是中原犀渠山庄的少庄主,也是剑宗宗主的嫡子,看来这次武林中人也掺和进来了。”
阿布纳一收紧了拳,咬牙切齿道:“一群乌合之众也敢在此叫嚣!”
“殿下,看来这顾昭和岳将影是将我们拖延在阳关,不得赶去鹿城,这一来一去,鹿城怕是保不住了,阳关缺水断粮,迟早会不攻自破,想必沈虽白还会带兵回援,若是让他们赶回阳关,事情可就麻烦了……”公羊晏劝诫道。
阿布纳一点点头:“传令下去,抽调一万兵马沿途渡劫,哪怕只剩一兵一卒也要拖住大周的援兵,直至我等夺取阳关!”
与此同时,阳关城内。
顾如许望着唇干舌裂的将士,以及布棚下忍受着饥渴的伤者和百姓,心头的弦愈发紧绷。
传出去的信几乎是音讯全无,楚京那边也始终没有回音,她甚至不知那封信是否有送到裴君彦手里。
怒图步步紧逼,若再没有援兵,阳关堪危。
她与岳将影也是伤痕累累,硬撑着一口气,一次次地出城逼退怒图的攻势,然从今日起,他们已没有余力再打开城门了。
死守,已是最后的办法。
城楼上的将士来报,怒图再度架起云梯,意图从城楼翻进城中。
岳将影命人抵住城门,而她随即带兵登上城楼,砸也好,砍也罢,奋力将逼近城楼的怒图士兵逼退。
阿布纳一坐在阵前,手挽缰绳,遥遥望着一身狼狈的她,高声道:“顾将军,阳关已断粮多日,你们能负隅顽抗到今日,已经尽力了!即便你派人前往鹿城和鄞州,纸终归包不住火,无论是从鹿城折返的援兵还是从楚京前来的兵马,都没机会赶到阳关了,不如开城献降吧,本皇子刚刚死了皇妃,顾将军姿色不俗,不如考虑一下!”
此话一出,怒图阵中便传来了笑声。
城楼上的将士怒不可遏,却见自家将军面色阴沉,染着血色的面容在骄阳下昳丽绝艳。
她一把夺过手边的弓,转瞬间,利箭离弦,穿过怒图军阵,如破竹之势,径直朝着阿布纳一眉心射来!
阿布纳一吃了一惊,挥刀劈开,还是被偏差而过的箭锋划伤了手腕!
她立于城楼之上,眼中透出了浓烈的杀意,便是相距甚远,也令人不寒而栗。
“不识抬举的女人!”阿布纳一捂着手腕上的伤口,感到火辣辣地疼。
他一声令下,身后兵马便朝着阳关冲来,前仆后继地涌上云梯,被斩断一条,便再搭起一条,似是无休无止。
“将军!弓箭没有了!”身后将士喊道。
“用刀劈!斧子也用上!给我抡下去!绝不能让他们攻破城门!”顾如许杀红了眼。
城楼下由岳将影守着,不惜以身为盾抵住城门,阻挡破城锥的攻势。
从门缝间刺进来的长戈与弯刀,顷刻间便能夺人性命,后头的人唯有抵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死死摁住这道门。
后头的百姓见状,也纷纷上前,奋力抵挡。
巍峨的城楼上下,不断有人倒下,亦不断有人涌上去。
他们要守住的,是大周不可逾越的边境,是身后的锦绣河山。
这儿的每一个人,都应是大周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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