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我幸

    
    “我打算把欣姨接到这里来。”傅亦然突然开口，“打扫一下，我们也搬回来好不好？”
    傅思卿窝在他的胸口，良久，浅浅地“嗯”了一声。
    没两天，蒋欣怡出院，被傅亦然接到了傅家老宅，请了私人医生和护理人员来随时照顾。
    “终于摆脱医院那种压抑的地方了。”蒋欣怡下车，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她顿了顿脚步，转身看向一旁的傅亦然。
    “欣姨，欢迎回家！”傅亦然拉开了房门。
    蒋欣怡没说什么，跟着进去，看到一尘不染的房间，她有些恍惚。这里好像，跟她当年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餐厅里，锅子不知道在煮些什么，热气顶着锅盖“咕嘟咕嘟”冒泡。
    “嘭”的一声响，碗被打碎的声音。
    “傅思卿，你到底行不行？一会傅亦然回来，看到你进厨房，肯定要骂我了。”温景初被吓了一跳。
    “我没事，你先出去吧，你一个孕妇在这也不方便，我担心你有什么意外，许良辰会杀了我。”傅思卿蹲下，捡着地上破碎的碗片。
    “欣姨，你回来了！”温景初刚出餐厅，就看到蒋欣怡和傅亦然进门，然后傅亦然与她擦肩而过，急匆匆跑去了厨房，她拉着蒋欣怡坐下休息。
    傅思卿被她这句话，突然心情变得紧张了起来。
    手里的碎片被傅亦然拿了去丢进了垃圾桶，然后仔仔细细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她怎么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刚起身去关火，又被热气烫了手，一下叫了出来。
    她被傅亦然请出了厨房，但客厅又不敢走过去，只好待在门口，靠着推拉门玻璃聚精会神看傅亦然做菜。
    大概余光瞥见了她尴尬的样子，傅亦然拉她进来，只允许她站在水池旁边，帮他洗菜。
    “晚上帮我洗碗。”
    “好。”傅思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至少她待在傅亦然身边，是心里最踏实最安全的。
    晚饭准备得差不多了，韩泽宇和许良辰也提着酒水回来了。
    蒋欣怡坐在主位，看着面前这几个孩子，她浅浅一笑，想说的话太多，但又止住了，“吃饭吃饭。”
    “欣姨，完全是沾了你的光，不然我们可没有机会尝到总裁大大的手艺。”韩泽宇很是捧场地给大家倒了酒，除了蒋欣怡。
    “欣姨，尝尝海鲜粥。”傅亦然坐在蒋欣怡的右侧，先给她盛了粥端过去。
    这是傅思卿特意做的。
    他们都知道。
    见欣姨喝了口，温景初也起来要拿勺子去盛点，被韩泽宇一把拍落，小声说道：“又不是给你做的，就这么点，你喝什么喝。”
    “你现在怀孕，不能吃海鲜。”许良辰盛了玉米浓汤给她，“喝这个。”
    温景初轻哼一声，抬头看了看正对面的傅思卿，“那下次有机会，你要做给我。”
    傅思卿淡笑，还没应允，被傅亦然抢了话：“那不行，我老婆只能做给我。你，没机会。”
    “行行行，我喝不起总裁夫人做的粥，也惹不起总裁大大，我认输。”温景初斜了一眼颇有些嘚瑟的傅亦然，懒得搭理他。
    “味道不错，就是少了你妈做的精髓。”蒋欣怡给出了评价，“不过每个人做饭的手艺都不一样，各有各的专属味道。”
    傅思卿似乎对这个评价还算满意，勾了勾唇角，低着头吃菜。
    她本来还担心跟蒋欣怡一起吃饭，自己会应付不来，还好傅亦然把他们叫来聚聚，起码场面不会那么尴尬。
    有说有笑，话题突然就扯到了韩泽宇身上。
    “泽宇，可是这里边年纪最大的，都28了，就剩你自己还单着呢！”蒋欣怡打趣道。
    “我不急，男人三十才是最好的时候。”
    “欣姨，你不知道吧？”温景初突然想到了什么，跟傅思卿对视了一眼，“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韩泽宇，他喜欢男人！”
    “真的假的？”蒋欣怡双目瞪大，有些不可思议。
    “吃饭吃饭！”韩泽宇朝傅亦然的方向扫了一眼，也没去解释，伸手捞了块甜品堵住了温景初的嘴，“来来来，多吃点啊！”
    哄闹的气氛，让这顿饭吃得很是愉快。
    饭后，傅思卿在餐厅准备着水果和甜点。
    “需要帮忙吗？”许良辰走过来，看她有些手忙脚乱。
    “不用，我马上就好。”傅思卿拿过拼盘，把切好的水果放进去，问他：“你还想要点什么吗？”
    许良辰“嗯……”了几秒钟，开口：“想喝你煮的咖啡。”
    “OK，稍等一下，帮我把这个拿给他们。”傅思卿把果盘和甜点递给他，转身去橱柜里拿了咖啡豆。
    许良辰再回来的时候，傅思卿已经开始煮咖啡了。
    其实他不是很想喝咖啡。
    只是想借这个时间，跟她说说话。
    “你还记得我伦敦比赛那次，你跟我说过什么吗？”许良辰问道。
    “很久了，我说过的话太多了。大哥，你想说什么啊？”
    “你以前跟我说过，如果你不过去这个卡壳，就只能一遍遍停留，一次次重复。”
    许良辰弹钢琴有一个习惯，遇到特别难的曲子，弹不过去就会从头开始，然后再卡到这，再回去，再卡，再回……
    傅思卿第一次见许良辰的时候，就是因为听他弹了数十遍一直重复的曲子。所以，她不止一次去纠正他这个不好的习惯。
    许良辰想她应该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末了，又补充了句：“傅思卿，让自己过去这个卡壳吧。”
    她垂眸，看着咖啡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你的咖啡。”傅思卿这才缓过神，关了咖啡机，拿杯子准备去倒，许良辰已经走到客厅，站到了温景初身边。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傅思送他们几个出了大门，倒了杯热水给坐在客厅看电视的蒋欣怡，转身去厨房帮忙收拾碗筷。
    看傅亦然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她把碗筷放进洗碗机，走过去碰了碰他的胳膊，“怎么了？”
    傅亦然在水池洗着蔬菜，见她过来，嘟了嘟嘴：“你是我老婆。”
    “嗯？”
    “许良辰自己又不是没有老婆，吃饭的时候他看了你好几次，还伸手给你夹菜，当我不存在？！你刚刚还给他煮咖啡，哼！”
    “那你不是把他夹的菜都吃了吗？”傅思卿看他吃醋生气的样子，每每都忍不住想笑，戳了戳他气鼓鼓的脸颊，哄了哄他：“是你请人家来吃饭的，我作为家里的女主人，总得有点待客之道吧？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咖啡给你喝。”
    “我不喝，又不是给我煮的。”傅亦然见她去倒了咖啡，拿到他面前，依旧一副傲娇的表情。
    “你确定？这可是我亲手煮的哦！你要是不喝，我就倒掉了。”
    傅亦然趁咖啡被倒掉的前一秒拯救了它。
    快收拾完的时候，傅亦然问她：“一会陪欣姨一起看个电影吧？”
    “好。”
    三楼的休息室。
    傅亦然找了个有些年代感的片子，而且时长两个多小时。
    他借着去厕所的理由，给两个人留了独处的时间。
    “他对你很好。”
    我很放心。
    蒋欣怡跟着电影里男女主激烈的矛盾爆发，出了声。
    傅思卿听到了，只是也应和了一句，“他对我很好。”
    你可以放心。
    电影里，男主角看着女主角在人海里渐行渐远，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口：“对不起，这辈子没能陪你走下去。”
    故事情节有点煽情，但也适合此时安静的气氛。
    傅思卿突然想到许良辰刚刚跟她说的那番话：“你以前跟我说过，如果你不过去这个卡壳，就只能一遍遍停留，一次次重复。傅思卿，让自己过去这个卡壳吧。”
    让自己过去这个卡壳吧。
    傅思卿人生的卡壳，就是她心里对蒋欣怡的恨意。
    她现在，还恨她吗？
    好像，没有那么恨了。
    又好像，一点都不恨了。
    傅思卿侧眸，昏暗的灯光下，蒋欣怡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她颤抖着嘴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想去摸摸蒋欣怡的双手，去感受一下母亲的温度。
    但叹了口气，还是迟迟没有行动。
    她将视线又转回到屏幕上，只是再无心去看剧情。
    “思思。”蒋欣怡清浅地唤了她一声。
    傅思卿怔愣住。
    从十四岁开始，她就再也没听过有人这样叫她了。没有了父亲，再也没有人亲密地叫过她的小名。
    “对不起，这辈子不能陪你走下去。对不起，没有好好照顾你。对不起，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对不起，让你受到了那么多伤害。对不起，向你隐瞒了很多说不出口的事实。对不起……”
    蒋欣怡不住地说着对不起，一遍又一遍。
    傅思卿起身，上前抱住她，眼泪汹涌而至。
    原来，那个看起来高傲又坚强的女人，抱起来这么瘦弱又单薄。
    “妈……”傅思卿从干裂嘶哑的喉咙里挤出这个她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喊出来的称呼。
    蒋欣怡抚上她的背，眼泪落在她的脖颈。
    傅亦然靠在门口，心里松了一口气，嘴角浅浅露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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