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我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他坚定不移,犹如磐石,他说:“我们需要你。”
“我还是不懂。”我说。
他又一次抓住我的肩膀,说:“我们需要你体内的力量。”
他神采奕奕的,像是一颗颓废的心突然注入一根强心剂一样,我能感到他看着我,把我当成了希望。这样被人看着,我倍感压力,他的话我算是听懂了,他需要的是我体内血液的力量,而不是我的力量,充其量而言,我不过就是一个装着核能的容器而已。
我耸了耸肩,随他怎么说吧,反正我已经死了,下一代应该就快诞生了,他的希望最终只会破灭,我为他的开心感到惋惜。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还是不了解啊。”
“是你不了解。”他颇有微词地说。“你总是以为自己死了,但我也说了,你阳寿未尽,死不了。”
我轻蔑一笑,不再多说。
“跟我来吧。”他说,说着他跳下树,站在地面抬头看我。
“诶!”我轻轻叫了一声,我们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吗?那未免也太过突兀了吧。我有点不甘心,但我不想自己询问,我希望所有的信息都是别人自愿告诉我的。
这地方是我死亡的地方,真不懂他为什么要带我回到这里,让我触景生情,只会加重我逃避现实的想法,如果他是想让我看看自己的坟墓还另当别论,但听他的话,我的尸体似乎没有埋在这里。
我们在树林里走了很久,从白昼变为黑夜,一天眨眼就过去了,我们走了一整天,也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饿,更不需要休息,实际上白天黑夜在我眼里竟然是一样的。
第二天我们依旧在树林里行走,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崔大人,你到底要带我去那里啊?”
“到处走走。”他说,他说这话是发自肺腑的,他真的只是单纯的在享受这次阳间游历而已。
我颇为吃惊,对于鬼来说,阳间跟阴间唯一的不同就是风景不同而已,除此之外,感受、温度甚至一些景色都是一样的,在我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并不理解对于鬼而已阳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毕竟比起崔珏,我做鬼也只不过才一个多月而已。
“秦大人可是让你带我来阳间办正事的。”我忍不住提醒他说。
“他只是让我带你来阳间走一趟而已。”他说。
他如此的强词夺理,我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可这让我感到不悦,于是我说:“既然是这样,阳间我已经逛够了,我们回去吧,我要转世投胎了。”
“慢着,不急。”他盯着我,严肃地说:“我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呢。”
“你到底要带我去那里!”我加重语气说。
“昨天的事我还没跟你说完呢。”他随意一笑,风度儒雅地说:“我们边走边说吧,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收复那名叫蚩古的鬼跟名为金的怪物的。”
我感到一丝丝的无奈,他却对此有着非凡的兴趣,满脸放光地看着我。
我不想说太多话,就问道:“生死薄没有记载吗?”
“没有。”他眼里闪过一丝疑虑,然而他很快又恢复平常的心态,自若自得地看着我,等着我自己开口。
我只好把跟蚩古相遇的事情,和遇到金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特别强调的说明,是他们自己愿意跟着我的。
崔珏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地点头,若不是他没有胡子,否则他就要捋一捋了。他一言不发地听我说完,直到我停下,过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什么?”我问。
他神秘地笑了下,说:“难怪生死薄没有记载,你说的这两个人,是不应该存在天地间的两个人。”
“那是当然,他们只能生活在鬼域了。”我说,这没什么好稀奇的,我早就知道了,尤其是金,它简直就是异世界的怪物。
“正是因为它们早就不存在这世间了,所以生死薄才不会有关于它们的记载,因此也没有记载你这段经历。”他解释道:“他们都是因为特殊的原因逃过了生死劫,变成一种有违常理的存在,若是他们出现在天地间,将会是地天不容的事。”
我吃了一惊,不由得脱口而出:“这么严重!”虽然我也曾经有想过但从崔珏口中讲出来,就相当于是一槌定音了,拍死在案板上的东西,逆转不了了。
我还想着帮蚩古转世投胎呢,听他这么讲,蚩古就只剩下死路一条,我禁不住问:“要是它们单独出现在人间会怎么样?”
崔珏想了想,说:“一般是五雷轰顶。”
轰的一声,我似乎已经看到雷把它们两个劈成渣的模样,一时间我竟然惊吓得缓不过神来。
就听见崔珏又说道:“如此有违常理之物,也亏你能驾驭得了。”
“哈哈。”我尴尬地笑了笑,问出我一直想问的问题,我说:“难道没有办法帮他们吗?”
“你想说什么?”他看着我,眼神变得犀利。
这是警告的眼神,这眼神已经在告诉我不能接下去问我想说出来的问题,他在告诫我不要不知好歹,自讨苦吃,然而我这性格偏偏让我得不到最终的答复不罢休,我说:“你们能帮他们转世投胎吗?”
“地府只负责管理,不负责天理常规之事。”崔珏冷冷地说。
“骗人。”我尖锐地说:“我一个朋友说了,你们曾经多次改变他的命运,延长他的寿命。”
“延命这一事有违天理,我们绝不会这么做。”他正义凛然地大声说。
我真想询问他那炑十墓是怎么回事,他可是一个拥有前世记忆的人,他就是因为你们延长他的性命才在地狱吃了那么多苦的,我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我,他想从我脸上找到我的想法,可我偏偏不让他如意。
我说:“荒唐,反正说来说去都是你们的事,我真为你们感到害羞,你们撒谎都不脸红的吗?”
“脸红?”崔珏困惑地看着我,他显然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脸红。”我说,这词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不过我想了想,还是尽量解释道:“人一害羞就会脸颊充血,看上去红通通的,就是脸红。”
“我并不害羞。”他不苟言笑地说:“况且鬼无**,更无喜乐,鬼只有愤怒、怨恨、**与贪婪。”
我诧异地皱起眉头,他又说道:“我们也感受不到疼痛,温度,也没有呼吸,没有心跳,鬼是灵体,**所拥有的一切我们都没有,然而我们拥有力量,**会催生力量,**越深,力量越强大。”
“噢噢。”我点点头,心里十分困惑,怎么我的感受跟他不一样,我既有喜怒哀乐,也时常感到阵阵疼痛,难道我是个假鬼?
“你既然提出刚才的问题,想必是有遇到某些事情才会这么问。”他带着拷问的眼神看着我,说:“谁告诉你这些事的?”
“我在书上看到的。”我说。
“你撒谎也不脸红。”他笑道。
我突然感到脸一阵阵的发烫,连忙低下头。
“告诉我是谁告诉你这些事的。”他再次问道。
“炑十墓。”我说。
“哦,那个人。”崔珏一下就把他想起来了,他说:“那个盗墓的。”
“你们改过他的命运。”我感觉热潮已经消失了,便抬头看着他,说:“你们延长他的寿命,然后用惩罚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一派胡言!”崔珏大声说:“他可是个盗墓的,私盗别人祖墓,打扰先人休息,受刑是他罪有应得,我们从未改过他的命运,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冥冥中安排好的,我们从不干预别人的人生。”
“呵呵。”瞧他说的多么义正言辞,好像真有这回事一样,我又问道:“既然这样,你们怎么不让我投胎呢?”
“首先,你阳寿未尽。”他盯着我看,微微一笑,道:“其次,有人阻挠我们这么做。”
“啥?”这话说得我真懵逼了。
“不必多说,待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知道了。”他说。
“切。”我不以为然地扯了下嘴,内心依旧不信任他的话。
“那地方有多远?”我问:“还要走多久?”
“那要看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一块去。”他说。
我十分讨厌他这样说话,这种话我根本就听不懂,这些当官的就喜欢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实在是太可恶了。
“我现在就愿意跟你去。”我坚定地说。
“不,你不想。”他立刻回答道。
“我想。”我说,心里知道,这将又是一场无边无际的争执,我想我必须先一步解决这个问题,我问:“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不想?”
“如果你想,我们自然会离开这个地方。”他一板正经地说。
“我刚当鬼,你难道就不能给我说清楚一点吗?”我又生气又无奈的哀求道。
他盯着我看,认真地思考了会,迟疑地说:“你变蠢了。”
“你是想吵架吗?”我挑衅地看着他。
崔珏冷冷一笑,那笑容是轻蔑的,是不可一世的,仿佛在说我这种行为是自不量力一样。
“拜托你了,跟我解释好不好!”我急了,忍不住跺脚。
“你不愿离开这里,因为你心里有结,这结将你捆绑在这个地方,除了将你带去地府,谁也带不走你。”他慢慢的说,“只有你自己的心结解除了,我们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我能有什么心结?”我疑惑地问。
他用一种不信任的目光看着我,宛如在看一个撒谎的孩子一样,目光冷漠的不带情感,这说明不管我能不能解开心结,他都只会在一边冷眼旁观,而不会出手。
他的目光让我感到心寒,为了避免跟他产生令人不愉快的隔膜,我转移了话题,问:“实际上我有一个问题,你一直说我阳寿未尽,那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地方发生这种事?”
“这是你人生的一个大劫。”他说。
“但是这个大劫让我死亡了不是吗?”我很好奇,这与生死薄记载的相冲突。
“不,这个劫不会让你死亡,原本也不会让你灵魂出窍的。”他皱了皱眉头,说:“是你自己,是你自己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我怎么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呢?”我感兴趣地问。
“你看到自己死前一刻,让你自己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然后你灵魂出窍了,这让你更加肯定自己已经死了,所以你才会自动来到地府。”他慢条斯理地给我解释。
“所以如果我没有看到自己死前那一刻,我也许就死不了了,对吗?”这倒是件新鲜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轻轻的点一下头,又给我说道:“还记得你在青藏时受的伤吗?”
我点点头。
他又继续说:“一般人早就死了,可你扛了下来。”
“那时我并不觉得自己会死啊。”我说,那次跟这次不一样,虽然那次我也受了很重得伤,但我毕竟没有亲眼看到。
我猛地清醒了,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话,也明白了秦广王的话,也知道他为什么要崔珏带我来人间了。
“好吧。”我软趴趴地说,不再那么嚣张跋扈了,我问:“就像你说的一样,那我该怎么才能回到身体里呢?”
“解开心结即可。”他说。
“我没什么心结啊。”我说。
他又盯着我看,用一种看穿一切的目光,让我感觉自己像**裸站在他面前一样,这种感觉让我惊悚不已。
“好吧,我有。”我终于脱口承认,承认这一点真不容易,感觉就像有人拿刀子插进我心一样。
他转而一脸欣慰,宛如完成了一件艰巨的任务一样,他问:“你愿意再随我到死前之所走一趟吗?”
“我不要。”若此时泪水能流出来,我定是泪眼汪汪,我心一片伤悲,整颗心都疼得不行,仿佛那时插在我心头的刀子还没拔出来一样。
崔珏叹了口气,不等他开口,我就抓住他的手,急切的哀求道:“我想回阴间,求你了,带我回去吧!”
他轻轻的摇摇头,默然地表示拒绝。
我生气了,歇斯底里地甩开他的手,这用力的拂袖,竟然把树木打断了,百年老树连根拔起飞了出去。
“哇。”我自己发出一声惊叹,这还是我吗?力量竟然如此强大,太可怕了。
崔珏叹息着看了我一眼,执笔一挥,那被我折断的树木又接了回去,变得与原来的样子无异,仿佛从来没有折断过一样。
“闹吧。”他说:“把不满都闹出来,不管你惹了多大的祸,我都会帮你摆平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世代术士》,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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