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城时,正有人坐在一家食馆二楼的窗前,紧盯着他们的位置。
看到与虞千淆同乘的萧书瑾,千潼气得将手上的杏仁酥都掷了出去,“那是谁家的臭小子,哥哥他为什么会跟他一块骑马!”他可是连句话都不愿跟自己说的呢,千潼越是想着脸色越是黑如锅底。
实在气着了,恨声吩咐下去。
纤离在身后听到,不由得冒了冷汗,小主子这是,偷孩子偷出乐趣了?一年一个了还?明年是不是还得偷一个?
没错,千潼又是吩咐了让他将那男孩绑来。
“小主子......”纤离犹豫着开口,“属下......怕是做不到啊。”笑话,这孩子可不是馄饨店的孩子,跟世子同乘一骑,边上就是王爷的大驾,他再是武功高强训练有素的暗卫,也不可能从这两个人眼皮子底下把人抢走啊。
千潼狠狠白他一眼,“谁让你当着面捉人了?我就不信他们还连在一块了不成?”本就是娇蛮的性子,倒是越说越气了,闹着道,“纤离好笨!不要纤离了!去叫昆山来!”
昆山是千潼身边亲卫的首领,因着年纪是最大的,总是被千潼口头嫌弃,且昆山总一副讷讷的样子,千潼总说他是个木头,虽说大家都知道不是真的嫌弃他,但也经常拿来开玩笑,此时自己被一个被嫌弃的比上了,纤离还是不由嘴角抽抽。
知道千潼也只是说说,并不是真的要换昆山来,但提到昆山也突然有了主意,便给在王府中的昆山传了信。
从绵城出发到虞城一路走官道也是花了大半日,几人回到王府中天已经黑了,荣王早已传信回来让人备好院子,此时便让虞千淆和萧书瑾各自回院中沐浴更衣,又吩咐了让人备膳,这才自己回了淮院。
给萧书瑾安排的院子在虞千淆边上,七岁的孩子,到了新地方还有些兴奋,还是自己的师傅跟自己最崇拜的大英雄的府中,他有些晕乎乎的,沐浴时也没要人伺候,洗的时候也是囫囵一过,倒是比平时快得许多,待穿戴好正要走出净房时,突然被人一捂口鼻,不知从哪提了出去。
还是在千潼待着的食馆,被她说要换过来的昆山,正提着萧书瑾的衣领子,从窗口跳了进来。
千潼看见被提在前面的萧书瑾,正是她说要抓来的跟虞千淆一同骑马的人,眼光一亮,上前一副老气的欣慰样子拍了拍昆山的大腿,“昆山木头,干得不错呀,比纤离笨蛋聪明多了。”
被点名的纤离摸了摸鼻子,那不还是他传了信给昆山的嘛。
昆山把人放下后,便跟纤离一起站在主子身后,留下萧书瑾在千潼面前。
萧书瑾倒不像馄饨初时那般惊慌,且他见抓自己来的人却是听一个小女孩吩咐,毕竟也是宫中霸道惯的,一口气提上来,质问道,“臭丫头,你们是什么人?捉本、本少爷来这干什么?!”情急之下差点将自称脱口而出,还好将将忍住了。
到底还是皇家人,且跟着虞千淆习武这段时间,也是学了几分行事谨慎,这会没看清形势,倒没有先把身份暴露出来。
千潼却还是照着旧例,又是乱起了个名字,看着方才桌上在吃的菜,稍作沉思,旋即冲着萧书瑾横眉竖目,“臭老虎,你怎么能跟我哥哥一起骑马?”
“?”萧书瑾一脸问号的看了眼她,又去看她身后的纤离昆山两人,眼中疑惑尽显,直白写着“喊我?”
纤离一脸悲痛地点头。
见识过主子乱起名的功底,他倒是能理解她的奇怪脑回路了,扫了眼桌上的红烧狮子头,想来她是不爱叫狮子,便叫了老虎。
还好没叫虎子吧。纤离想。
又看了看身边的昆山,不免感到大幸。
他们正式到千潼身边时她才三岁,千潼不仅生而知之,学习也是比常人要更有天赋,当时给他们起名的时候,正在读《谏逐客书》,见了他们几人,三岁的女童口齿清晰地念到,“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隋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鼍之鼓,”她抬眼一扫他们,继续道,“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最后却语气一转,调皮笑着,“而今聚于千潼也!”
“你们便以此为名吧。”
又想到樱桃李子馄饨之类的名字,想着自己的名字至少也算是引经据典得来,纤离不由心中大慰。
萧书瑜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脸色像吃了苍蝇一般,也不管什么行事谨不谨慎,看没看清形势了,冲着千潼怒吼,“什么臭老虎!本少爷我有名有姓!”眼光一扫扫到千潼腰间的兔子玉坠,怒瞪她一眼,“死兔子!”
千潼一脸不可置信,愣愣转过头看了眼纤离,放眼这虞阳城,还真没人敢这般同她大呼小叫,居然还喊她“死兔子”!
纤离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虚汗,心里为这个孩子上了柱香,心道,“完蛋了完蛋了这小子完蛋了”,又想着这孩子是由世子和王爷陪着进城的,想来身份不一般,这会点着了小主子的爆竹脾气,还不知道得闹多大动静呢。
“你居然敢骂我!”千潼一跃而起,跳到萧书瑾面前一拳之隔,双手揪住他两边面颊,气急的用力,“你还骂兔子!臭老虎!”
小霸王哪能容得了她这样,也动手掐着千潼的小脸,因被扯得变了形的脸颊而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死、死特子,小爷、小爷我一地不会风过你的(死兔子,小爷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唔唔唔!”千潼也被掐的痛呼,手下力道更重了些,小嘴被挤压成了圆形,“皱顾猴努置举波(照顾好你自己吧)!”
昆山跟纤离两人几乎看傻了眼,见自己小主子跟男孩扭打在一块儿,急忙上来一人一个把两个孩子分开。
两张精致的脸上现下满是通红的指印,像小孩子偷玩了娘亲的胭脂,画虎不成,反逗人发笑。
但昆山纤离是笑不出来了,自家娇生惯养的小主子一张脸蛋弄成这样,哪还有心思笑,只心疼的不行,恨不得再去揪一遍萧书瑾的那张红得发肿的脸。
这才想起来自己人多势众,娇气鬼委屈屈地抱着纤离的手臂,软软地哼道,“疼,纤离,疼。”
纤离更疼,盯着萧书瑾的目光如化实质,吓得他不由缩了缩脖子,昆山更是直接过去像来时一般把萧书瑾揪着衣领提起来,把人勒的脖子到额头都憋红了起来。
萧书瑾被提到悬空,短手短腿拼命挣扎着,看着颇为滑稽,千潼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她一笑,昆山默默把手臂抬高。
也是知道这般被提着实在是没面子,萧书瑾羞愤的很,当下也不顾掩盖身份了,恨声吼道,“你们快把本殿下放下!小心本殿下回去让父皇将你们都砍头!”听得他这般说,昆山跟纤离便知道他是隆庆帝膝下哪位皇子了,但只对视一眼,面上不见异色,昆山也没松手,只调整了一下提着的位置,让他不至被勒的太难受。
千潼就不一样了,本来今日见他跟兄长父亲一同进城,便大致有了猜想,虞千淆去年起便开始教习九皇子武艺,而这小子看起来年纪跟她差不多,除了那早她一年出生的九皇子还能有谁,可她虞千潼,连太子都没怕,哪会怕他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皇子的威胁。
一下像是被点着了一样,指着九皇子的脸,“萧书瑾!臭老虎!你当本郡主怕你!还什么回去!本郡主今日便让你出不了这虞阳城!”
“你......你是老大的妹妹?”萧书瑾也不是傻子,想到这臭丫头一开口便是说他与她哥哥同乘,这时又自称郡主,这虞城能叫郡主的便只有荣王的女儿了,那荣王的女儿不就是虞千淆的妹妹吗?这一年跟虞千淆习武,却不是只有平时教习练功这些事的,宫里人都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九皇子,却是唯独对虞千淆唯命是从,像是跟屁虫一般,一口一个老大的喊,连隆庆帝见着都不免喝上两升老醋。
想着是自己老大的妹妹,萧书瑾也不免有些心虚,又有些奇怪的道,“不对啊,我怎么没听老大提过?”
千潼顿时脸就黑了。
她自是听出了他口里的老大便是虞千淆,虽然心里清楚虞千淆自然不会向别人提起他,毕竟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否认她这个妹妹,可这会从别人口中听到又是另一码事了,特别是那个“别人”还是刚刚跟她又吵又打的萧书瑾。
“昆山木头!”她气得险些破音,“把这只臭老虎丢出去!”
她说的丢出去自然不会是从门口这般简单,当然是从哪来往哪出去了,昆山看了看窗外的大街,他不会违抗主子的命令,何况还是为着这么个得罪小主子的臭小子,但因着萧书瑾的身份,还是考虑了几分该怎么用上巧劲让他不至于摔去半条命。
萧书瑾也看出了他的意图,正待要挣扎,却突响起敲门声。
“小郡主,王爷让属下接您和九殿下回府。”门外的人开口。
萧书瑾沐浴这么长时间没出来,原本服侍他的人不可能没发现,急忙报了荣王。
萧书瑾一个皇子,身边自然是有隆庆帝安排来保护的暗卫,这般却能被人一声不响劫了去,那只能是王府中的人。
他跟虞千淆自是不可能劫他,那便只有他回府问起时下人说还在府外的虞千潼了,她手下的人自是有这个能力避开萧书瑾暗卫的耳目将人带走。
仔细询问了一番郡主去了哪,荣王便马上派了人去接人。他清楚女儿的性子,让那人特地说明了九皇子的身份,虽说女儿这顽劣性子不一定会怕九皇子的身份,但听他这么说也会给她这个父王几分面子。
荣王想的倒没错,千潼一听便知道是父王知道她会戏弄九皇子,特意提醒她一下,别把事情闹得太过。
可她抬头看了看萧书瑾红肿的脸,自己脸上也是火辣辣的,想来也不会好到哪去,心想,这下可是糊弄不过去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让昆山把萧书瑾放下,两个孩子互瞪了一眼,却同时迈开脚步往门口走去。
两人同时走到门后,又是怒气冲冲的互瞪一眼,同时把门一人一边拉开了,那力道,似要把这门生生从门框扯下来。
门外的人也唬了一下,看见两位小祖宗脸上的事发现场,不由得口中有些发苦,这......回去该怎么交代呢,这两位小佛爷是怎么个回事哟。
两人上了马车,一人坐在一边,如被点了穴一般大眼瞪小眼,互相较着劲儿,眼睛都酸涩得不行,却还用力的瞪着一眨不眨。
到了王府,还是一人一边地下了马车,各自怒哼一声,如分外眼红的仇人。
接人回来的侍卫满头冷汗,这神仙打架,遭殃的可是他们这些小鬼哟,这两人之间眼刀子来来去去,只把他们这些下人吓得大气不敢出。
到两人走到正房,荣王早端坐在主位上一脸威严,待到看见女儿脸上的红肿,已是愣了一下,原本正要训斥她胡闹将人带走的话早不知忘到哪条暗沟里了,只把小女儿抱起,满是心疼,“兔兔这是怎的了?怎把这小脸弄成这副模样?”
若换了平时,千潼定是要抓紧机会好生撒娇的,可这会看着被晾在一旁的萧书瑾,倒觉得有些丢人,这可是孩子打闹的规矩,先哭鼻子的是要被嘲笑的。
她便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地看了眼萧书瑾的方向,荣王何曾见过女儿这般,奇怪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萧书瑾。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可是吓一跳。
“九、九殿下?”这像猪头一样的小孩真是不久前的精致仙童?“你怎的也变成这副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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