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烩饭摊

    
    大叔注意到我眼里开始泛泪花的时候，害怕我情绪有波动，连忙转移了话题：“不过话说，这么好的人你是怎么遇到的呢？也告诉我们小姑娘一下，怎么着也是个经验之谈吧。”
    “大叔。”我白了大叔一眼，明知道我的痛点还每次都在执意戳我痛点让我心里不爽，但是有外人在场，我也不好把话脾气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又把目光放回到食客身上，毕竟我也很好奇这个和食客纠缠了十年，终于修成正果的男人是何方神圣。
    食客也同时看向了我，她好奇地问道：“小姑娘，你没有男朋友么？”
    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的我只能是点点头，企图蒙混过去。那食客伸出手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那也不能着急啊。总会碰到合适的。”
    我点点头，唔囔着，心里却有些悲凉，可这心里的话却没有人可以诉说。‘我和你不一样啊！’我在心里咆哮着，可是脸上还是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我没有着急。”我听到自己这么说。
    食客点点头：“总会碰到的，就像我一样。”她说起了自己曾经的故事，“年轻的时候，啊，应该也不算是年轻的时候了。我不提清楚现在对于年轻的定义，就是20岁的后半段，马上就要30岁的时候，大概是在20多年以前吧，那时候的人还算是先谷底保守，大多数人仍然认为应该是在30岁以前完成婚姻，最好婚后两三年生个小孩子，在我姥家这种思想尤为严重。那时候的大环境没有现在这么开放，在我家乡的村子里，很多30岁没有结婚的女人，啊，事实上当时快要30岁还没有结婚的人额也就我一个啦，时会被人看不起的。在思想保守，甚至有些迂腐的地方，任何事情都可以被作为嘲笑的原因，在他们认为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不能结婚就是被嘲讽的理由之一。那时候老家有些爸妈管教不好的小孩子会在看到我的时候嘲笑我是‘老姑娘’，想必试听大人们长这样在我背后议论我，耳濡目染学来的吧。要是一般人，像是我姐姐那种性格相对软弱一些的人，在年轻的时候婷了这样的话是会很难忍受的，所以就早早遂了父母的心愿，现在想来更像是在完成旁人的心愿。我和我姐不一样，我没那么薄的脸皮，我也不会听从外人对我指手画脚，轻易嫁给一个别人说好的男人。所以那时候大家在背后都议论我是挑三拣四的老姑娘。”
    “不是挑三拣四，是对自己负责。”大叔似乎不愿意听到食客这样评价自己，连忙为食客说话，像是在安慰那个曾经被人中上的灵魂。
    食客摇摇头，倒是显得颇为无所谓：“这倒没什么，那时候我在村子里面就是个蛮横不讲理的野丫头，在老家，大家对我的评价一直不太好，不过我倒是不太在乎。毕竟亲眼目睹姐姐过得不幸福让我已经对安排好的婚姻产生了很强烈的恐惧。”食客像个小孩子一样吐了吐舌头。
    “那个年代，尤其是在闭塞的小村子里是很少有思想开明的老人。其实也不光是那个年代，现在我这个岁数的人也是理解不了很多年轻人的想法，就像是我总也摸不透穿梭在写字楼里的年轻人和我身边的这位小姑娘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一样。人嘛，最擅长的和最不擅长的都是随波逐流，在大环境符合自己从小就形成的观念的时候人们会跟着人云亦云，打破固有观念的时候人们往往选择固守己见。判断对错的时候大家很少很励志地分析形式，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出判断，这是人性，所以啊，也不要却责怪家乡的人们。毕竟我们也会无意识地犯和其他人一样的错误。”大神说着看向了我，“我总是看不透你咋想什么，一下操心就爱和这孩子吵架。”
    食客听后笑了起来：“但是能感觉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啊。”
    关系很好么？我下意识地楞了一下，算是很好吧！毕竟一年多来，和我在一起时间最多，陪我说股最多话的就是大叔了。想到这里我肯定地充实可点了点头，却因为害羞没敢看大叔：“我非常喜欢桀灵大叔。不过说了这么多事情，您还是没有告诉我们您和您先生的罗曼史呢。”
    食客用手捂住嘴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抱歉，好像来到这里就会不自觉地开始抱怨呢。以前来也是，虽然一次也没和你们亲切的说过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一天想和你们倒倒心里藏了这么多年的苦水。但是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尤其是在我认识我先生之后我真的什么都不想抱怨了。虽然我先生比我年轻很多，但是我总觉得被照顾的最多的反倒是我。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开始照顾我了。虽然一开始只是家教很好，很绅士，但是相处起来却让人觉得很心动。对了，我和我先生并不是一见钟情，而且就算是决定交往的时候也并没有很浪漫。”
    “诶？”我惊讶了一下，“是相处了很长时间，慢慢发展成恋人的么？”
    食客点了点头，讲起了和先生相恋的经历。她是在快到四十岁的时候遇到她先生，那时候收到姐姐不幸婚姻影响的她开始对婚姻产生了恐惧，甚至拒绝谈恋爱，那时候的她在面对父母和亲戚无数次的相亲建议时，内心总是抗拒的。‘只要恋爱就一定会结婚吧？如果结婚之后也像姐姐一样得不到幸福怎么办？’那时候的她一边相亲一边这样在心里暗戳戳地悲观着。因为内心的抗拒所以每一段相亲总是在双方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不了了之，对方总是在抱怨食客敷衍了事的态度。那时候听到对方说出彼此不合适的时候，食客在心里默默庆幸着‘反正我一开始就不想恋爱结婚，能被拒绝还真是让我自己轻松了不少。’
    其实那时候的相亲对象中也不乏有一些可以让食客心动的人，但是悲观的想法总让她处在不安之中。所以即使心动，也总是不敢迈出那一步。有的时候她也会后悔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绝对，尤其是在看到周围的人因为家庭生活一脸幸福的时候就会不断地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每当这个时候，她又会联想到姐姐的不幸，最终还是狠下心告诉自己千万不要跳进恋爱的火坑。弥补感情上的空洞的办法就只有拼命努力工作，所以在不到四十岁的年纪，食客就已经坐上了一家大型企业的高管宝座。这个在公司里被众人虎视眈眈的宝座，被她顺利在40岁之前拿下，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眼红的事情。自她当上高管以来，公司就开始有了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不过她并不在乎，向度与这些无端的揣测，她更喜欢工作上的成就带来的踏实与满足感。那时候的她，每当羡慕别人幸福的小家庭的时候，便会打开笔记本翻看自己做过的项目，那些满当当的履历是她唯一的安全感。
    “那时候也还是有人会给我介绍对象，但是见面了以后就觉得我昂仁交往的目的性很强，完全是基于物质与家庭的需求。无论是吃饭，还是看电影，及时手牵着手也感受不到两个寂寞的灵魂找到了相互的陪伴，而是只能感受到对方心里想要马上结婚的急迫感。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着急想要进行结婚这件事情，而却对未来的陪伴毫无兴致。那时候我在这种急迫感中不知所措，那时候见面的对象告诉我，结婚只是为了不落后于其他人的期望。我在那时候，在对方给出那样的想法之后，在对方说正常的人生必须要结婚生子的时候，我真的是无所适从。对于结婚生子是人生中必须得经历，这样的想法我一次也没有过。即使是现在，我和我的先生在一起恋爱了十年，我仍然认为无论是恋爱还是结婚，都会让我觉得幸福，但是这不是我获得幸福的唯一方式。”她将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小姑娘，也许你从我一样大的长辈那里听到都是‘在该做什么事情的年龄就一定要做与年龄相应的事情，到该谈婚论嫁的年龄就去找个人老老实实结婚’这样千篇一律的大道理，但是啊，今天我想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和你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在规定的年龄去做，恋爱和结婚也没有固定的模式，毕竟幸福的经验是没有办法模拟的。”
    她又看向了大叔：“如果连恋爱这种幸福都要被年龄约束的话，您不觉得太不幸了吗？”
    大叔很少被同龄人用这样温柔的方式‘教训’，在听到食客的说辞之后，支支吾吾地只应了一句‘嗯’。
    食客冲我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再告诉我帮我摆脱了一件烦恼一样。我的心被她可爱的表情出动了一下，一年多了，我很少看见来饭摊的食客脸上出现过这样生动的表情。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被苦闷生活压抑下的悲伤，偶尔的笑容也只是在他们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工资到账时那短短几分钟的好心情，这种笑容又会很快在看到信用卡账单的时候瞬间消失。包括我面前，现在正笑的古灵精怪的女子，在今天以前，我以为她就是那样清冷疏离的女子。
    可是今天的她笑起来像个掉进糖罐子里的小孩子，毫无掩饰地炫耀着自己调皮后的杰作。我想幸福真的可以包裹融化一个人所有的冰霜，让人重新露出像孩童般温暖可爱的样子。
    “您先生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啊。”我下意识滴感叹道。
    食客却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摆了摆手：“你说什么呢？我先生可一点都不温柔呢。”
    “诶？可是。”可是不温柔的话，为什么你会变得那么幸福呢？
    女子看出了我的困惑，歪着头笑了一下：“现在是很温柔啦，不过十年前我们两个见第一面的时候真的差一点就吵起，不过他还算绅士，一直忍着没有和我发脾气。”
    “欢喜冤家么？”大叔刚才沏了热茶，此刻端出来和我们分享。
    女子外头想了一会儿，犹豫着摇摇头：“欢喜冤家算不上啦，毕竟我们两个不常吵架，除了第一次他真的把我惹毛了以外，交往之后他真的很顺着我的脾气。不过第一次见面时发生的争吵也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所以也不能单方面地说他一个人可恶。虽然现在一想起那时候被他在工作上摆了一道，也依然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气得难受。”
    原来食客与他现在的先生的相遇就是在她刚刚升职不久之后，公司正在准备一次很重要的投标项目。这项目她跟了三个月，一切准备顺利，客户是关系很熟的老客户，很多事情也是事先打了招呼，做足了准备就等着中标时候的庆功。但是很不幸的，在投标当天，令一家并不起眼的小公司给出了相当亮眼的优势价格和服务承诺。若只是价格优势和服务优势赢得这场竞标，她只会觉得有些挫败感，但是不会觉得不甘心。但是她在看到对方给出的预算和服务承诺的时候，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抛开竞标成功者方案中的那些微的更改，这完全是照搬了她和她团队一起做过的竞标方案。有了这样的预感，她开始怀疑透露出她所做方案的是招标公司的熟人。
    但是看到招标公司熟人在接触到那小公司方案时眼里的狐疑时，还有反问她如此相似的方案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迟疑了。她不得不把怀疑的方向转移到了自己的团队，怀疑同事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她不愿意相信一起熬夜努力的同事会是坏了事的内鬼。另外她也想不明白如果内鬼真的在她自己的团队当中，那这内鬼又为什么会毁掉自己也参与过的努力。
    当然迎接她的除了困惑与被背叛的愤怒，还有顶头上司的斥责。一时间，这一次的失败，让那些曾在岗位竞选中的失败者有了嘲笑她的把柄，她被质疑是否适合高管的位置。为了能够证明自己的能力，她狠心做了决定，快速解散了原来的团队，无论里面谁是内鬼，宁杀一百不放过一个是对于整理团队最为有效的手段——虽然这手段实在惹人讨厌。
    那一段时间，她的车子被划过，反光镜也被破坏过。她知道是这些都是被她遣散的团队成员做的，她虽然生气于这些人的鲁莽，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她也并不想再多与人结怨。所有的损失自己默默承担，而且换了更安全的出行方式。她不是冷酷无情的人，但是有的时候心软可不是好的决定，毕竟能混到高管可不是像电视剧里那样一辈子吃亏，靠着傻白甜上位的。
    除了这些非常不愉快的生活中的小插曲外，食客在公司也遇到了不少麻烦。因为之前竞标失利让她在领导面前的不败女王的形象有些损毁，而且同公司的竞争对手也在背地里耍了些小手段企图毁坏领导对她的信任。为了挽回损失，她主动请缨，在顶头上司会议的目光下接下了新的竞标任务。这一次，她绝对不可能输。
    不过这一次的竞标，核心的资料只能由她一个人过目，当然因为这种独断的作风，她周围又有了不好的传言，领导也对她非团队合作的处事方式颇有微词。不过这倒是让她突然意识到了上次失败的原因，莫非内鬼出现在之前竞争岗位时候出现的竞争者？有了这样的想法，她不禁在心里冷笑起来，不花心思在业务上，却花时间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一辈子上不了位也是正常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怀疑，她决定去上次竞标成功的对手公司拜访一次，她想要从这个剽窃她劳动成果的公司那里得到关于内鬼的提示。托关系联系放到了当时的男人对手公司的项目负责人——当然，那时候的她根本想不到这一次并不愉快的见面反倒成为了后来浪漫相伴的开始。
    两个人的初次见面就是在咖啡厅里并不算明亮的小包间中，当然除了他们还有当时负责招标的熟人。即使在包间略显昏暗的灯光下，食客那时也清楚地辨别出来对方派出来交接的不过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食客那时候觉得自己收到了很大的冒犯，觉得对方公司派出个毛头小子不过就是为了敷衍应付。
    那时候已经被公司内部竞争折磨得不堪重负的食客虽然在竭力做到礼貌得体，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磨得锋利的刀子一样向对买的人扎了过去。直截了当地问对方是怎么窃取的投标资料。这个并不理智，也没有证据可循的问题把充当中间人的招标人都给吓到了。话一出口，连当时的食客自己都被吓到了。意识到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食客当时只好小声说了句抱歉。
    但是对方并没有因为食客的话而让气氛继续尴尬，他像是没有听到食客的问题一样，礼貌地点了去火的茶饮代替咖啡，接下来的化语言谈中充分表达了对食客所在公司的尊敬，虽然是恭维的话，但是那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的态度却不是令人讨厌的谄媚，甚至听不出任何中标之后的炫耀。他只是单纯地活跃着说话的气氛，但是却避重就轻绝不提起招标会的任何信息。虽然心里一直在焦急地想要知道结果，但是毕竟是在职场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所以除了最开始的唐突发问，时刻最终还是忍住了想要再次质问通敌内鬼的想法，转而也和对面的男人打起了太极。
    两人在当天晚上吃了第一次的饭，虽然算不上愉快的分为，两个人依旧在饭桌上说这毫无关联的漂亮话，但是这种能在谈判桌上才能感受到的棋逢对手的感觉，让食客兴奋不已，她已经可以肯定这个男人的出现绝对不是对手公司的随意敷衍，甚至他很肯定这回竞标中的异军突起也绝对和面前的年轻男人脱不开关系。抛开内心被抢了生意的不满与愤慨，食客在与对手的接触中也从开始的咬牙切齿的痛恨到慢慢开始有些心上，但是也止于欣赏，毕竟两个人还在生意上结了梁子。
    不过倒是因为这顿晚饭，让食客对内鬼的事情多少有了头绪，因为第二天，公司的OA中就出现了一封公共邮件——邮件中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她和那年轻男子一起吃饭的照片，另一张照片则是他们与中间人从咖啡厅出来的照片。看到照片的她对着电脑屏幕冷笑起来。
    谢谢你啊小伙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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