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像是极细的刀,拂过脸上的时候一刀一刀。炽白的太阳高高地挂在空中,没有云,阳光洒下,雪白的世界异常耀眼,却没有丝毫温度。
有人推开了门,嘈杂的音乐声从门缝透出,随即又被封在门内,世界安静如常。
卡瑞文教授蹒跚着走到船首,随意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他裹了裹身上的绿色军衣,发丝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脸颊瞬间被冻得通红。
他其实特别不喜欢这个地方,他是加利福尼亚圣地亚哥人,圣地亚哥终年四季如春,根本感受不到寒冷。直到第一次遇到冬天,真是冷啊!冷的他简直怀疑人生,他一再觉得自己会被一场大雪掩埋,可也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了雪,它如此之白,如此之美,他深深地爱上雪。
当初学校把俾斯麦号分配给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在某个极其寒冷的地方,北极或者南极,等待着他的光临,感受着冷的同时一睹雪的美颜。
此刻的船仓内开着十几台大功率空调,暖气让那里几乎变成了夏天,可他一刻也不想呆在那里了,与愚蠢比起来冻死要显得更好。
他看着俾斯麦号黑色的船首撞击在冰面上,冰面无声开裂,白色的浪花在船下翻涌,浮冰到处都是。他想起了二十年前与俾斯麦号的第一次相见。
那时的卡瑞文刚刚二十岁出头,取得唐纳斯的博士学位不到一年,天赋异禀的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了组装部三科的科长,这是唐纳斯创校以来第一次有人二十多岁便当上组装部科长,这意味着有关机械方面的知识他能在学院排到前五。
当上了科长接触的东西远比以前多的多,知道的秘密也多了起来,卡瑞文一直知道组装部是个很牛的部门,机械造诣独树一帜,但谁也没想到,在唐纳斯的校园下面,不见阳光的地下居然有还有一片校园,巨大的钢铁穹顶,各种各样的金属机械,来往穿梭的白袍组员,他们像是医院急诊室里的医生,趴在机械上埋头研究。红绿色的指示灯闪烁着,金色的火光满天飞舞,还有一扇通往大海高达几十米的铁门,这是一个属于组装部的校园,机械的世界。
当时俾斯麦号就静静地停在那里,是用残骸重新组装后架在龙骨上。船的右侧是一块比较完整的残骸,上面有一个很大的炮洞,海水从洞里涓涓流出,像是一个血流不止的伤口。黑红黄的三条纹旗帜过了数十年的大海浸泡依旧崭新如初,阳光下的海水倒映在上面,波光粼粼,仿佛在随风飘动。
它像一只受伤的黑龙,盘缩着砥舔伤口,海浪一层又一层地拍过来,船身左右摇晃,无助中透着点悲凉。
……
门再次打开,有人坐在他旁边,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人向卡瑞文递过去一瓶红酒,“怎么?卡瑞文教授不喜欢我的派对?”
卡瑞文向身旁这个金发碧眼,嘴角微微上翘的家伙家伙看了一眼,他接过递过来的酒,边看边说,“是不喜欢。”
金发男子大笑出声,“卡瑞文教授还真是直白,不过不知哪点让您不满意了?您说说,我改。”
卡瑞文好长时间没说话,他在组织语言字斟句酌,或许是组织部呆的太久了,凡是没有完美的计划他是不会出手,就连说话也要提前起草。
“自从二十年前俾斯麦号被我重修改装后,这二十年里它只出行过三次任务,黑色幽灵港,死海风暴和这次的破冰。为了确保它的各项指标安全性和突发状况的应对每次任务我都会担任大副,我见证了两次完美的作业,两位极具威名的船长。两次的随行中我都没有喝过这玩意。”卡瑞文晃了晃手中的酒,仰头喝了一口,“轩尼诗干邑,酒是好酒!不过俾斯麦号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金发男子沉吟了一会,“教授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您觉得我不能担任俾斯麦号的船长,我的能力不够,而且从我的行为来看我更像个富家公子。”
“据我所知,库勒少爷能够进入执行部家里人没少帮忙,似乎连亚撒殿下都帮你说话。你们部长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不过能够批准俾斯麦号出行,任务一定不简单,而你,你真的是个孩子。”
其实卡瑞文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二十年里俾斯麦号只出行过三次任务,根据前两次任务的级别推断,这次“破冰”一定也事关重大,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毛头小子是不可能的,执行部部长不是个傻子,这只能说明库勒有足够的实力。
可他就是不喜欢这个年轻的少爷,头一次有人在他的船上开起派对。自己精心培养的孩子明明是上阵杀敌浴血奋战的勇士,他却让他穿上粉红色的衣裙在花海中蹁跹起舞。
金发男子不说话了,他没上过卡瑞文教授的课,但来之前他特意向学弟学妹们打听了一下,他们有的说卡瑞文教授是个特别严厉又有点小逗逼的老师。有的又说卡瑞文教授是个特别温柔还喜欢笑的老师。卡瑞文教授喜欢喝酒,经常醉醺醺地上课。不喜欢寒冷,经常裹得像熊一样。在他的课上很少有人缺席,因为只要缺了他的一次课,被他抓到期末这门课必定为D。
卡瑞文教授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老师,照本宣科,授业解惑,偏偏他所从事的又是有关机械方面的知识,未来最先进的科技,所以又免不了超越传统。就像你以为他寒着脸他要说出“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说的却是“抗压阀门忽略百分之三的蒸汽,暗电流高度组合”。
他们还给卡瑞文教授起了一个外号,叫“机械鹦鹉”。因为卡瑞文教授平时说话字字珠玑,滴水不漏,就像那些提前输入好要说的语句的机械鹦鹉一样。
金发男子知道卡瑞文教授之所以不高兴无非是他在他的船上开起了派对,他也觉得这样不妥,但他有他的目的。
最初这次任务本不是他负责的,是他的老大把这件事硬塞给他,因为这次任务会经过那条“北方水道——巴芬湾”,那是克莱儿最梦寐以求的地方,克莱儿是他喜欢了三年的女孩,老大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思是,“去吧!勇敢点,老大相信你!”
老大很了解他,他最近的确在想着怎么迈出这一步,老大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要在这条水道上向克莱儿求婚,他要娶她为妻。派对只不过是求婚前的预热。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卡瑞文教授解释,总不能说,“嘿!老师,我要借你的船向我心爱的女孩求婚,老师要祝福我们呀!”这无疑是赤裸裸的嘲讽,毕竟谁都知道卡瑞文教授至今还是单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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