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轩辕皓最喜欢的酒,它很热烈,却又带着些许温和,短暂的灼热后是淡淡的药材的香气,与他冰凉的薄唇......倒像是一剂良药,缓而柔地抚去心脏上覆着的小虫子......
一股腥甜在嘴里荡漾开来......她猛然睁开了眼,他的血能缓解疼痛!此时,她顾不上去想为什么,而只是贪婪地吮吸着,只想将身体里咬蚀着自己的虫子全部毒死。
他也察觉到了冉子豫的变化,待估摸着差不多了,冉子豫整个身子都软了,才意犹未尽地咬了她花朵一般的唇瓣。
“......主子......”她软软呢喃了一声,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能发出声音了。懵懵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雕花房梁出神。“主子......”
“嗯?”轩辕皓看着倒在床上的少女,幽幽眸光闪过奇异的光,指尖从她的唇慢慢划了下去,“知道本王是你主子了?”
“废话......”床上的少女若有若无地吐了句话来,却没有太多的反应,仿佛累极了似的,半睁着大眼。
“你说什么!”轩辕皓愤怒地捏着她的脸,这丫头怕是舒服过头了,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冉子豫侧过头去,看着他,软软的声音似刚出生的小兽的娇喊,“主子,你为什么要救我?”本来是想问他怎么知道千笙散的事的,到嘴边蹦出的却是这个问题。
躺了这么一会子,她已经清醒过来了。侬云紫说过千笙散无药可解,白灼也对千笙散无能为力。毒经药理记载,唯有万瞳金蛊可缓解千笙散毒瘾发作之时的痛苦。而千笙散本身并不致命,但它让人上瘾,毒瘾发作之时,若不及时服用千笙散,那么就会以伤害自己的方式缓解痛苦。万瞳金蛊极其珍贵,虽记载在册,却从未有人找到,且只有功力深厚体质特殊之人方可成功种下万瞳金蛊,而不被反噬。
她不知道轩辕皓是如何寻到万瞳金蛊的,但她知道:“种万瞳金蛊......很疼的......”还有生命危险。
他轻笑起来,缥缈阴冷的声音好听却又极尽讽刺,“小狐狸是在担心本王吗?瞧瞧本王凶悍恶毒的小狐狸都快落泪了,你就那么感动吗?你以为本王是为了救你才种的万瞳金蛊?”
闻言,冉子豫脸色一僵,很快勾出个笑来。是啊,她怎么忘了,万瞳金蛊种植不易,若种上了对增进武功内力极其有利。都忘了,他从不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他只是顺便救了她,因为她是他手下一颗不算聪明却有些重要的棋子啊。
心中——百味杂陈。
“才不是呢!豫儿只是想知道主子为什么没有疼死。”冉子豫没好气道。将头转回去,又望着房梁发呆。
下巴却忽然被钳住了,不得不再次转过头去看着他。那大妖孽因带着怒气,靡丽的眉梢眼角比平日多了些邪妄,尤其那一双深不见底的幽瞳,艳而冷,魅而怖,仿佛地狱来的美貌邪魔,勾魂夺魄,让人移不开眼。
“你就这么想本王死吗?真是一只喂不饱的白眼狼。”轩辕皓冷嗤一声,讥诮地盯着她长而大的秋水眸,“本王若死了,你也活不成了。”
杯盏相碰的清脆声音响起,她忽然被抬高了下巴......还未反应过来,那张妖孽脸便凑了过来,精致冰冷的薄唇再一次落了下来,美酒的醇香、药材的清香、与他身上独特的香气混在一起......
有细微的疼痛,还有链子相撞发出的“哐当”声,闭着眼,被束缚着双手双脚,却觉得自己更为敏感......
墨香楼外,不远处的小路,三两个下等粗使仆人正往雪坑里填土。
“快!快些填完,六小姐还要我去给做风筝呢,耽误不得。”一仆子着急道,速速地铲土。毕竟六小姐的脾气,整个府邸都是知道的。
另一仆子叹了口气,“大夫人对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算坏,就这么没了。”
“你懂什么?听说她看邺城幺小姐不顺眼,想偷偷刺杀幺小姐,哪知被幺小姐给逃了,又买通了老太君身边的杨嬷嬷,诬陷老太君。平时吧,看上去那么好的一位夫人,心肠恁的这般歹毒。老太君倒仁慈,在族长面前还替大夫人求情哩,以侍妾的身份下葬,但不能入陵园。”
“唉......”
他们身后,一白裙红斗篷的少女愣了愣,扶着她的采薇看了眼自家小姐,苍白的面上是冲天的怒火。“小姐......”
那几个仆子这才发现了身后站着的邺城幺小姐,忙扔下工具,行礼,“拜见幺小姐!”
简直欺人太甚!冉子豫咬着唇。明明昨天所有证据都指向齐老太君,明明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扳倒齐老太君,可是紧要关头,自己毒瘾发作,他们就背着她私自处理了,还如此不公平。
到底他们才是一家人,包庇成奸是自然的。
“走吧,先回去。”冉子豫无奈道。大婚在即,她要回府邸准备了,否则一定留下来好好治治齐老太君。
冉家府邸外,早已备好了车辇。冉子雄站在一架车辇前,素服清冠,清澈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见冉子豫来了,才淡淡一笑,温润之中带着些许苦涩。
“幺小姐。”轻轻点了下头。
“豫儿来这里不过几日,却日日听得你们唤我‘幺小姐’,而今我也上了宗谱,还要如此生分不成?”冉子豫笑笑,余光扫过冉子雄身后的一等伺候婆子。那婆子虽看似恭谦地看着地,却分明一副听他们说话,唯恐漏了一个字的慎谨神情。
“小妹妹。”冉子雄会意,唤了一声。
“大哥哥......”冉子雄乃‘子’字辈里的长子,叫一声‘大哥哥’自然没错,只是这声“大哥哥”叫出来,她想到了冉子靖。
“怎么了?”冉子雄见她表情不对,问了一声。
“没什么,天色也不早了。”冉子豫抬头看看天,“豫儿该走了,只是太匆忙了些,不曾给柳舅娘上一炷香。”
说到柳舅娘,冉子雄神色攸然一变,很快温润一笑,“小妹妹有这份心意,母亲泉下有知也是高兴的。”
冉子豫看着他点点头,他也对着她轻点了一下头。目光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采薇缠着她上了车辇,她掀开了帘子,也不知道对谁,总之很是大声地说:“老太君,豫儿先回去了,不过我们啊山水有相逢。”
冉世苍见孩子们都上了各自的车辇,便出发了。
车辇越行越远,冉家本家高大的府邸依然显赫,背后覆雪的高山自有威严。沉重的府门大开着,像要吃人似的张开着血盆大口。门口石狮子旁站着一位素服男子,寒风灌进袖子里,鼓鼓的,他站了一小会子,便进门去了。
冉子豫这才将帘子放下了。
脑海里是那天晚上,自己被困在房梁上,冉子雄伸开双臂,如玉温润笑容叫人安心。
另一边的重华殿,偏殿......
陆丞相携开国重臣陆渊的灵位庄重跪地,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决绝。皇椅上斜坐着的轩辕徽一手慵懒地撑着脑袋,另一手搂着美艳的冉子温。
近来冉子温又得了身孕,这才恢复了贵妃的身份。趁着身子还算方便,还能服侍轩辕徽,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粘在他身上。
葱白的指拿了颗紫红圆润的葡萄,绽着媚笑,送到轩辕徽嘴边,“陛下~”
那媚如秋水的一声“陛下”叫得他骨头都软了,眼神迷离着,张开了嘴,“爱妃有心了。”
陆丞相不敢抬头,仅听得轩辕徽与冉子温的嬉笑与逗乐,老脸一红,然而更多的是愤怒,抬高了声音的同时拖长了语调,“殿下圣安!”
醉倒美人香之际,听得这声长而怨的请安,他皱紧了眉头,极不情愿地扫了跪着的人一眼,还有那人捧着的陆渊大人的灵位。没好气问道:“陆丞相啊,有何事?”
冉子温不悦地轻哼了一声,似乎在抱怨陆丞相不长眼,打搅了她和徽帝。
“回殿下!小女锦薇已有太子骨血,没了贞洁,日后谁还要臣的女儿?”陆丞相看着自家先祖陆渊的灵位,咬了咬牙,“殿下已将冉将军的幺女封为太子妃,臣没有异议。但小女早已是太子殿下的人了,只求给小女一个名分!”
“又是这事?”轩辕徽挠了挠耳朵,讥笑道:“还有别的事吗?若是无事便可退下了。”
他已经封了豫丫头为太子妃,人还没嫁过来呢,又封一个侧妃?
“陛下!”陆丞相抬脸来,瞪大的眼中满是血丝,高高举起陆渊的灵位,“陛下!先帝曾与臣的祖父共伐怀柔,当年若不是臣的祖父为先帝挡下那一箭,就没有现在的大越。”言下之意,若不是当年陆渊救了先帝,先帝根本没命继承大统,自然没有如今大越的徽帝。
轩辕徽闻言,幽黑的眼直直地望着他,搂着冉子温的手不觉力气越来越大,直到冉子温烟眉娇皱,娇嗔了一声“疼”,他才忽然笑了。
“好,朕答应你,封你女儿为太子侧妃。”
闻言,陆丞相激动地颤抖了一下,拿着陆渊灵位的手紧了紧,额间沁出汗珠来,“臣的小女要与冉将军的幺女同日完婚。”
“好,好,朕准了,朕都准了。”轩辕徽仰头饮下一杯美酒,告诉自己,自己是一位善待先烈后人的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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