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陈沐浴之后真是十分清爽,果然是习惯了被人伺候,还是这种感觉好。
她穿好衣服,随便拢了头发,带了斗篷出来,却谁都没看到。
“人呢?”
一直在外面的宫女低头回话:“皇上在前面宫苑里。”
苏陈往外面看了看,重新拿了一块锦绫,裹好了头,这才重新披了斗篷出来:“我去给太后请安,前面带路。”
她刚才虽然没听到赵腾润说了什么,但那个太医却是说了,“皇后娘娘”,她当时刚沐浴出来,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就被这话给惊到了,不过她遇到这种惊讶的事也不少,虽然没想到这么快,但是真的很高兴。
“太后,儿臣给您老请安了,半年不见,您还好吗?”苏陈就这么裹着进来,连身都没弯,说完就坐下了。
太后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陈也不绕弯子,掀开了炭盆的铁罩,她擦着头发,问的随意:“太后,有句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远的我不说了,我的儿呢?”
“你……”太后听到这话,差点儿厥过去,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就是想报复,行啊,你来,反正你儿子已经死了!”
头发湿漉漉的感觉很不好,苏陈努力的擦着,想尽可能的擦干,而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头发并不很长,和之前的长度……额,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是掉在花丛里的,那么是不是说明,她这次是真人过来的?
她摸了摸耳朵,上面是四个洞,是她自己的——但是她有不知原因:为什么这次就是她自己?她和陈氏长的也没什么共同点啊?
神思一下子跑的有点儿偏,表现上看,她只是在擦头发而没做其他。
但是殿外的纷杂脚步声换回了她的思绪,很多人,很匆忙的赶来,她把半干的头发往后拢起,撕了一截布条绑住,把手里半干的锦绫扔进了炭盆,看向门口。
一白发道士拎着木剑进来,气势冲冲:“呔!大胆妖怪!休得伤人,还不束手就擒!”
说着,直接就扑过来!
苏陈早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就起了防备,此时直接把炭盆踢了过去,那燃烧着的锦绫带着火焰在炭盆里差点儿甩出去,那道士猝不及防,被这火盆给燎到了,反应还慢,火都烧起来了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扑苏陈了,急忙灭自己衣角的火。
这道士一个不能前进,他身后跟随而来的人便都不敢硬往前上了,苏陈扫了他们一眼,勾起一抹冷笑:“太后,你还真当自己厉害了?”
她对于儿子的死,并没有太大的背上,因为当时就知道,没有解药,孩子艰难存活,况且,她不在了,那孩子在谁身边都不会被待见,尤其是皇帝当时那么冷漠……只是心里钝疼,深知自己是为何在此。
新仇旧恨今必解,她压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顾虑,看着人多,直接动手——掀翻火盆,拉住那道士,一记手刀,直接劈晕,转身就朝着太后过去。
太后真的是吓的半死,她本来还有半数把握的——只要把苏陈推到妖孽那一类上,就算是皇上,也会为了天下民心而就此错论灭了苏陈的!
但苏陈如今不仅脸有些不同,行事风格更是锐利,直接就对着道士硬干,丝毫都不忌讳,那她,只好祭出杀手锏了——
从座椅后面,拽出一个婴儿襁褓,太后脸上挂上了怪异的笑:“来啊!你敢再往这边走一步试试!这个,就是你的孩子!”
苏陈心头一震——在看到太后往后躲着拽出东西的时候,她心里就不舒服,现在看到那百子千孙被,金丝银线在正面上绣的那个双喜字,她哪里会认不出来?
但只她这一动作,无疑确定了一件事——孩子……是真的没了。
但这没了的孩子,还要被这人拿来当挡箭牌,qtmd!!
苏陈直接甩了身上的斗篷,随手往后一扔,冲着太后扑了过去——哪怕只是尸骨,她如今见到,也必是要带回自己身边的!
只是她没有看到,她丢下的斗篷落在了火盆边上,刚才半歪的火盆撒了半边热炭,此时干燥的斗篷落上,顿时引燃,燃烧速度远比刚才半干的锦绫可比。
“贵妃娘娘!”苏陈一声爆喝,逼到太后身边,唤出了当年太后未得尊位的身份,劈手把孩子夺了下来:“你可真是比当年威风多了!但永远在正宫皇后面前,矮弱一头!”
那襁褓轻如羽毛,苏陈一入手就是心头巨震,咬牙说完这些,才看向襁褓,瞬间被里面的景象吓的愣怔——干shi!
那干枯的程度,水分早已蒸发,上有油皮,还有光亮,似乎被人刻意打理……呸!阴损!
苏陈此时能想到的,都不是好的,火气蹭蹭上涨,原本只想打晕她便算,此时抬脚便踹,下了狠手!
太后哪里挡的住苏陈的滔天怒火,只挨一脚就摔倒在凤座后面的屏风上,昏了过去。
殿内一片惊叫慌乱,苏陈这才发现殿内起了火,势头迅猛,已然引燃了桌椅幔帘,还在蔓延!
苏陈下意识的也要冲出去,但一步跨出,她又回了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太后,她一把扯下座位上褥子,把太后的手脚裹住,这才匆忙出来。
别的不说,火里的人都是慌乱的,苏陈也不觉得就此时宫殿里的人,还有大公无私的、会不顾自己性命去解救太后的。
宫殿门口,众人纷乱逃出,惊呼求救,很快,就有各处宫人纷纷打水来救火。
苏陈抱着干苍的襁褓,心头却像是压了千金重石——她这是做了什么孽,让孩子受这么大的罪,人世间走一遭,经历了这是什么!
她是觉得这孩子不能救回可以放弃,但不是这种死后还遭罪的状况!
都说自古女人心狠,她如今是见识了,真不是一般的狠,无辜幼子都下得这种黑手,以前她能活的好好的,真该说一句:命大,走运。
火势滚滚,没有系统的组织人手灭火的结果就是火不小反大,越烧越旺,映衬的在宫殿门口的苏陈脸色橙红交错。
苏陈头发披散,抱着半旧襁褓,愣怔的站着,好像是被吓呆了,但没人来照顾她,她也没主动走,火越来越大的当口,苏陈慢吞吞的往外走,泪水滚落,最后放声大哭——
她哭的是自己,是可怜的孩儿,是这很辣人心,是这不公世道!
此时她做不了什么,只有这放声哭一哭,来表达自己对孩子的不舍,和对孩子的相送。
宫人都惊呆了,完全对她的反应不明所以,不过这边着火这么大的事,早有人去皇上那边通报,赵腾润听到苏陈也在这边,立刻赶过来,片刻不耽误,跟着的众人一路小跑,还有些跟不上。
好容易气喘吁吁的赶到了,却见皇上都不敢近身,和那披头散发的女人保持着一步之遥。
苏陈不在意别人是如何看她的,她只在意此时的赵腾润,抬着哭花的脸,她看向赵腾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泪双行。
赵腾润是不知该如何伸手了,他看到了那个孩子,这么明显,他想看不到都难,但是这样子的……他不知该如何下眼。
他想劝劝苏陈,想要哄着她,但一出口,听到的满是她的哭声:“孩子的事……”
他说不下去了。
苏陈哭着,悲恸撼天,一时纷纷白雪茫茫落下。
……
痛哭过后,苏陈说:“这孩子我要亲自送走。”
太后所居的宫殿大火熊熊,主动了之后没救下来,赵腾润又一心只顾着苏陈,根本没明确下令,天又落雪,火还是烧了大半日。
雪越下越大,及至后来,还真有几分鹅毛大雪的意味。那处宫殿里清理出来了尸体,还没去汇报,蔡品就过来传令了:“皇上有令,这些宫人护驾有功,拉出宫去,在乱葬岗好生安葬,太后已经去清馨园里休养了,你们,去内务府领赏吧。”
这令下的让人茫然,乱葬岗好生安葬是个怎么安葬法?而太后……别人不知,在这里伺候的宫人谁不知道太后没出来?什么时候去了清馨园?
但是随即,就被菜品说的赏赐给引起了注意力,纷纷赶往内务府:“皇后娘娘体恤,没人赏半两银,贡缎两匹,糕点一盘,烤鸭半只……”
有吃的用的,谁还会想别的?但是内务府还准备了茶水,没个领完银子的,都要喝杯茶,然后才能去往下一处领吃食。
但在领吃食的房间,但凡进去,就没一个再出来的——自己是走不出来了,都是被人抬出来的。
当夜,顶着纷飞大雪,乱葬岗上起了一把大火,火光漫天,不惧寒风冷雪,烧了一夜,天将亮时雪停了,火方才灭。
这些事,苏陈是在给孩子超度之后才知道的,闻言有些惨笑:“又是因我而起,我体恤宫人,就是送他们去死,还真是体恤呢。”
她看着宫外的活水,沉了骨灰坛,默哀一刻,才转身。
赵腾润今天要处理公务,苏陈就是趁此时机,才把自己想做的,做到了——孩子的骨灰她不要如土为安,她要让孩子寻水而活,下一世,一定要投个好人家,千万别被这些暗搓搓的手段再给坑害了。
身旁左右的宫女有些怯生,虽然恭敬,但不够机警,她若不出声,是绝对不近身的。
苏陈自嘲:如今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她这样,算什么皇后?
一念及此,却在宫道上,见到了等着她的菜品,一脸喜笑颜开的给她道贺:“给娘娘道喜了,皇上有令,二十二那天是吉日,要为娘娘行册封大礼,这几天,娘娘受累试试朝服,再听精奇嬷嬷讲一讲那天的注意,娘娘,皇上有请呢!”
苏陈无语,现在要封后?都已经腊月十六了,这么匆忙封后,能做到多少仪式感?
以前她不在意的,现在她却不想糊弄,毕竟也要对得起自己这一趟的艰辛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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