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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皇帝陛下到
皇帝出了皇城,上了大道。
那股意气风华的劲头消散了些,心中踌躇起来,如今天南海北俱都可去,唯有这长安城中是留不得了,可有不少人都见过他,只怕一不心被人看破了行藏,再被捉回宫去,那再见好sè师傅时,可就大大丢了面子。
便努力回想在宫中所学过天,但想来想去,所想到的不是斗蛐蛐就是打瞌睡,只恨自己当初不肯认真听讲。
但总算晓得漠北荒芜,江南繁盛,他自得一笑,正要到江南去给那好sè师傅一个惊喜,让他看自己行不行得远路,算不算个真正的修道中人。于是便取道向南,往明德门走去。
一路上人流往来,见这样一个眉清目秀粉雕玉琢的道士,都露出惊异的sè彩。他又洋洋得意起来,只觉天下人都晓得他周邦宜从此脱出樊笼,成了一个随心所欲的修道者,真是天下大可去得。
但他生下来哪行过什么远路,年纪又轻,走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就觉得双腿酸沉,高大的明德门远远便能看见,却总不觉得靠近,便坐在路边歇息,这一坐不当紧,肚子又咕噜起来。
天sè已经昏暗下来,平日里就到了传膳的时候了,更有吃不完的点心瓜果,但现在这些可是全没了,而他又是身无分文,就算久居深宫中,他也知道买东西是要花钱的,不禁苦着脸在心中又骂了那好sè师傅几句。
“去去去,哪来的野道士,爬远点,别拄在门口挡着大爷的路!嘿,两位大爷您请!”
正在他苦恼的时候,店里出来一个伙计,一边驱赶着他,一边笑脸迎上两个衣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哥。
他平生哪被人这样轻慢过,又是在这样窘迫的状况下,火气腾的上来,登时站起来,飞起一脚正中那伙计的屁股。
那伙计生的也算粗壮,但正躬着身迎接贵客,哪防那道士敢踹他,一下向前跌了个狗吃屎,起身大骂:“兔崽子你别跑!”
周邦宜见那伙计咬牙切齿的冲过来,心生几分怯意,想起这不是宫中,没有一堆shì卫保护,身上哪点法力更是来不及周转,只道:“我偏要跑!”矮身从伙计腋下穿过,又顺势补了一脚。
一大一,一追一逃,,彷如笨熊扑灵猴,周邦宜仗着耳清目明反应敏捷,那伙计竟然捉不着他。
那两个公子哥也笑着观望,其中一个年轻些的还不时替周邦宜助威,一会儿功夫就引了一大群京城百姓围观。
惊动了店中的掌柜,出来怒道:“来福,你这是做什么?”
那名叫来福的伙计道:“东家,这兔崽子踢我!”
掌柜瞪了他一眼,怪他偌大个人跟一个孩子生是非,也不理会周邦宜,上前迎上那两位公子哥:“金公子,赵公子,两位快里面请,我这伙计乡下来的,不懂规矩,多有怠慢,多有怠慢,快里面坐!”
赵公子道:“大哥你请!”
金公子道:“贤弟你请!”
谦让了一番,两人把臂一起进入店中。
周邦宜气不过,嚷道:“你这破店真是欺人太甚,我也是客,你为何不请我!”
掌柜一笑道:“道长你也要买东西?”他眼力自不同于那伙计,见周邦宜神情傲岸气度雍容,全不似寻常孩童,本着和气生财的原则好言相待。他哪知周邦宜一生下来就是万人之上,被当作未来天子来培养,才烙印下这般气质。
“我是要卖东西!”
来福道:“哼,我们这里是古玩珠宝店,可不是典当铺!”
“我要卖的自然也是古玩珠宝!”
掌柜又瞪了来福一眼,笑着展手道:“那请这位道长里面到里面一叙!”
周邦宜道:“这还差不多!”大摇大摆的走进店中。
店中货物琳琅满目,全是难得一见奇珍异宝,但周邦宜在宫中什么没瞧见过,全然不放在心上。
掌柜更觉得惊异,却也顾不得他,只顾得招待那两位贵公子。
金公子笑道:“我们先随便瞧一瞧,你先去招呼旁人!”
掌柜退回柜台后,对周邦宜招招手道:“道长,你来!”
周邦宜拿出一枚磐龙佩,放在柜台上:“你看这东西值多少钱?”这枚玉佩,这还是他满月之时,嘉御皇帝亲手放在他摇篮里的,从不曾离身,方才看见那古董店的招牌才想起来。反正他那父皇还好好的活在世上,也不必这东西来纪念,不如换几个钱花花。
掌柜初时尚不在意,只当他从道观里顺了东西出来,想要换几个钱买糖吃,但眼神一落在那磐龙佩上,就再也挪动不开了。
掌柜装作不经意的抬手用衣袖覆住那枚玉佩,眼神飞快的在店中扫视一圈,不少人都在注意这里,好在此时店中光线昏暗,没有人看清那枚玉佩,他才放下心来,若无其事的道:“道长你要卖多少钱?请开个价!”却觉得声音都有几分颤抖,他开店许久,见过的宝贝也不知有多少,但能比得上这玉佩的却是绝无仅有。
周邦宜捂着肚子,漫不经心的道:“你说!”只想着赶紧换了钱去吃点什么。
掌柜的慢慢伸出三根手指,三万两白银这个价钱确实贱的离谱,连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邦宜大怒道:“什么,才三两?我这东西至少也值三百两银子。”心中得意,别以为他年纪,就不懂得讲价。
店中的客人们,都露出笑容来,收回目光,继续专注于自己的事,这几两几百两银子的东西,实在不值得他们上心。
掌柜的心中狂喜,心知碰上冤大头了,怕他反悔,立刻道:“账房,支三百两银子的银票给他!”
周邦宜拿了三百两银子,心满意足的出门而去。
金圣杰心中诧异,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何时竟然如此爽快,竟连价也不压一下,必然是占着了大便宜,不知是什么宝贝。
金圣杰身边的自然是赵才子,二人同到长安,无亲无故,又意趣相投,已然是结为兄弟。因为红巾之乱的缘故,二人都滞留长安,过年也不曾回去。如今天下初定,不由怀念起了青山绿水的江南风光,告假回乡省亲,此次是要挑一两件礼物回去,但踱了一圈也不见中意之物。
于是笑问道:“掌柜的收了什么好宝贝,给我瞧一瞧!”
掌柜的强颜道:“在金二公子眼中,天下哪有什么宝贝!”一边将那玉佩往怀中塞。
赵才子眼疾手快,劈手夺过:“给我拿来!看你这副鬼样子,像防贼似的,我们兄弟还能白拿你东西吗?哦,原来是块玉佩!”
掌柜的脸sè大变,想要去抢,又收回手,心中叫苦。
金圣杰瞧见那玉佩,脸sè也微微一变,压低声音道:“掌柜的,你真是猪油蒙了心,这样的东西也敢收,此物八成是宫中的御物,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掌柜的脸sè惨白,强笑道:“您打眼了,这不过是个仿造的西贝货。”
金圣杰道:“原来如此,贤弟,给他三百两银子,咱们走!”
“等等!”掌柜一把扯住金圣杰的衣袖:“此物、此物老夫不卖!”
赵才子嗔目道:“撒手、再不撒手,剁了你的狗爪子下来。”
金圣杰道:“掌柜的,你以为这件东西你能吃的下,我看那道士不像是个太监,多半从哪个王公贵胄家里逃出来的公子,等到他家人找上门来,有你的好果子吃吗?我也是要将此物还给那道士,问问他的出身,说不定能结一段善缘。”
这一番话说的那掌柜的冷汗淋漓,不由得撒了手,犹豫了半晌,颓然道:“那您也得给我留个字句!”
待到金圣杰与赵才子带着磐龙佩出门而去,掌柜一下瘫软在太师椅上,整个人如虚脱了一般。
一群伙计围上来:“掌柜的你怎么了,掌柜的!”
赵才子道:“这玩意到底值多少钱,让那老儿跟死了爹似的。”
金圣杰道:“此物纵然是三十万两银子买下也是大赚,让多少人宰了自己的亲爹都心甘情愿。”
“谁爱干谁干,反正我可不干,既然这么宝贝,咱们真的要去找那子?”
金圣杰傲然道:“我姓金的岂能贪占这种便宜。”金家富甲天下,十辈子花不完的钱,对这金钱财帛,自然也就看得轻了,金二公子自命风流才子,更加不肯让自己沾染这种俗气。
赵才子佩服道:“大哥说的在理,不过是几个钱,还不值得我们兄弟费心,没钱跟家里的老头子要就是了。”
金圣杰虽是纨绔,也说不出他这么纨绔的话来,语重心长的劝道:“贤弟,父母虽慈,但也照顾不了咱们一辈子,咱们也要替家里分忧才是,家父他身体就不太好,这次才专门派人送信让我回去。”他此时也是有喜有忧,如今潘家当权上位,金家当初的豪赌终于得胜,眼看就要一飞冲天的时候,金家的掌舵者却偏偏身体不适。
赵才子不爱听这些话,又不能反驳,讷讷称是,转过话题道:“回苏州不知能不能见到许大夫,他现在已经是苏州知府,啧啧!”
金圣杰微微一笑道:“或许能见得到!”潘玉当政,恐怕许仙才是最大的受益者,谁不知这二人的金兰之交共破胡虏,这苏州知府八成是做不长了,想起当初的旧事,不由得一阵唏嘘,谁能想到那二人,会有这般际遇呢?
而且他总觉得二人的朋友不是朋友那么简单,潘玉是个城府深沉的枭雄人物,但当初在西湖,却肯为了许仙舍命相救。而许仙虽然善良正直,还有几分神秘,但其实讨厌交际……
他摇摇头,将这些想法抛诸脑后,这种事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二人在一家酒楼中找到了周邦宜,他正点了满桌的酒菜准备大快朵颐。
金圣杰自我介绍了一番,将事情的原委一说,周邦宜听了大怒,没想到那掌柜满脸带笑像个好人,竟敢如此欺骗自己,定要砸了他的招牌。
金圣杰劝了一番,将那玉佩还给他,讨问他的来历。
周邦宜道:“这玉佩既然你已买下,那就是你的了,算是谢你告诉我真相。”却对自己的身世缄口不言。
这下连金圣杰都惊诧起来,不知道这玉佩的价值也就罢了,知道了竟然还能如此随意,这连他自己都做不到。哪知几十万两银子对从到大从来没花过一文钱的周邦宜来说,不过是个虚幻数字而已。
三人同桌而食,一番相谈,竟然觉得很投脾气,知道周邦宜要去江南游历,立刻邀他一起,他自然同意。
三人出了城门,往南而去。
门楼鼓响,就在城门即将关闭之时,几骑快马驰出,马上骑士面sè冷肃,背上行囊显出兵刃的形状,到了城门外,却又放缓了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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