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门大比的第一项是礼,这也是儒门最为重视的课程。
人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但礼之比试,业途灵这个外行连热闹都看不明白。
一群人一会儿唇枪舌剑,一会儿闭目静坐。说的是他听不懂的东西,静坐的时候又像是在打瞌睡。
面对着这般无聊的比试,业途灵觉得自己还是养会儿元才是上策。
养元是修行人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搬运几个周天之后,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午时过后,乐之比试开始。
作为书院音律教谕的颜鸿仪,于高台之上宣称,书院邀请了伏羲庙擅长五弦琴的高人为大家演奏。
至于后边什么‘琴乃人皇伏羲所创,伏羲庙代表了琴艺的最高水平……’之类的话语业途灵没心思听,他点头道:“我说这丫头怎么跑书院来了!原来是给众人演奏的。嘿……幸亏不是要跟她做同窗,否则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出自伏羲庙的高人当然就是楚相宜,她穿着一袭水蓝色地云英古锦裙,怀抱一床黄檀五弦琴缓缓走上高台。每走一步,下身裙摆如同水波荡漾开来,在风中漾出深浅不一的涟漪。
众书生见楚相宜人才上佳,不由得起了一阵欢呼。这欢呼声落入业途灵耳中,让他心中生出一种莫名地不快来。他道:“这些儒生怎地如此轻浮?”
顾纯阳也识得楚相宜,知晓她跟业途灵有些‘不对付’,便怪笑道:“楚姑娘这般人才,放在哪里都能得人喝彩。”
业途灵摇摇头,道:“小爷还是觉得她穿红色的猎装好看些……”
楚相宜端坐于琴台前,语调清冷地道:“今日书院群贤毕集,宜躬逢盛会,实是荣幸之至。诸位皆是音律上的行家,宜不敢班门弄斧,只求起抛砖引玉之效。特献奏一曲《伏羲三绝响》,望诸位斧正。”
天罡仙闻言吃了一惊,伏羲三绝响乃是羲皇传下,自来练成的人就不多,当今更是只有执令仙学成而已。执令仙凭着它成了圣护之首,可见这曲《伏羲三绝响》是何等的不凡。这楚相宜不过十来岁的年纪,难道就已经学成了此曲?她之天赋难道有这般的不可思议么?
琴声一响,天罡仙顿时松了口气。楚相宜所弹奏的伏羲三绝响,明显是只有曲调而无灵力。
“这就是了,伏羲三绝响需要极阳的罡气,由女子来练,本身就已是事倍功半。再加之她年纪尚幼,没练成才是应该的……”
就在天罡仙走神之际,业途灵也是一肚子牢骚。
他道:“这曲子听起来怎就这般怪异?”
顾纯阳也跟着点头,道:“确实如此,简直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让人恍恍惚惚如同与世隔绝了一般。”
这两人的窃窃私语,引得周围之儒生对他二人怒目相向。
顾纯阳不敢犯众怒,赶忙低头不语。业途灵却是个不服输的主,睁大了眼睛一一回瞪。
众儒生不愿错过了《伏羲三绝响》,尽皆不再答理业途灵,闭着眼睛开始体悟曲调。
业途灵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心里边明白楚相宜弹奏的曲子定是极为不凡的,但怎奈就是听不懂其中关窍。
伏羲三绝响并不长,业途灵留心数过,总共才三百六十五个音符而已,楚相宜弹奏它所耗费的时间还不足盏茶功夫。
琴音虽是终了,但余音却在众儒生脑中萦绕,久久不绝。
弹奏完毕的楚相宜,也不管正在闭目回味的众儒生,敛衽向各方行了一礼之后,缓缓走下了高台。
业途灵看着楚相宜渐远的背影,低声道:“今日我方觉出这小丫头的不凡之处!”
顾纯阳不敢再说话,只是以连连白眼来表达对业途灵的鄙视。
自楚相宜离去已有半个时辰,依旧无一人上台献艺,就连作为乐之比试司仪的颜鸿仪,也闭目沉思,根根白玉一般的修长手指还在凭空弹动,显是有所心得。
天罡仙轻咳一声,朗声道:“虽有佳人珠玉在前,汝等却也不可妄自菲薄。那《伏羲三绝响》乃是羲皇传下,其博大精深之处,老夫也不敢说窥探其万一。且上台来,将汝等之才展露给老夫看看。”
天罡仙这番话,可算是将众人唤回了神来。那位曾经跟业途灵问难过的书生咬牙跳上了高台,放下手中瑶琴之后,朝着四方行礼,道:“非是林某不知天高地厚,我这琴艺,比之方才那位姑娘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今日若论琴艺之冠,却是非她莫属。但林某听了《伏羲三绝响》之后,总觉得自己领悟到了些东西,若不弹奏出来,实是没法把握。不得已,只有先献丑了。”
说罢,林云山盘腿坐到了琴台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弹奏起一曲《凤求凰》来。
传说中,当年益州有个十分有才华的落魄渣男,名为司马长卿;益州西南的临邛县,有个豪富的寡居佳人卓文君。有才华的渣男在卓家富丽堂皇的大堂之上弹奏了一曲《凤求凰》,成功俘获寡居佳人的芳心。当夜,佳人收拾细软跟着渣男私奔。然而……渣男勾搭寡居佳人却是为了卓家那庞大的家业!佳人之父,反对两人的婚事,故而渣男未从豪富的卓家获得一文钱好处。一怒之下,渣男让佳人当垆卖酒。卓父丢不起富豪的颜面,无奈只有承认二人之婚事。渣男凭借着岳丈家的支持以及自己举世无双的才华,终于锋芒尽显,高官得做。自此之后,渣男流连花从,心中已无那患难之妻。不久,佳人留下一首《白头吟》,再次回了娘家。
闻君有二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顾纯阳对那个林云山心中有几分嫉妒,故意将其弹奏的《凤求凰》背后之故事挑挑拣拣夹杂私货地讲给了业途灵听,并道:“小师兄,这厮在楚姑娘离去之后弹奏这曲凤求凰,其心可诛啊!”
业途灵懵懵懂懂,被顾纯阳一通忽悠之后,只觉得司马长卿这人异常可恶,连带着弹奏《凤求凰》的林云山也变得面目可憎。他道:“莫着急,且看这厮是否参与比剑,若是他上台,小爷就跟他放对,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顾纯阳大喜,道:“揍他可以,可是却万万不能下重手,否则山长面上不好看。”
业途灵点点头,道:“小爷自有分寸!对了,那个司马长卿最后怎样了?”
顾纯阳微笑道:“司马长卿经历了几轮宦海沉浮,最终还是致仕还乡。还乡之后,或许是他有了悔意,给卓文君修书一封,欲再续前缘。那卓文君虽然曾经恨透了他,却最终还是败在了他的花言巧语之下。卓女回了一封《怨郎诗》之后,两人又破镜重圆。
其诗曰:一别之后,二地相悬。虽说是三四月,谁又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这也能叫诗?”业途灵皱眉道:“听了这首诗,小爷总算明白天罡伯伯为啥如此重视张若虚前辈那首《春江花月夜》了。即便小爷只会挺尸,也能看出两者高下之判,春江花月夜胜过怨郎诗多矣!而且故事的结局不好,合该卓文君扇那司马长卿两个大耳刮子才对!”
“那没办法!”顾纯阳无奈地耸耸肩膀,道:“谁叫那司马长卿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有一身绝世才华呢?女人都吃这一套,无论他再怎样负心,终归会选择原谅他!小师兄,我看你也有一副好皮囊,将来再学一身好本事,可少不了游戏花丛的本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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