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红颜

    
    啪地一掌落在他脸上。
    疼，可他疼习惯了，心里还想着，这力度倒比之前轻了，怕是从他出生以来打的最轻的一次。
    徐父打了一掌不过瘾，恨铁不成钢，心里更气，左右开弓，打了十几掌，直让徐凡的脸肿成一个猪头，这才住了手。
    “我让你开口闭口杜衡，为了一个杂种，你竟敢违背你爹，索性，你也别姓徐，跟着那杜衡姓算了，也别做什么仙族，当神去吧。”
    “杜衡真君不是杂种！”徐凡喊道。
    徐父还想再打，看到那张脸，终究还是不忍心。
    “徐凡，我告诉你，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爹，你还想姓徐，那就老老实实的，别再想那杂种！”
    “你在这里跪上一日，好好想想我的话。”
    徐父气呼呼走了。
    徐凡软下身子，摊平手中的画纸，摸着上面的人，喃喃道:“我就想，就像变得像你一样，怎么就不行了……”
    杜衡真君走后三日，徐父不行了。
    用晚饭时，说想要和徐凡说说话。
    可经过上一件事，徐凡整日待在大青山，就是不愿回家。为了杜衡真君，他是怎么也不愿妥协。
    等下人过来报父亲想见他时，他心里还有一阵快意。这么多年，这么多年都是他低着头认错，事事听其安排，这下该知道，他也长大了，他也有想做的事，而不是他的提线木偶。
    他梗着脑袋，硬气一回。说不回那就不回。
    等他娘的贴身侍女过来请。
    “公子还不回家，老爷想见你最后一面。”
    徐凡惨白着脸，不知怎么到了父亲床前。
    那双一直有神的眼灰败下去，皮肤迅速干瘪，乌发转白，一瞬间，从中年成了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娘抓着他爹的手，直抹眼泪，叫他来了，附在他耳边说了句。
    他娘让了位，小声道:“你爹耳朵不行。”
    怎么会？这么快，不过就是三日罢了。
    他一想到之前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气到爹，所以才这么快？
    “噗通！”
    他跪在床前，握上那双干枯的手，哀哀戚戚:“爹！”
    徐父听到了，更感觉到了。
    无神灰败的眼望了过来，“凡儿。”
    徐凡哽咽道:“爹，是我，是我不好，我不该气你。爹，我以后再也不提他了，爹，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爹，我错了……”
    徐父的眼里突然有了点光，身体也有可劲，让他娘去取了点东西过来。
    是一封信，以及一本厚厚的书卷。
    “凡儿，你已经长大了，再多的事为父也不能替你打算。对你严苛，也是为你好，放纵你行事，毁了你，也毁了徐家。”
    徐凡呜咽:“我知道，爹，我知道，只是有时候，我觉得太苦了，我才会……”
    徐父笑，柔和了一生的烈气:“我儿，不可靠近他，不可事事顺从，不可任由他做事。”
    徐凡心里一惊，泪眼朦胧看向父亲。
    “这是一封信，看完封好到里面，还有这卷书，在我死后，你看清情况，若是洛仙大陆依旧平稳，这卷书你就保存。若是战火不断，就把书给徐又年，告诉他，这是多年前他俩祖先留下的。放心，他能看明白。你，不能看，明白吗？”
    徐凡点头“爹，这些事，你自己做，儿还不懂事，不行的！”
    他近乎恳求。
    徐父拍拍他的肩膀，“不行了，我儿，你要记住我说的话。”
    生死面前，多年的隔阂距离一下都消失了。
    徐凡突然看到，多年前，在他还是垂髫小儿时，床头所画的是他的父亲。
    父亲是他的英雄，是他的依靠，是他想要成为的人。可他一天天长大，束缚感让他喘不过气，那副幼时的涂鸦也就扔了，那是不愿提及的过往。
    他渴望出去，渴望不同。
    父亲越不许，他偏要做。
    这样一来，他就能……就能……
    握在手心里的手没了力气，徐凡猛然抬头，对上一张定格在眼前的笑脸。
    “爹，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是你儿子……”
    你看看我啊！
    葬礼很快举行完毕，在娘的提醒下，徐凡看完了信，之后久久不能平静。趁着杜衡真君下山期间，他去找了其余几位还在世的长老，旁敲侧击询问当年的事。
    几位长老对此讳莫如深，可就因为如此，他觉得，信里所说为真。
    父亲一直叮嘱让他不要靠近杜衡真君，也是因为这封信以及这封信背后所要传达的消息。
    他不能抑制，关上门，整个身子抖了好半晌，才把这个消息消化。
    等完全平静下来，他知道，此时耽误不得。
    外面传来消息，杜衡真君孤身前往妖族，据说是有人放出消息，追杀令上的李诗梦和杜衡真君出现在妖族。
    杜衡真君正是为此而去。
    若是之前，徐凡定会心里钦佩，更将杜衡真君抬高，可如今……
    信里所说为实，那么杜衡真君，狼子野心，步步算得精明。而他们，不过是一群被他利用且十分开心的傻子。
    那张被他小心珍藏的人像画，被他烧了，灰飞烟灭。
    洛仙大陆，已经不平静了。
    他找到徐又年，将父亲的书卷交给他，并且开始说起那封信上的内容。
    李诗梦和鬼荒红夜被困在黄沙下，一场大火，竟然让他们看到千年前的那场失败的造神。
    那是封存在阵法中的影像，并不是故意保存，倒像是无意中的。
    两人看完，沉默了好一会。
    “为了什么神族，就要付出这么高的代价？为什么？杜衡疯了，难道全洛仙大陆都疯了不成。”
    李诗梦用脚尖戳着地上的黄沙，想把心中的郁气散出去。
    听和看，是两回事。
    李诗梦更能体会到当年被活活献祭的几百人的那种痛苦。
    惨无人道，有背伦常。怎么就能倾尽洛仙大陆的力量，来做这样的事！
    还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大火，那也是毁坏了多少的房子，死了多少的人！
    就为了，神族！
    洞里的火将将熄灭时，被烧地只剩一小块肉团，突然发出咚咚咚地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