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宫 地下密室
其实在叶楠入住漱玉宫当晚,影组织就已经开始对地道的挖掘。这条地道由东宫跨过公卿王府直通商铺林立的万安街中的春霖楼后院,春霖楼是万安街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背地里的实际主事人是影部里面的二把手代英,而代英明面上却是叶楠从南唐带来的管家,就算明目张胆地出入春霖楼也无人起疑。这个地方绝对算不上掩人耳目,但或许是春霖楼太过出名,关系也太过匪夷所思,云国的间谍组织夜枭暂未起疑。
“臣,影部一等影卫,陆谦,参见世子殿下。”一个儒雅的年轻人向着叶楠行叩拜礼。
“陆侍郎请起,今日叫你前来有要事交待,不需多礼。”叶楠虽然嘴上客气,但坐在桌边不去搀扶,脸上神色冷漠,比起日间对待大臣的谦恭有礼大相径庭。
“世子尽管吩咐,但有所命,在所不辞。”陆谦却仍然长跪在地,毫无气恼,神色愈发恭敬。
这当然并非陆谦性子温和,实际上在朝堂上陆谦以直言不讳闻名,曾多次公然顶撞皇帝,以死进谏,是朝内外公认的骨鲠忠臣。只是因为从陆谦的爷爷陆渊明起,陆家一直都是影部安插在云国的棋子,也算得上是影部这些年在云国安插的最隐蔽,地位最高的棋子,到陆谦这一辈,陆家大多数人不知道自己影的身份,但到现在陆家不知泄露过多少机密,无数的把柄被抓在影的手中,一旦暴露,必诛九族。因此陆谦除了忠于南唐,别无选择。
“今日朝堂上的事我都了解了,但我恐怕叶云澜没那么容易放弃,必定要进宫再劝,叶云舒心志若是不坚定,怕是要更改主意。所以我要你去献一良策,稳住叶氏父子。”叶楠不理会没有起身陆谦,说到。
“恕下属直言,叶云舒或许容易相信,但叶云澜心思深沉,足智多谋恐怕不易欺骗。”陆谦再顿首道。
“哼,这计策让云国有五成把握能打败楚国,叶云澜即便怀疑,怕是也会动心。”叶楠冷笑。
“是,是,世子计谋超群,非下属所能理解。”陆谦诚惶诚恐地说。
密谈直到丑时方才结束,陆谦匆匆起身告辞,离开。
“代叔”叶楠盯着陆谦远去,脚步声渐不可闻之后轻声叫道。灯光阴影下代英的身影缓缓出现。
“叶影到了么?”叶楠问。
“明日一早便能到达平安城,我尽快安排少主与她见面。”代英躬身道。
此时,皇宫宣化门前,嗒嗒的急促马蹄声响起,精神疲惫的守军立马警觉起来。
“什么人,停下,皇宫禁地,禁止放马奔驰。”守军大吼。
“我是陆谦,有要事觐见陛下,哪怕动用文钟我也必须见陛下一面。”陆谦也大吼。
臣子深夜不得觐见皇帝,除非有紧急军务,即便如此,夤夜觐见,也必须经过内阁当夜值班大学士的审议,除非国家处在危亡之际,大臣必须见到皇帝,大臣可敲响文钟,惊动整个紫禁城,让皇帝不得不立刻接见。
皇帝步履匆匆地从内账走出,衣衫尚未整理齐整。说起来叶云舒算得上勤政开明的君主,对于臣下意见一直十分重视,白日时一意孤行的情况并不多见。
“陆卿夤夜觐见,所谓何事?”皇帝虽然尽力克制,但仍难掩语气中的不悦。
“臣有一计,可保我国与楚国开战至少五成胜算,因此不得不立刻觐见陛下。”陆谦跪拜下去,语气比面对叶楠时强硬了许多。
“哦?爱卿请讲。”叶云舒倒颇感意外,日间大臣所劝都是请他三思,不要进军,难道居然有人主张开战,而且有计策扭转局势。
“臣散朝之后苦思半日终得以良策,怕陛下进战之心不坚,故出此下策,望陛下恕罪。”
“卿家放心,只要卿家之计可行,朕必当出兵诛姜氏逆贼。”
“楚国兵力已然集结,兵临雄关不过一旬之事,而我国兵力分散,要想调动必然令士兵疲惫,敌军以逸待劳,我军必处于劣势,臣以为,此战胜负关键在于主动权握于谁手,因此我国可不调兵守关,不如直接调集兵力从韩国,郑卫国取道,直指楚国国都,若楚国出兵拦截,我军以逸待劳,配合雄关守军,前后夹击,必然取胜,若楚国一意孤行,全力进兵雄关,我雄关三万守军,皆为精兵,至少可当一月,一月之内,我军可从容夹击,那时必然胜券在握,或直指郢都,以雄关换郢都,楚兵已然成为孤军,楚国灭国,指日可待。”陆谦从容坚毅的声音缓缓道来,一道明朗的战争图画似乎缓缓展开,仿佛战争之神的手已经扫过云国内外。
“好,陆卿之计当得十万雄兵,若此战果如卿所料,朕舍得一个侯爵,以表彰忠臣之心。”叶云舒眼中闪着战争的狂热,那一刻他似乎体会到自己的父亲武帝纵横六合,横扫八荒时的心情。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天下皆为刍狗的感觉,是的,那才是一代帝王应该做的。
“臣不敢奢求,但求我国昌盛繁荣,万代不衰。”陆谦声音不变,平稳坚定。
云成帝十年的夏天,史书上记载“谦夤夜进宫,进破敌良策,帝大悦,相谈甚欢。”但是史书上没有记载前一天还激烈反对的群臣为何第二天就鸦雀无声,为何史称一代雄主的叶云澜没有再行阻拦,后世的人一直不明白为何乱世中君臣如此疯狂,拼着一半一败涂地的危险去打一场战役,那是乱世中独有的精神,乱世中的人,或许,也不能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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