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皇后带着人去公主府时,安宁正靠在穆袭风身侧,让他教她弹琴。
沈皇后从他们身后行来时,袭风自然感觉到了,只是安宁不让停,他也只得继续。
沈皇后看着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心中怒火噌的一下被点燃,厉声骂道,“你这不知脸面的孽障。”
安宁闻言这才吓得猛然回首,便望见自己母后那张由于盛怒而狰狞的面容,她下意识地向后缩去,撞上了穆袭风的胸膛,心中一安,随即挺直了腰身,不急不躁地道,“母后,您来了。”
沈皇后见她丝毫不以为然的神色,心中的怒火更盛,快步走到安宁的身前,扬起手欲朝安宁的面颊上打去,穆袭风快速伸出手臂将她护在了怀中,“皇后娘娘,请息怒。”
沈皇后这才注意到半跪在安宁身侧的穆袭风,在视线落在他面容上的那一刻,沈皇后的瞳孔猛地扩大,唇瓣翕动,身子不自觉颤抖了起来,弹指之后迅速向后退去,“你没死,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来人那,救驾,救驾”喊到最后沈皇后的声音变得有些声嘶力竭起来。
安宁见她这般,不免有些诧异也有些害怕,起身向前,拉住沈皇后的胳膊,急声道,“母后,您怎么了,您清醒一点,我是宁儿啊。”
沈皇后一把推开了她,“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穆袭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一手斜撑着琴身,一手随意地拨弄着琴弦,冷眼打量着沈皇后,面似寒霜,不喜不怒。
琴音奏响之后,沈皇后嘶喊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站在原地,身子颤抖地盯着穆袭风,说不出话来。
安宁神色担忧地望着沈皇后,眼泪掉了下来,“母后,您怎么了,怎么了”哭喊了一会儿,安宁回过神来,走到穆袭风身边,抓着他的袖子,“西风,你救救母后,她怎么忽然发疯了,你让她好起来。”
穆袭风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温声道,“既然殿下想救她,我救她也好,毕竟如今还不是时候,那在下便给皇后娘娘奏一曲安魂吧,帮她把今日的烦恼事都忘掉。”
安宁并未细听他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走到沈皇后身边,伸手抱住了她,“来人,扶母后回府暂作歇息。”
沈皇后被扶回内间后,安宁在身边照料着,穆袭风将琴放在外间,修长匀称的十指在琴弦上游走,安魂曲便自琴弦之间缓缓流淌出来,入睡者之梦,安生者之魂。
沈皇后到了日跌时分才悠悠转醒过来,看着并不熟悉的卧榻还有陪在一旁的女儿,有些诧异,“本宫怎么在你这里?”
安宁见她醒过来,这才舒了一口气,“母后,您今日想我了,便来我这里看一看,没成想您刚到我这里没多久,您便晕倒了,可吓死儿臣了。”
“当真?本宫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皇后带来的人全都被琴音所惑,对安宁说的话深信不疑,皆对沈皇后点了点头。
沈皇后一众人夜间回了宫,宫里便出了事。
乾宁宫的宦官扑通一声跪在沈皇后身前,“皇后娘娘,宫里进了刺客,险些伤了陛下,幸好执金吾蒋大人及时赶到,护住了陛下。”
沈皇后眉头蹙起,“陛下可有受伤?”
“回娘娘,陛下没有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
沈皇后若有所思,疾步去了乾清宫,明帝靠在在床榻上,脸色不大好看。
沈皇后为明帝掩了掩被子,埋怨道,“宫墙之内重兵把守,竟然出了刺客,蒋衡身为执金吾,执掌数万禁军,皇家养他们这些兵痞子就是为了吃闲饭的吗?”
明帝握着她的手拍了拍,“这也关不上他的事,是那贼人太狡猾,办成宦官到御书房伺候,意图谋害朕。撕了那人的人皮面具,竟然发现是个北狄人,蒋衡战退北狄十万狼兵,北狄人对蒋衡恨之入骨,如何能和蒋衡联手?”
沈皇后自知失言,没再说什么,明帝接着道,“不过,爱妃的怀疑也不无道理,北狄人对我大齐皇宫并不熟悉,能走到御前来,定是这邺京甚至皇宫内有他们的策应。”
明帝说到这里不喜不怒地看着沈皇后,“皇后,你说会是谁呢?”
沈皇后见明帝这般神色,像是对她起了疑心似的,当即握着明帝的手,恳切地道,“陛下,臣妾愚钝,想不出是谁这般狼心狗肺,享着陛下的恩德却成了北狄的走狗,无论是谁,一旦抓到,一定严惩不贷,警示世人。”
明帝嘴角露出一抹笑,轻轻拍了拍沈皇后的手背,“朕知道,爱妃对朕总是最诚心的。”
帝后二人依偎在一起,各有心思。
到了晚间夜深了,蒋衡这才顺着窗子入了殷羽房内。
今日宫内来了刺客,殷羽担心是诛夜阁那边动了手,便一直没睡,侧躺在床上等着他。
见他来了,殷羽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今日有刺客是怎么回事?”
蒋衡坐到床上将她揽在怀里,温声道,“是北狄人。”
北狄人已经被蒋衡帅兵打得十年之内再无还手之力,如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大齐的皇宫里?
见殷羽疑惑地望着他,蒋衡的眉头也不自觉的蹙了起来,“暂时还不知道原因,还在彻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在大齐必定有内应。”
殷羽点了点头,“皇帝可有受伤?”
“无碍。”
殷羽见他的左手一动不动,心中一紧,“那你呢?”话音还未落,她便伸手将他左肩的衣衫一把扯了下来,缠绕了数层纱布的左臂依旧渗出了血印。
她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上去,疼惜道,“一定很疼吧?”
蒋衡没有说话,只是温和地看着她,看着她为自己难过,心中安宁而满足。
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从前受伤都是如何过来的?”
殷羽被问得一愣,她受伤时?
从九岁上暮迟山,到十岁入诛夜阁,再到十五岁闯地下校场,十六岁开始没日没夜地执行刺杀任务,她受过太多伤了,整日刀尖舔血,命悬一线只道寻常,她早已数不清了。
这十年来,还从未有人问过她,她受伤时是如何过来的。
殷羽把视线移开,不再看他,揉了揉鼻子,轻声道,“我我不太记得了。”
蒋衡把她拉过来,温声道,“同我讲一讲你过去的事吧,我想听。”
殷羽从来不喜欢旧事重提,因为她的旧事大都写满了无奈和苦涩,没有一件是美好得值的重提的,毕竟没有谁愿意一遍又一遍地回味带着血腥色的苦涩。
她想拒绝,可他望着她的眼却是那样的真诚,带着包容和疼惜,溺爱和纵容,静静地等候着她把自己展现在眼前。
她垂眸思量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你想听什么时候的事?”
蒋衡伸手抚上了她的眉眼,温声道,“都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都想知道。”
殷羽气笑了,轻锤了他一拳,“你也太贪心了,当我是话本子里的主人公,把自己全都剥开呈给你看?”
蒋衡也笑起来,眼神熠熠地望着她,“你若愿意,未尝不可。”
殷羽侧过身子,枕在他的腿上,笑吟吟地瞪着他,“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人都想得美?”
蒋衡伸手轻轻地捏着她的手指,嘴角噙着笑,不置可否,“那便说吧,从你九岁到那边起,慢慢说起。”
殷羽疑惑,“你怎知我是九岁到的那里?”
蒋衡捏着她手指的手一顿,“从你现在的年龄推算的。”
也是,江湖上关于她的传闻有很多,他知道她初上暮迟山的年龄也不奇怪,随即没有多想。
短暂的回忆了一下,道,“这十年来,我一直都住在山上,那里漫山遍野都种满了西府海棠,四月花期,满山红云似锦,让人沉醉。”
“我记得他们告诉我,我是大蜀的后人,受人欺凌头部重伤,他们把我带回山上救治,醒来之后,我便忘了自己是谁,他们给我起名为殷羽。”
“后来,我被送到了剑”说到这里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剑奴所那段受人欺凌,如同野兽般在生存线上挣扎的日子,实在是她幼年心上的一道阴影,她再不愿同人提起。
随即话锋一转,将那些事隐了去,道,“我被送去了学剑,袭风教我剑法,我那时什么都不会,袭风极有耐心,向来态度温和,从未嫌弃过我。”
她言语之间骤变,蒋衡自然是察觉到了,但也不逼她,只道,“这世上有耐心的人不止他一个。”
殷羽嘴角挂着笑意,挠了挠他的下巴,“是是是,蒋二公子也是个极有耐心的人。”
蒋衡握住她的手,“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那叫你什么?蒋衡?官人?相公?”殷羽撑着胳膊含笑望着他,轻佻又风流。
蒋衡垂眸捏了捏她的手指,沉默了一会道,“叫二哥哥好不好?”
殷羽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哈哈哈蒋衡原来你好这口?嗯?我要不行了,好肉麻呀,哈哈哈”
她这动静着实大了些,为了防止惊动外面的人,蒋衡伸手把在床上笑着打滚的她拉回来,圈在怀里,俯身吻了上去。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分开时气息都有些乱,蒋衡眼神炙热地望着她,“叫一声好不好?”
殷羽还想笑,被他炙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偏过头去不看他,“我偏不。”
蒋衡见她不理睬,俯身埋在她的颈肩,顺着脖子一路向下吻咬下去,留下一串串吻痕,往昔他都会停在她的胸口,如今却没有停下,第一次向下滑去,落在她胸口的丰盈,吻了上去。
她身子一颤,发出一声闷哼,随即手推了推他,“别闹了,蒋衡,夜深了,睡吧。”
蒋衡起身,将她压在身下,眼神炽热而危险地望着她,声音微哑地道,“你若不叫一声,今夜便不会停下,嗯?”
殷羽哭笑不得,她自认是个无赖,没想到蒋衡这霁月清风的人与她相比,却是不相上下,从前她真是错看了他。
她不说,他果真不停下,埋头含住了她胸前粉红的一点,轻轻一咬,伴随着那阵让人心头荡漾的酥麻感,她直觉那一瞬血全都涌到了脑海,意识被冲得七零八散,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她顿时羞得面颊绯红。
她深喘了一口气,声音也带着水汽似的,“蒋衡停下,别闹了,你身上还有伤。”
蒋衡并未起身,“这点伤,无碍。”
殷羽气结,羞得掩住了面颊,极轻地地呢喃了一声,“二哥哥”
蒋衡这才起身,拉开她的手望着她,“你方才说什么?”
殷羽偏过头去,声音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羞,“你明知故问。”
“我没听清,便不作数。”
殷羽气结,“你这人,比我还无赖。”
蒋衡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她的下唇,殷羽被他闹得无法,只得用两人都听见的声音道,“二哥哥,夜深了,睡吧”随即面色发烫地推开他,翻过身,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蒋衡开怀地笑了出来,望着缩在被中的她,眼眶中渐渐染上了水汽。
十年,他娇纵的殿下终于回到了他身边,一如从前那般,喊了他一声,二哥哥。
十年生死未卜,而今卧榻侧卧十年寝食难安,而今拥她入怀。
还有什么,比这一刻更让他满足踏实的呢?
素日里筑起的铜墙铁壁全都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将他患得患失的软弱暴露无遗。
他侧过身,将她连同着被子一同揽在了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
我终于找到了你,在我还没有放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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