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本该本是归宁的日子,但宫里出了皇帝遇刺这样大的事,蒋衡作为禁军统领执金吾自是应当全程跟随审理,在她醒之前便去了宫里,还体贴地给她留了纸条。
“今日归宁,事出突然,委屈你了。”
殷羽便独自一人去了乾宁宫,沈皇后自是有一堆话要堵她呢,所以她晨起时特地多吃了些早点,吃饱了好打架。
从前她遇到麻烦,总是能动手的事少废话,觉得打嘴架的人很是老娘们。自从来了这邺京见识一番后,她觉着吵嘴架分毫不比打架轻松,相反,说一嘴漂亮的怼人话比把人打倒了还要难。
殷羽到时,才发现不只是沈皇后在,还有几位嫔妃,俞家的祖母舅母表嫂,甚至是安宁也在,殷羽看着一屋子的人,顿时觉得牙疼。
衣锦不还乡,如同暗夜行,丑事不入家,皮痒肉不痛。沈皇后为了下她的脸面,特地把俞家的人也请来,弄了一屋子的人,当真是用心良苦了。
不过夫妻不和这出戏,是蒋衡的安排,之前废了那么多的周折,如今是关键时刻,怎能泄气呢。
她的脸面,她什么时候在乎过。呵,您真是太高看我了。
殷羽藏在袖中的手捏了捏,平静地走了过去按礼一一拜会了。
沈皇后浅笑着示意她起身,亲热地让她过去,拉着她的手叹气道,“平儿,三日没见,怎地瞧着瘦了不少?可是在夫家过得不顺心?”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老妖婆?
殷羽心中诽腹,面色不显,视线落在地面上,低垂着眸子,让人瞧着着实是有些委屈,默了半晌才声音沙哑地说,“母后,儿臣心里苦,您一定要给儿臣做主啊。”
沈皇后神色诧异,断然没有料到她竟然敢把这样丢人的事拿到明面上来,更没有料到她竟然会说得这么直白。
俞盈容那贱人心有九窍,眼前这个,傻得有点让她怀疑是个冒牌货。
只见殷羽掩面低低啜泣道,“母后,蒋衡他,他欺人太甚。”
沈皇后抿了抿嘴,让自己从震惊中平静过来,“呦,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你别哭,有委屈便说出来,母后给你做主。”
俞老夫人见殷羽这般,却是实实在在的着急了,“心肝儿,你莫哭,你一哭外祖母这心刀剜似的疼,你若是身体不适便先去寝宫歇一歇,”
俞老夫人说完看了看满屋子的人,暗示她别再往下说下去。事情可以解决,万没有四处宣扬的道理,更何况这一屋子都是什么豺狼虎豹。
殷羽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但今事不同往事,如今这事就该越多人知道越好。
殷羽对俞老夫人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我们二人如今,如今还未圆房。”
当场众人全都吃了一惊,随即便有人用手帕掩着嘴唇,偷笑去了,这当中笑得最欢的自然是安宁。
让你在我面前嚣张,看如今蒋二哥哥是如何待你的,活该。
而俞老夫人则气氛地拄着拐杖站了起来,用拐杖重重地砸着地面,“真是欺人太甚。”
沈皇后见势压住自己的笑意,“老夫人,您消消气,本宫听闻蒋大人素来行事稳妥,如今怎么会做出此等荒唐事?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蹊跷。”
呵,看戏不怕台高啊,老子不是你养的猴儿,凭什么你说什么是什么?
殷羽不动声色擦了面上并不多的泪痕,坐直了身子,“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个中的曲折儿臣实在是难以启齿,但最终的结果便是蒋衡这几日都未曾留宿儿臣房中。”
沈皇后冷笑,事情捅出来了,你想起家丑不可外扬了,这脑子是怎么长得?
“既然如此,本宫也不难为你了,这事本宫必然会同你父皇好好说道,让他给你做主。”
沈皇后的话音刚落,明帝便走了进来,蒋衡紧随其后。
众人急忙俯身跪拜,“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
“今日本该是平儿和宗宪归宁的日子,因为昨日的事,今早朕便让他调查此事,得了空,带着他过来看看。”
众人陆陆续续起了身,眼神各异地望着明帝身后的蒋衡,十几道目光同时投射过来,蒋衡却好似没看见,清冷如常。
明帝察觉出异样,“这是出了什么事?”
沈皇后露出为难的神色,犹豫了一会儿,道,“陛下,平儿方才跟臣妾诉苦,说是宗宪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臣妾听着着实是气愤,到底如何您问他们这对小儿女吧。”
方才还说好好说道,如今倒是把自己推了一个干净。
二人立即跪了下来,殷羽看了蒋衡一眼,从他平静的眸子中得到了肯定,随即道,“父皇,蒋衡他……他还未踏过儿臣的卧房。”
明帝闻言诧异地望着蒋衡,“宗宪,这是怎么回事?”
蒋衡神色平静,不疾不徐地道,“陛下,臣并非未踏入过殿下的房间,成亲当晚,臣回房歇息,欲和殿下行夫妻之礼,殿下却忽然说房内进了贼,臣便出去追贼。
结果不想查了一夜也没个结果,天亮时去房中看望殿下,殿下却无理取闹掀了饭桌,还放下豪言让臣再也不要回去。臣敬重殿下,这才不敢再踏入殿下的卧房半步。”
蒋衡这厮撒起谎来还真是面不改色,殷羽暗自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向来不甘落后,辩解道,“父皇,他信口雌黄,根本不是他说的那般。
成亲当晚是他忽然说有事,要出去一趟,让儿臣独守空房一夜,直到用早膳蒋衡这才姗姗来迟,而且态度冷漠,没有半分歉疚。
儿臣夜间做了噩梦,受了惊吓,想要让他搜一下院子有没有贼人,他却怎么都不同意,说什么嫁人从夫,一切都要由他做主,儿臣心中又委屈又生气,情急之下失了分寸,失手推到了饭桌。
不要他再进卧房,都是儿臣的一时气话。他若是心中有半分儿臣的位置,也不会接连三日,问也不问,让儿臣孤身一人。”
殷羽说完用手帕掩面,擦了擦眼角。
两人各有说辞,明帝虽然不明真相,但也听了个大概,不免有些诧异,按理,蒋衡找了平儿这么多年,如今失而复得,按理应当视若珍宝,如今这番态度着实是太不合常理了。
明帝思量了一会儿道,“宗宪,无论这其中因果如何,到如今都没有圆房,终究是你的责任更大,平儿她是公主,难免骄纵,你应当多包涵她些,如今你做出这事,至皇家颜面于何地?”
“臣知错,甘愿接受惩罚。”
明帝蹙眉道,“罚自然是要罚的,但如今朕已把前往北狄调查的任务交给你,君无戏言,就算要罚,也是等你从北境回来之后再罚。”
殷羽诧异地看了蒋衡一眼,“父皇,这是怎么回事?”
明帝安慰道,“昨日宫里进了北狄的刺客,朕派宗宪去北境,今日便要启程,这才带他过来让你们夫妇见一面。等他回来,父皇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殷羽极不情愿地应了,出宫后,两人为了演得像一些,殷羽坐了马车,蒋衡骑马一前一后回了蒋府。
明帝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眉头蹙起,心中有些烦闷,看样子蒋衡也并没有他原来料想的那般在意平儿,若是这样,他就没法把蒋衡牢牢地攥在手心里了。
但如今,他却还需要蒋衡帮他牵制沈家,以免太子沈皇后沈家一党做大,将他这个皇帝架空,明帝捏了捏眉心,摇了摇头。
然而就在这时,明帝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能把北狄人送到宫里来,想必是个有权势的,不可能是和北狄积怨颇深的蒋家,俞信远那老头迂腐刻板更不可能,郑家是他一手扶起来的也不可能,但若是沈家呢?
明帝想到这里,不禁后背一凉,望向身后沈皇后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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