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改写梦境

    
    三月后,冬至。
    看着眼前的单衡,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波澜,便很快掩去。
    “过的可好?”
    单衡先开口问道。
    “很好...”
    她相对无言。
    他知道她过的惬意,且与皇帝的恩爱事迹传遍了宫闱,
    皇上已拟了诏书,下月便册封她为妃。
    “很好...便好...”
    他们擦肩而过,雪从头顶飘过,他的心凄凉一片。
    “主子对单大人为何这般冷漠?好歹不也是娘家人吗?”
    流菀瞧着单衡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心中颇为同情。
    “我与单大人不熟,与单家也没什么感情。”
    她只回头淡淡望了一眼,便加快了脚步。
    心中还有些悸动和不忍,却早已不如从前那般汹涌。
    “莫姑姑,别来无恙啊!”
    她在书房门口又碰到了熟人。
    梦中,她第一次在宫中碰见莫姑姑时,心中却还有丝惊讶,
    然而如今,她却是特意过来堵莫姑姑的。
    “爆竹姑娘?”
    莫姑姑皮笑肉不笑。
    “没想到莫姑姑还敢回来?”
    她踱步走上前去。
    “为何不敢?”
    “当日你与你妹妹弃了大夫人而去,才使得她落得那般下场不是吗?”
    “你...你怎么知道?”
    莫姑姑质问。
    “我知道可不只这些。”
    她狡黠一笑,擦着莫姑姑的肩走进了书房。
    就在前几日,她也如这般在甬道间撞见了安宁,
    瞧来她无事便喜欢闲逛的习惯,着实给自己带来了不少的惊喜。
    “爆...爆竹...”
    安宁本想躲闪,可甬道上却空荡的连个可以遮挡之处都没有。
    “不嫁人了?怎么进宫了?”
    她故意奚落。
    “我....”
    “你也是崝姜的探子?”
    “你..你知道了?是皇上告诉你的?”
    “我猜的,前些日子我也碰见如玉了。”
    “如玉?”安宁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她也是。
    “对不起...”她又动了动嘴唇。
    “你没有对不起我,这是你职责所在罢了。
    换作是我,也会如你一般。”
    如玉她都没有责怪,更何况是安宁。
    “况且,你还助我扳倒了大夫人,我岂会怪你?”
    “唉!我虽是探子,可对老夫人的情意却是真的,
    在老夫人临病前,少主便想撤我到别处去,是我一直记挂老夫人才没有离去。
    我自小被囚禁崝姜皇宫,每日训罚受尽苦楚,九岁时被送来奚遽,
    在老夫人参拜途经之路弃于雪地,被老夫人捡了回去,才初次感受到了这人世间温暖。”
    “你的舅舅舅母呢?”
    “我是孤儿,只有个妹妹在崝姜受制,舅舅舅母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安宁自嘲一笑。
    “广瑁堂的神医,也是皇上之人?”
    “却是。”
    “真是好大一局棋,你我不过是兵兵卒卒而已。”
    “我是兵卒,你如今可不是...”
    “又有何分别?你我都在这场争斗中,失去了很重要的人。”
    她们彼此感叹,旧时光再也回不去了,那记忆中的人,
    也永远只能停留在记忆里,像老夫人,像梨花,像曾经的自己...
    书房中,司延琎正在写着什么。
    “皇上可忙?”
    她探头进去。
    “忙就不会见你了...”
    臣妾有话问皇上。
    司延琎疑惑的抬起头,却见她一脸严肃。
    “你们先退下去...”
    屏退了下人,单裔初才走到桌前。
    “你想问朕什么?”
    “大夫人是不是皇上的人?”
    “碰见莫姑姑了?”
    他将手中的笔放下。
    “嗯。”
    “成念溪却是我安插在恒府的人,如何?”
    “那大夫人被捉奸在场,也与皇上有关?”
    “她伤你的人,朕便弃了。”
    他淡淡说道。
    “二夫人中了厌世香之毒,皇上告诉我卞冤草可解,也并非巧合?”
    “一时嘴快而已,还想问什么?”
    “皇上安插在恒府的探子,还有谁?”
    “你能猜到的,便都是。”
    他笑的有点欠揍。
    其实这些她早已知道,大夫人在辛姑姑死后,便没了主心骨,
    人也变的战战兢兢,而她谋害老夫人之初,更是神志不清,疑神疑鬼,
    还在西园做起了法事,烧起了纸钱,崝姜一党怕是早就对她心生不满,想要除之。
    是个可恨之人,却也可怜,一生不由自己。
    她来问司延琎,不过是想让他对莫姑姑和盘托出太多事而心生不满。
    大夫人临死前那一句,梨花不是她杀的。
    早已让她对莫姑姑起了疑心,只是在梦境中。
    莫姑姑数年来咬死也不肯承认,而她与莫姑姑之间的较量,
    也曾引得司延琎不满,莫姑姑算是老臣,对舜殤建国有功无过,
    不到万不得已,司延琎绝不会处决她。
    因此到最后,莫姑姑依然自在逍遥,
    没有为梨花之死付出任何代价。
    不,还不是时候同他摊牌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若是司延琎不下令处决莫姑姑,她是万万没有法子的。
    “只是大夫人她们怎甘心被崝姜摆布?她们可都奚遽人啊?”
    “成府一家,都是我父皇派过去的探子,你说呢?
    而成念溪,她不过是成家抱养的弃婴,一直只是个利用的工具,
    所以到最后,成家老爷才会如此痛快的便舍了女儿。”
    “那戚仲痕呢?”
    她忽然想起这个人来。
    “戚仲痕早已回崝姜了。”
    “我就知道....”
    那晚戚仲痕一直有些古怪,面对众人箭指逼问大夫人却无动于衷,
    完全不似一个男儿该有的担当。
    “戚仲痕自小便与母亲离家,后来被父皇收入麾下,
    回去戚府时便已有了新的身份。”
    “里里外外,恒府简直遍布了崝姜的眼线...”
    她颇有些感叹,恒府尚且如此,皇宫中岂不更多?
    她想起了铎亲王和赵延将军,怕他们还只是冰山一角。
    “崝姜国弱,想要翻身势必堪比登天,若不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即便计划了十几年,怕也是壮志难酬。”
    “背后的高人是谁?”
    她早已心中有数。
    “还未到时候,倒是我自会让你相见。”
    从御书房出来,她让流菀先回了宫,自己独自去了荷花池旁。
    她需要安安静静的思考一番,今后该如何将梦中的未了之事扭转乾坤,
    莫姑姑,凌糯,戚惠娥,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既然上天安排她预知了未来,那么她必然要改写自己的命运。
    绝不会坐以待毙。
    梦中,她在单衡筹划谋反的前夕叛变,将单衡的计划告诉了司延琎。
    她与司延琎坦白之时,曾央求他给单衡一条活路,流放亦或是软禁,只求留他一命,
    然而单衡还是被处死了。单衡一党被司延琎设计擒拿,打入死牢,择日处斩。
    而她也终于得知,司延琎也在一直派人暗中监视自己,利用她一举铲灭了单衡一众有异心的乱党。
    这么多年了过去了,他当真还是对局中局情有独钟啊!
    只不过,她虽向往纯粹的情意,却也深知,想从帝王身上得到无杂质的爱,
    等同于天方夜谭,做为帝王,他需要谋划之事太多太多,前朝后宫都要权衡,
    即便是有心,却也无力。他肩上所承重的是万千百姓,是舜殤和崝姜的存亡,
    并不仅仅只有她自己,如若她不能扶他一把,也必然不可推他一掌,
    只是她也很想知道,在梦境的结局,他究竟在利用的同时,对自己有几分真心?
    若说全然欺骗,她不会相信,毕竟梦中,在单衡被处决之前,
    她都只是个女官之位罢了,然而仅仅是个女官,便让各宫嫔妃都不敢欺辱于她,
    可见司延琎有多护着自己,她不是妃位,皆因她不争不抢,她的心一直系在单衡身上,
    无视了另一个人的付出,就在她数年后清醒过来时,一切都晚了,他已不再信任她,
    她也没有脸面求得原谅,单衡死后,她悔恨的并不是自己告了密,而是这么多年来,
    她一步错,步步错,将自己逼到了绝望,她恳求司延琎放她出宫,
    他却在隔日封她为妃,意图告诉自己,一辈子也别想离开他身边。
    然而这封妃,却成了宫里最大的笑话,曾经她为女官时,皇帝鲜少去别宫,
    他从未宠幸过她,却总是去她处过夜,所有人都以为她早已成了皇上的人,
    可唯有她知道真相,司延琎只是喜欢拥着自己入睡,而她也渐渐在他的怀中,
    对他产生了依赖。可是自从她被封妃后,司延琎却再也没有踏进她的宫门口一步,
    直至她喝下毒酒那日。
    如今摆在自己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条顺其自然,重回梦境之路。
    第二条便是未雨绸缪,扫清一切障碍,改写梦境的悲惨。
    梦境中,她犹记苏嬷嬷在雨中对她的嘶吼咆哮:
    “妾不如妻,雀不如凤!”谁人不知雀不如凤?然而她这只麻雀,却偏偏不求上进,还真没志向去浴火成一只凤。
    “他是心爱你,但他更无法割舍江山!你若贪恋荣华,便不再奢求太多,若只求一心人,怕是要另寻出路。”
    曾看着二夫人给她传来的家书,字字都在企图敲醒她最后的执迷。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麻雀最小,五脏俱全啊,我又不是没有脑子的鸟儿。”她放下书信,送进烛火中。
    “这深宫还真不是养鸟的好地方,看来我要另觅住处了。”
    她曾这般执着的想要逃离。在她心中,这几百处宫殿,却没有能栖息她的枝头,
    不知能不能飞出这桅樯,却总是要一试,算她不知好歹,受福不起那条真龙的青睐。
    然而如今,她的所为便足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她不会再甘愿做一只麻雀,即便不能浴火重生,即便她成了不了凤,
    那她也要变成一只昂立枝头的孔雀,即便仍是一只凡鸟,却也是雀中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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