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心记

    
    沈天离竖起耳朵，看着聂丹薇：“你有朋友一起来？”
    聂丹薇眼珠转动，用细微而巧妙的幅度告诉两个前同僚“并没有，若有来者皆不善”。
    沈天离和Rainble背脊皆有些紧绷，不易察觉的备战。
    好在乔逸虽非警员，却是个细致的心理学家，他在察觉因由后，便停止言论，而将手插入白大褂的衣袋中，举止变得令人看来极其自在。
    沈天离挑起话头，对聂丹薇轻松道：“你此番来找我是因为？”
    聂丹薇也轻松的笑了笑：“不是找你，是找乔医生。”她转头向乔逸道，“丘灵说我仍有严重却不自知的PTSD，推荐我找乔医生治疗。”
    乔逸点头笑笑。
    沈天离奇道：“简单病症，为什么不找萧若言？”
    聂丹薇：“我知道萧医生，我也问她了，她没说。”
    沈天离负气道：“就是要避开与我所有共同好友咯？”
    “我猜，不是。”聂丹薇还未解围，乔逸便笑道，“沈主任有所不知了，读医科至大困扰是，当你亲见你的同学与学长的学习过程与应试状态后，此生很难再相信任何医生，很难再肯进医院，哈哈哈......”
    沈天离却在大家的笑声中，看见乔逸的脸愈发产生略带紧张的异样。
    他朝Rainble使个眼色，示意随时行动。岂知Rainble竟似神游一般将在原地，这是数年的共战生涯中不曾有过的异状，沈天离正发急，只见Rainble恍惚间渐渐作势要晕，瞬间倒地不起。
    沈天离与聂丹薇扶他不及，乔逸紧紧闭起眼睛，强迫自己专注，短时间内举起一手朝走廊一端指去，大喊：“这边，沈主任！”
    沈天离朝他指的方向猛追出去。
    乔逸在睁开眼的一瞬便拉住聂丹薇，轻声疾道：“我知道你的身份，你不能去。”
    聂丹薇只得焦灼的看着沈天离追出的方向。
    而此时沈天离则随着局促的脚步声追至安全通道。
    多年的追捕经验令他听出逃跑的人停留在一楼的出口。因此通道已在消防要求之外，在此前这间相熟医院发现内部一些不法勾当后，这个西南角的安全通道便有个不成文规定，即是在清洁和安保人员午休的两小时内，顶楼与一楼的门皆上锁。
    沈天离看着腕表上的时间，即知楼梯下一阶隐藏着的人，暂时难以脱身。
    他屏息聚神，慢慢的一级一级楼梯向下挪着，同时让自己的眼睛快速适应安全通道内的昏暗。
    然而就在他的第六感刚得知背后亦有人时，他的脊梁已然重重挨了一掌。
    这一掌足以让他脑袋发懵，眼冒金星，但长期的本能让他极力维持着自己的意志与意识，与此同时，在他以极高的速度向楼梯下撞去之际，感应到了楼下的人所在位置，他的双掌狠狠向前砍出。
    前后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头顶重重的撞中了一个人。而他砍出的双掌，也同时落在一个人的颈际软骨之上。他心知这个人不经过长时间的调养是难以复原的了。
    几乎是立即，沈天离听得一声痛苦的哀鸣。
    自是楼梯下被击中的人所发。沈天离陡然强迫自己直起身子，恢复神智，这时，他已可以大致看清眼前情形。
    他刚可以看清的楼梯口，像是整个空间倒转了过来。
    事实上，楼梯当然不曾颠倒，而是沈天离瞬间转过身，朝自己身后追来的人扑去。
    因为他深知，此前背后受的那一掌的力度是如此之重，能发出这一击的，显然是一个对空手道极有研究的高手。
    他必须在顿时间内，令这个人也丧失活动能力。
    在沈天离与这个人同时跌倒在地时，沈天离的身子猛地一滚，一个翻身，转过身来。
    那人的一只手还扬在半空，显然之前那一记重掌，正是此人所发出，而这个人的表情则惊异于已经转过身来的沈天离。只因在他的认知里，受到自己袭击的人，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行动。
    沈天离的双手在地上一撑，就着自己的力道，他整个人直挺了起来，双脚猛然踹出，在这个人还未从惊愕中觉醒过来前，沈天离的双足，已重重踢在此人下颚。
    那人的喉际，发出令人毛孔悚然的呻吟，在他技巧性的向后缩身时，沈天离已又跳了起来，向他扑了过去。
    沈天离之所以还要向前扑去，是因为看见此人的腰际，别着一把手枪的缘故。在他离开此人身段时，已经取枪在手。
    知其身手不凡，沈天离紧接着又一个打滚，向外滚了开去。
    这一滚滚得及时，因为就在他滚出之时，这个人的双掌并在了一起，正向沈天离的后脑劈来。此人收掌不及，劈在了石阶之上，疼得大叫。
    沈天离这时，已扳动了枪机。他一共扳了数下，却未有一枪打中此人要害，然而手中的枪已经空膛。
    那人一手查看着自己被子弹擦边的皮外灼伤，一边抬头竟哈哈大笑了出来：“难怪我别这把枪的时候，老板骂我多余，可不是多余么哈哈哈哈！不管本市公民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你这把善良之枪哈哈哈......”
    沈天离愣在原地，看着眼前身形魁梧的大汉，下意识的重新拔出属于自己的配枪，对牢这个人。
    不料此人嚣张的朝他摆着手：“唉没用的没用的.....”
    这人笑语间却又直直朝沈天离冲将过来。沈天离心绪杂乱，一时竟忘却如何应对。
    沈天离简直以为自己发梦，因为在此人的攻击几乎接触到他肢体的千钧一发之时，这人像是被什么定住在半空一样，身体一僵又一软，整个人直摔在地上，昏迷不醒。
    沈天离吸着冷气抬头，只见二楼的楼梯口，乔逸神情淡定的举着一个美观精巧的仪器，在此人昏迷后，乔逸将小仪器收入衣袋里，朝沈天离笑了笑。
    沈天离百般纳罕，心力不支，只得跌坐在地上。
    半小时后。
    沈天离在护士的协助下，自我松了松颈椎，顾不得疼痛，忧心问道：“Rainble怎么样？”
    乔逸递上一杯热茶，淡然笑道：“沈兄放心，他就和那些病人一样，我保准他周末前能正常上班。”
    沈天离吁出一口长气：“还好有你。”
    聂丹薇踱步半晌方肯坐下，看着乔逸，声音轻颤：“是因为有你。”
    沈天离皱眉问：“怎么说？”
    聂丹薇使自己恢复条理：“这些人早就在各处布满眼线，明知乔医生可解此局，还能在我们眼前示威，这才可怕。”
    乔逸点点头：“聂警......聂小姐说得没错，所以警方现在该担心的是这个......”乔逸掏出在走廊边捡起的一具不知用途的金属仪器，放在沈天离手里，又拿出自己口袋里刚才击毙凶猛大汉的仪器，“看看，像几成？”
    聂丹薇心下感慨，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眼。
    入世许久的人们屡见不鲜，通常一人问你以什么为生，只是为了评估自己要给你什么等级的尊重。
    但在自己遍体鳞伤，周身满尘的现状下，乔逸概只是从丘灵处知得大概，已在内心给了自己往日的尊重，亦或他本认为自己一直值得尊重。
    若非乔逸平稳的性子，刚才那句“聂警官”已经脱口。
    上一次听得别人这么叫自己，是多少年前了？
    沈天离举着两个一大一小的仪器，打断了她的思潮：“单从工艺上来看，他们留下的要糙得多。有几个看似异曲同工的地方，大概是拿了乔医生的参数？”
    乔逸点头道：“只要与我的日常打好擦边球，他们其实可以达到任何目的。我一天能顾得多少人？期间如果大批......亦或只要超过三个政要......”
    沈天离不等他发散，便细思极恐，却又道：“为什么只对付Rainble，而不是我们所有人？还有，乔医生你的安危......”
    “对我定然无效，这些日后解释。”乔逸转言道，“至于为什么只有Rainble，如果没猜错，沈警官今早与我来医院后，就全程待在ICU外，而Rainble用过这层楼的厕所？”
    沈天离点头道：“去过一次。”
    乔逸打开自己那具小仪器上一个不指难辨的小槽，取出一小颗沾着极少许淡黄色液体的棉絮球。
    聂丹薇：“刚才我见乔医生在擦门把手，这个是？”
    乔逸解释道：“我见那人在门外守了一阵子，又后脚跟着进了安全通道，怕沈主任两面中伏，就在他久握过的门把手上擦了些多少能残留的汗水潮气，上面有他的DNA。”
    沈天离立即理解到：“哦......也就是要用此方法对付一个人，需取得这个人的DNA，而人类的DNA人各截然不同。”
    乔逸竖起拇指。
    沈天离继续道：“我只是想起，上次街边晕倒的那批人，刚好应对了献血车上丢失的一批血样。”
    “这里。”乔逸指着仪器前端，“将沾有DNA的物件插入操作，会被迅速破译，再放射出只对DNA属于者有效的细声波和一组电波，与人整体产生紧密共振，人就进入深度睡眠。”
    聂丹薇摇头叹道：“太可怕了。”
    抬头又见乔逸哭笑不得的窘迫神态，连忙解释：“抱歉乔医生，我不是说你的研究可怕。只觉世上永远有这么一些人，机心之劣，能将所有美好的事剥离出阴暗面，把世界搞得浑浊污秽。”
    沈天离有气无力：“呵，谁说不是。”
    乔逸忽然笑道：“聂小姐能这么想，出于生性善良。但善良得极端，并非好事，比如沈警官的枪。”
    聂丹薇捂脸大笑，沈天离啧啧不满：“怎么我又躺枪？”
    “是，你的枪就爱躺着。”乔逸诙谐的指指自己，笑道：“资源有限，谁急谁先用，市民更需要沈天离。聂小姐可介意他插队？他的PTSD比您严重得多。”
    聂丹薇边摇头边笑。
    沈天离被逼无奈，只得转头道：“那好，丹薇你先回混沌，和丘灵说，我们很需要她。”
    聂丹薇蹙眉道：“我回不去了。混沌体质严明，我们每月在混沌进出不可超过三次，这是本月最后一次。”
    沈天离看了看明显与丘灵有过接触的乔逸，奇怪道：“难道混沌内让用手机？呵呵，网速好么？”
    聂丹薇摇头道：“不，不一样。你忘了，丘灵已经是混沌正式成员。”
    沈天离拿手捂着头，是真心脑胀：“她到底又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