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住处,三人会因为长时间的等待,忍不住心底有些焦急。
是被什么绊住了手脚,暂时无法出来?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来了!三人心中暗道一声,立即站起身来,目视门口。
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女子,率先进来,她身后,跟着他们刚刚在门口见过的年轻男子。
正是沈采苡沈文祥两人。
“臣等见过娘娘,娘娘金安。”三人急忙行礼。
沈采苡目光从三人面上依次扫过,含笑道:“三位大人免礼。”
她此次召见的三人,都是与太子牵连颇深、将来若是三皇子上位,不死也得脱层皮的人,这种不一定会对太子死忠,但却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帮助太子,避免最坏结果。
他们最是会权衡利弊。
没有过多的寒暄,沈采苡便直入主题:“劳几位大人久候了,本宫出来后,先去见了下刘冠刘大人,商量一些事情。”
三人略有些震惊,刘冠?
太子妃找刘冠做什么?难道太子妃说服了刘冠,让他站在他们这边?
沈采苡眼中浮现笑意:“刘大人已经答应,会帮本宫做些事情。”
隆安帝此刻正在病中——这几年,他虽然忌惮太子,但太子总归是他亲生子,且还是璎璎为他生的,太子昏迷不醒,他也担忧起来。
隆安帝虽然不会被刺杀的场面惊到,但是一想到当时那些刺客的架势,怕是连他都想杀的,隆安帝就气怒不已。
帝王本就多疑,隆安帝又刚经历了一场刺杀,更是有些疑神疑鬼,便是平日里十分信任之人,也有些怀疑了。
至于作为三皇子生母的皇后,更是在他防范的第一位——当年,隆安帝原配徐皇后虽然是自杀身亡,但他在其中,没有少推波助澜,为的,便是废后,让徐家再无翻身余地;他还圈禁了自己曾最是疼爱过的嫡长子。
有他自己作为例子,隆安帝深深明白,当面对权势地位,夫妻不是夫妻,父子不是父子,实在太正常不过。
天家无情。
气怒担忧,又疑神疑鬼睡不好,隆安帝毕竟年纪不小,便病倒了。
病倒了,也不让皇后等妃嫔前去侍疾,连真正病情,都是瞒着的。
沈采苡需要刘冠做的,便是让刘冠建议隆安帝把病装得严重一些,以便于让隆安帝看清楚,到底这朝廷里,还有多少人是狼子野心的、会因为隆安帝病重而上蹿下跳,到时候可以一起解决;同时,沈采苡还需要刘冠把隆安帝对三皇子的怀疑夸大几分,同时,让刘冠无意透漏,隆安帝病重下,决定立下遗诏,传位十三皇子,为了给十三皇子扫清路途,将会把三皇子送去守皇陵。
这还不够。
沈采苡还需要这些大臣们,开始斩断三皇子左膀右臂,让三皇子对刘冠放出的传言深信不疑。
自然会有人劝着三皇子,让三皇子在局势尚未完全不受控制之前,先下手为强——就算是三皇子不下手也没关系,她会代替三皇子下手的。
这一次,绝不可能让三皇子逃过。
还真说服了刘冠……三人其实并不把刘冠放在眼中,毕竟刘家只是一介商贾,尽皆是上不了台面的人,刘冠虽然现在风光,瞧着有些威势,但这些只建立隆安帝的宠信基础上,一旦隆安帝收回这份宠信,刘冠立即便会被打落原形。
但这不代表,刘冠不是个人物。
沈采苡这么快说服刘冠,倒也让人刮目相看。
沈采苡并未过多关注他们的惊讶,只是继续开口说道:“今日里时间宝贵,本宫也不与众位说虚话,殿下如今情形,三位大人也都看到了,若是一个不好,怕是本宫、沈家、还有众位大人,都讨不了好。”
“当此时,便该戮力同心,共渡难关,以应对最坏结果的法子,来应对此事。”
“而最坏的结果,不过便是殿下……”沈采苡闭了闭眼,不愿说出不好的话,只接着说道:“而三皇子登位。”
“故而当务之急,便是解决三皇子;对于此事,本宫有些想法,想与众位大人商讨一番,以便于查缺补漏。”
沈采苡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个大概。
另外四人沉默听着,除沈文祥之外,其他三人听着,眉目便愈加的舒展——沈采苡的法子,在绵延千年的历史上,数见不鲜。
许多上位者会如此做,把自己放在弱势地位,让有野心之人跳出来后,再以雷霆手段肃清。
很老套的法子,不新鲜,但办法只要管用就好,至于老套不老套,有什么关系。
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如今三人已经明了——联合太子党其他人,寻两家三皇子党的中坚,狠狠打落,让其获罪贬谪;误导三皇子,让三皇子以为,这是隆安帝在动手为十三皇子铺路;他们自己中,也选择一些人,做出亲近穆家假象,让三皇子更相信隆安帝传位给十三皇子的事情。
沈采苡见三人眼中隐隐的担忧,已经被斗志代替,便又说道:“今日里,本宫便于众位大人推心置腹说两句话——殿下还有儿子,总不至于失了所有希望;就算景唏不能得了太孙之位,可只要不是三皇兄,对诸位大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坏结果;如十三皇弟,他势单力薄,也很是需要人辅佐的。”
“无论是太子,还是我,都不会阻碍众位大人的前程,众人大人,实在不必太过担心。”
三人没想到沈采苡会说出这般话来。
可这话,也确实是特别能安他们的心了。
他们本就因为沈采苡站出来,有了主心骨,原本的困局,也有了应对的方式,而生了斗志,如今沈采苡最后这番话,让他们最后的顾虑也没了。
只要斗倒三皇子,便是太子不成,也顶多就是没有了从龙之功,但他们的身份地位还在,家族还在,机会还在。
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三人心中,对沈采苡,却忽然更加敬畏——
不说沈采苡想出的破局办法,只说她最后那几句话,让他们清楚知道,就算是太子不成,他们也还有后路,有了这么一条后路,他们便不会忐忑不安之下,做出不利于太子的选择。
毕竟,十三皇子,确实是十分缺人支持,他们这些人投过去,十三皇子一定会十分重视,有很大机会,继续被重用。
但三皇子不一样,三皇子身边人多势众,位高权重者为数不少,他们就算是不要脸投过去,也不会得到重用,还会背上背主求荣的骂名。
给他们留下后路、让他们安心的同时,又让他们清楚的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三皇子倒台的基础上的。
她让他们明白,三皇子是他们必须打倒的敌人,让他们下定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斗倒三皇子。
这般,不怕他们不出死力。
三人陆续离开,沈采苡看着沈文祥担心的神色,笑着说道:“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沈文祥点头,而后关心看着沈采苡:“您看着有些憔悴,无论如何,还是要保重自己身体,不要忘了,小郡王还需要母亲的庇佑。”
沈采苡重重点头。
她回去时候,太子还是原先样子,沈采苡把脸埋在了他手中,她也只能软弱这片刻,明日里,又得打起精神,应对这一些。
这些年,她虽然也忙碌,但那种忙碌,是太子把风雨遮挡之后,让她站在他身后,虽然忙碌,却安心安稳。
今日里却不同。
风雨飘摇里,她要为太子和自己,为自己的孩子,迎风雨而上,杀出一条血路。
翌日上午,沈采苡便知道,有御史上折子,弹劾三皇子麾下另一员大将,倒卖兵甲、克扣军饷事情。
因证据确凿,隆安帝震怒,下旨严办,有太子一党与穆家在其中使力,其人很快被下了大狱,牵连了许多人。
三皇子这时候,才打听出隆安帝病重的消息——隆安帝防备皇后,自然也防备他。
最开始,三皇子以为,隆安帝只是为了敲打他,惩罚他这次事情,但隐约间,他又听到一个消息,说是隆安帝因太子昏迷、他自己病重,生怕他有个万一,让大靖朝内乱,故而想要在活着时候,便立下遗诏,传位十三皇子——至于他自己,因着这次的事情,是被隆安帝真真切切的厌弃了。
他不太信,但隆安帝虽然捂得严实,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总归是有蛛丝马迹可循的,便有许多地方,也有些端倪。
三皇子甚至还听闻,刘冠在让人秘密搜寻极品田黄,作为为穆贤妃族叔贺寿之用——刘冠是谁,那是隆安帝肚子里的蛔虫,隆安帝有什么心思,他都猜得八九不离十,否则,也不能把隆安帝伺候的那么舒服,让隆安帝宠信这么久。
他如今一副暗地里做准备,想要讨好穆家的模样,岂不是侧面证明,隆安帝想要传为给十三皇子的事情,可能是真的?
三皇子不敢相信,但却又充满了怀疑。
而手下一员大将折损,还牵连出不少其他事情,让三皇子心痛无比的同时,脑中也猛然闪过一个想法——父皇这是要把他的势力连根拔起么?
再过得几日,三皇子发现,飞羽的人,又在暗查他身边其他大臣——吏部尚书是他的人,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把自己人推上了这个位置。
父皇这是要拿吏部尚书开刀?
吏部乃是六部中第一,掌管官员任免考评之事,吏部在他手中,他便如虎添翼,失了吏部,便如同折断他一条臂膀。
三皇子如何能甘心。
自然是尽力要保住人。
但结果并不如他意,不但是吏部尚书没保住,还又牵连了不少人,许多人明哲保身,与三皇子保持了距离,转瞬间,三皇子便觉得,自己的势力,快要土崩瓦解了。
幕僚中有人目光阴狠,与三皇子道:“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再犹豫下去,怕是您连现在的势力,都保不住了。”
三皇子面色一变,这是在让他逼宫造反么?
当此时,隆安帝训斥他的旨意,从避暑山庄,传到京城。
在圣旨里,隆安帝毫不留情斥责了三皇子,几乎把三皇子贬得一文不值,还让三皇子闭门思过,至于国事,便由在京的姚少傅等几位重臣,一起处理。
“父皇,这是要逼死我啊。”待得宣旨太监离开,三皇子面目狠戾,挤出了这么一句。
米芝兰柔声劝慰,三皇子不愿在她面前露出狠辣一面,也没有心情安抚她,只留下一句“有事”,便起身离开,召幕僚商议事情。
若说之前,三皇子还不曾想过要逼宫,可如今,三皇子却忽然有了这个心思,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绝不愿意如此。
看看大哥,看看小六,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不甘心。
宁可死,他也不愿意苟且活着。
深深吸一口气,在幕僚你一句我一句的商议里,三皇子下定了决心。
承德避暑山庄那边,宫人从上到下,都是他安排的,这些人或许无法近隆安帝的身,刺杀或者下毒都不可能,但如今父皇病重,若是寝殿一场大火起,他势必受惊,不得不要换住处。
受惊,加上来回移动,一般人或许无事,但对于病重之人来说,却可能要了对方的命。
而放火,可比下毒或者刺杀简单多了。
待得那边事成,京城也会落在他的控制下——上次京卫指挥使叶安朗在护送庆安公主至吐蕃和亲时候,出了大差错,已经被贬,如今的京卫指挥使,乃是他的人。
皇宫里,御林军中,也有不少他的人手。
三皇子与众幕僚商议许久,终于定下计议,接着,便是暗中布置,以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皇后那边,三皇子只犹豫了一会儿,便决定不告诉她,免得皇后不小心泄漏了消息,让隆安帝察觉。
反正,皇后也不与隆安帝住在一起,且身边宫人侍卫众多,绝不可能有事,这般一想,三皇子便不再担心皇后,开始紧张等着一切布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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