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杰话音落下,皇极殿上雅雀无声,静的一根针落地的声音仿佛都能听见。
这家伙四十岁了还是光棍一条,无儿无女,天天一门心思的反腐搞廉政建设,六亲不认,谁的面子也不卖,所以当朝官员都像瘟神一样对他避之不及。
朱慈烺正襟端坐,目光如炬,肃声道:“你既然说的如此严重,那就说来听听,本宫倒要看看还有什么事和北京战况、防治瘟疫同等重要?”
李英杰挽了挽袖子,这是他的标志性动作,咳嗽一声道:“臣说的是黄河的治理,按照五年一涝的规律,黄河今年的汛情肯定凶猛。
现在已经进入四月时节,再有两个月全国即将进入雨季,朝廷必须加大力度修建、检查河堤,以防黄河决堤,生灵涂炭。”
“李卿所言极是,是该加强黄河堤坝的检修了。”
朱慈烺闻言皱起眉头,真是这边还没按下葫芦那边就浮起了瓢,最近自己一直忙于对付李自成、控制瘟疫扩散,却忽略了黄河的治理,这确实是不容疏忽的大事。
黄河奔腾千里,穿越了人口最为密集的河南以及山东、山西等省,沿途百姓何止千万,良田何止万顷,一旦溃堤,那死亡人数绝对不亚于一场瘟疫。
李自成是流民,是造反的势力,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打破旧秩序,所以起义军只需要攻城略地,一个劲的打仗就行,不需要考虑民心。
但大明朝廷不一样,除了平定叛乱之外,还要控制各种天灾人祸,安抚百姓,广布恩泽,才能重新取得民心。
李英杰道:“臣要参劾之人正是河道总督范济世。”
明朝的河道治理尤为重要,最早被称作“河道军门署”,属于工部下辖,长官被称作“河道总督”,一般都会加工部侍郎的头衔,品秩为正三品。
到了嘉靖年间,各地的水灾日益泛滥,于是朝廷将“河道军门署”更改为“总督河道都御史署”,并从工部分离出来,长官仍称作“河道总督”,直接向天子负责,并授予都御史的头衔,官阶升为正二品。
虽然河道总督的都御史是荣誉头衔,但进京的时候有资格参与都察院举行的会议,也就是说河道总督等于是都察院的领导。
范济世的职位是大明河道总督领左都御史,品秩为正二品,与六部尚书大体相当,也就是说李英杰在弹劾自己的顶头上司。
“你要参范济世什么?”
据朱慈烺的了解,范济世的官声还是不错的,就是因为他为官清廉,所以老爹朱由检才安排他做了河道总督,负责抗洪事宜。
李英杰捧着笏板道:“我弹劾范济世盗名欺世,沽名钓誉,玩忽职守,渎职失责。”
朱慈烺本来以为李英杰要参劾范济世贪污受贿之类的罪名,没想到却来了个沽名钓誉,玩忽职守,不解的问道:“据我所知,河道沿岸的百姓对范济世的评价还算不错,都夸他是个清官,李佥都此话怎讲?”
李英杰杵着腰昂着头道:“范济世鼓励沿河百姓在河道两岸种植庄稼,蔬菜,甚至有人把青菜萝卜种进了分流的泄洪道里面,他也不严加约束。
前几年旱灾不断,所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百姓还因为多收了庄稼夸赞他是个好官。
然而,微臣要骂他拣了芝麻丢了西瓜,骂他不知道哪头重哪头轻,万一哪天天降暴雨,泄洪的时候河道阻塞,定然会造成黄河决堤,遗祸千里,生灵涂炭啊!”
朱慈烺眉头紧蹙,沉吟片刻道:“你说的有些道理,闯军的围城才撤走不过七八天,你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
李英杰道:“臣去年就听派出去的御史提及此事,不过具体事宜尚未掌握清楚,因此未敢弹劾。此番闯军刚刚撤走,臣便派了亲信快马加鞭赶往开封、河南、济南、东昌等地核实,发现百姓利用泄洪道种菜之风愈演愈烈。”
顿了一顿,继续道:“在范济世的治下,非但黄河沿岸如此,其他的运河、淮河、海河等大河的泄洪道皆有此种现象,若不加以遏制改正,等到暴雨来临,大祸酿成之时,悔之晚矣!”
朱慈烺听完李英杰的启奏后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荀彧身上:“荀昱何在?”
荀彧前几日去天津推广口罩的制作和佩戴事宜,昨日晌午才刚刚返回京城,听到太子召唤自己,急忙出列作揖:“臣在!”
“本宫授予你右佥都御史的头衔,命你克日启程去一趟济宁的河道总督衙门彻查此事,并命范济世做出解释,倘若暴雨骤至该如何防洪?”
朱慈烺金口玉言,将正五品的工部郎中荀彧提拔为正四品的佥都御史,担任巡差大臣,前往沿河各地核实此事,消除隐患。
“臣谨遵太子殿下圣谕!”荀彧躬身领命。
李英杰有些不服:“太子爷,这事是我提的,为何不让微臣去巡视一番?”
朱慈烺摆摆手:“刚则易折,弦紧易断。荀昱比你更适合做钦差,你就继续留在京城监督百官吧!”
治理河道之事暂时告一段落,接着由内外城总兵官、明威将军戚继光出列禀奏战况:
“启奏殿下,闯军不仅三日没有攻城,甚至于昨夜悄悄拔营向西撤退了三十里,不知是何用意?臣与王国兴、司马严两位将军讨论了半夜,无法判断李自成的用意,故此当朝禀明,请诸位同僚说说看法。”
明朝的文官对于军事几乎都是门外汉,连戚继光、王国兴这些武将都无法做出准确判断,谁又会站出来班门弄斧?
术业有专攻,你这不是难为人嘛,当下一个个装作充耳不闻,或者低头凝思,或者抬头仰望,总之不予置评,不说话就不会犯错。
兵部尚书王家彦没办法,站出来分析了一通,最后一言而概之:闯军突然撤退,很可能是因为军中瘟疫爆发,所以才徐徐撤退。
朱慈烺点点头:“闯军之中爆发瘟疫很有可能,但如果疫情严重的话,他们为何不直接撤退返回陕西老巢?却是向西后撤三十里继续安营扎寨,打又不打退又不退,却是何故?”
兵部的官员一起把目光投向诸葛亮,希望这位年轻的侍郎站出来分析一番。
其他五部可以回避这个问题,因为战事并非他们负责的,但兵部却不行,这个部门相当于朱慈烺穿越前的司令部加参谋部的结合体,如果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干脆就把兵部裁撤掉算了。
诸葛亮在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出列,抱着笏板作揖施礼:“臣判断李自成退而不撤很可能有三个原因。”
“说来听听。”
朱慈烺也在等着诸葛亮出来指明道路,如果连他都猜不透李自成的用意,也就只能继续死守京城了。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知彼只知己,一胜一败;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能做到知己知彼当然最好,倘若做不到,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反正不能在摸不透对方意图的情况下主动出击,那样很容易中了对方的埋伏,酿成大祸。
诸葛亮清了清嗓子,徐徐道来:“适才王尚书说的闯军之中爆发瘟疫,导致闯军战斗力下降,这极有可能是其中一个原因。”
王家彦对诸葛亮的肯定很满意,微笑着颔首表示感谢,自己能分析对一个原因,至少证明还是略通兵法的。
诸葛亮继续道:“第二个原因就是我们的各路援军正在逐渐抵达。”
昨日黄得功与高杰的斥候先后入京禀报,高杰的四万兵马已经抵达了房山县境内,距离北京只剩下七十里路程,估计今明两日即可兵临北京城下。
而黄得功的兵马在摆脱了张献忠部曲的纠缠后全速北上,也已经进入了保定府,距离北京城二百五十里左右,预计四天左右便可抵达北京南郊。
满朝的文武官员有点失望,还以为这位儒将还有什么高明的见识呢,援兵到来谁不知道?
我们只是没意识到这也是李自成后退的原因之一,如果这也算是见解的话,那也太肤浅了吧?
诸葛亮的语速虽然慢,但却清晰洪亮:“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李自成在等!”
“等,等什么?”
文武百官这才跟不上诸葛亮的思维了。
“等闯军的援兵吗?他们好像除了集结在北京的人马之外,在其他地方的并不算很多。”
兵部尚书王家彦比较熟悉局势,急忙向满朝文武作出介绍:“据各地督抚送来的情报统计,河南境内有零星的闯军五万左右,山西境内有十万左右,陕西境内有十五万左右,另外在凤阳府有三万小股闯军,就是不知道哪一股闯军会来北京支援李自成?”
司马严接过话茬道:“河南和山西境内的闯军距离北京较近,李自成很可能调他们来支援参战。”
诸葛亮摇摇头,语气坚定的说出来自己的猜想:“我认为李自成并不是在等闯军支援,而是在等清军入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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